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如何證明一個人是他自己?

他可能是繼承了本體記憶的外來者, 可能是回到舊時光的未來旅客,可能是故事外無所不知的“神”。

高中無疑是程雲谏人生的一大轉折,最大的證人彭溪安只能證明程雲谏當時生活遭遇巨變。

明欣身邊躺着一個值得探究的謎。

她睡不着, 索性翻身向程雲谏看去。黑暗中他裹住被子的輪廓起伏, 如同一道蜿蜒的山脈。

山翻動身體, 和明欣面對面躺着。

“睡不着?”

明欣如實回答,“在想問題。”

“你可以直接問我,”程雲谏說, “然後我們蓋上被子,安安穩穩地睡覺。”

“我們又不蓋一床被子。”明欣扯扯枕頭, 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在解謎游戲開頭直接公布答案的人都該死。”

“你問吧, ”程雲谏裹緊小被子, 往明欣這邊靠了靠,“我可以說嘛, 我超級想說。”

明欣冷漠道, “你可以找陳叔借膠帶把自己的嘴黏上。”

她翻回去,在黑暗中看向天花板, 放空思緒。

人們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親自找出的答案, 但程雲谏不像打算撒謊的樣子。

一旦明欣問出問題, 他說不定會打一瓶氣泡水,邊喝邊把自己截止目前的人生經歷全部講一遍,連大學室友談過幾個女朋友都說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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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問, 偏不問。

就讓李福星一個人在那兒抓心撓肺吧。

她又不着急。

明欣已經暗戳戳把程雲谏身邊的人都問了一遍, 還剩一個人。

程千渡, 這個心裏除了弟弟就只剩賺錢的男人,他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不說他是主角, 他可是千度,比百度多了整整九百!

明欣心中有了規劃,她心平氣和地合上雙眼。

一旁程雲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飄過來,“我可以講嗎,你就當我在說夢話,好不好?”

“不好。”明欣撕開蒸汽眼罩,“安靜。”

程雲谏乖巧地閉上了嘴。

明欣的等待是值得的,很快她就得到了進一步深入真相的機會。

重陽節前,程千渡和程雲谏要回一趟老宅打掃衛生。

說是打掃衛生,實際上清掃的工作多數交給陳叔安排的傭人,兩兄弟只是充當監工,順便去後山的祖墳祭祖。

這是難得的機會,重陽節當天明欣要回鄉準備重陽秋祭。明耀很重視這項活動,連遠赴國外的明越都會被抓回來。

錯過這次,她很難再找到好機會好借口回程家祖宅一探究竟。

程雲谏和程千渡的童年都在那處神秘的祖宅度過。宜陽山與那裏相隔幾乎整個江城,證明程千渡脫離父輩陰影的決心。

程雲谏準備了一罐菊花酒,盛情邀請明欣陪他們一起上山拔草,被明欣婉拒。

“你想在老宅探險?”程雲谏苦哈哈地整理要帶上山的東西,“你不怕你找到的線索都是我提前準備好的?”

“我是一個人,”明欣平靜地提醒,“我有眼睛,我會分辨我看到的東西。”

程千渡站在門口等程雲谏跟上去,他不耐煩待在這裏,只想越早結束越好。

這處承載了程雲谏美好童年回憶的宅子,對程千渡而言不過是陰冷過去裏需要掩埋的東西。

以他當時的處境,可想而知程千渡的童年過得并不幸福。

明欣目送兩兄弟的車駛向後山,她收回目光,混跡在忙碌的傭人間,在偌大的程家祖宅探險。

此處多年沒有住人,哪怕此刻人來人往,也不能為自帶花園的三層老洋房增添多少人氣。

主人家的卧室一般在二樓以上,明欣推開門看了幾間房,很快在三樓找到程雲谏小時候住過的房間。

他的照片還擺在書桌上。

明欣拿起來看了一眼,應該是他爸爸的中年男人摟着七八歲大的小男孩,父子二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笑容,帶着驕傲、燦爛和一點“上流人”的傲慢。

時光凝聚成琥珀,在此處複現了程雲谏的過往。

規格不輸主卧的兒童房自帶衣帽間和幹濕分離的衛浴。書架上擺着精裝書、樂高積木和變形金剛手辦。

一整面牆全是程雲谏的獎狀、獎杯和證書,其中一部分是參加夏令營、冬令營的贈品,人手一份的學員證書。

明欣在其中找到盛裝舞步和場地障礙的中二級馬術證書,過了中一級就能申請二級運動員,程雲谏就可以作為體育特長生報考名校。

難保他爸爸不是這麽想的。

鋼琴業餘十級的證書擺在馬術證書旁邊,這樣看來,琴房那臺打底五十萬的立式鋼琴也屬于程雲谏。

彭溪安沒說錯,程雲谏在家裏确實受寵。

與弟弟相比,程千渡的房間雖不至于淪落到傭人房的地步,但肯定算不上豪華。

他卧室的采光要差上不少,大小只有程雲谏卧室的三分之二,沒有做衣帽間。

獎杯擺在書架上,落了厚厚一層灰。沒看到證書和獎狀,大概是被程千渡收起來了。

明欣在程千渡的卧室裏轉了幾圈。

程雲谏房間裏還放着很多東西,程千渡房間裏大部分東西都收走了,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殼。

明欣四處翻了翻,找到一個意外的東西。

在衣櫃的暗格裏,躺着一本破舊的密碼本。明欣撥弄兩下,掰開一點點從側面看向內頁。

能看到密碼本主人的名字,明欣看了半天,分辨出來,寫的是程雲谏。

程雲谏的密碼本,藏在程千渡的衣櫃裏。

明欣一時在腦袋頂上開了天窗,各種奇思妙想冒出來。

說不定程雲谏是來自過去的程千渡,兩兄弟是同一個人。

她認真在腦袋裏把笑眯眯的李福星和機器人似的鮮橙多做對比,得出一個結論。

和李福星待久了,她傻了。

她把密碼本塞進包裏,慢悠悠走下樓。

陳叔在一樓大廳準備聚寶盆,聚寶盆裏堆滿金銀衣紙。

等到程千渡和程雲谏拜完祖先回家,他再點燃金銀衣紙,讓兩兄弟跨過去,陰靈就不會随祭祖的活人進入內宅。

他看到明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欣欣,你不是想知道雲谏小時候的事嗎,他們小時候的相冊在這兒,你過來看看。”

明欣坐到他旁邊,老人攤開的膝蓋上有一本極厚的相冊。

他一張張翻過去,指着照片和明欣講過去的事。陳叔在程家當了多年的管家,早已成為程家的一部分。

相冊是他拍的,程家兄弟的爸爸出鏡很少,兩兄弟出鏡很多。不少照片記錄他們兄弟的互動。

明欣指着其中一組照片問,“這是誰的生日?”

陳叔順着她的手指看,那是一組生日照,照片裏只有兩個人,程雲谏和程千渡。

從上到下,照片中的兩個人坐在點燃蠟燭的生日蛋糕後一點點變大,從孩童長成少年、長成青年。

陳叔眼角牽起一條條皺紋,欣慰道,“是千渡的生日。”

“老爺只過陽歷生日,千渡每年陰歷生日都是和雲谏一起過的。”

他給明欣看其中一張,“這年雲谏才六歲,踩着板凳給他哥哥下了一碗長壽面,千渡吃完才告訴他,沒放鹽。”

明欣盯着照片裏的程千渡看了幾秒,少年的臉和她所見的程千渡AI臉沒什麽兩樣,不知是不是陳叔攝影手法的問題,她硬生生看出幾分高興。

沒放鹽的清水挂面,約等于白開水加面條,程千渡居然吃完了。明欣贊道,“偉大的兄弟情。”

“外面很多人說千渡和雲谏是假兄弟,”陳叔說,“但我知道,他們是最親的親兄弟,他們的感情好得不能再好了。所以雲谏才會把股份全給他哥,他是怕千渡管不住底下的人。”

明欣問:“他們倆感情一直這麽好嗎?福——程雲谏沒有叛逆的時候?”

陳叔說起了興,老人肚子裏多的是說不完的往事,他招呼人給明欣上了一杯茶。

“有啊,雲谏初中的時候可叛逆了,還學人染了一頭黃頭發,跟電視裏的小人似的……”

程雲谏從山下下來,混了一身土和草。他和程千渡一回來就被陳叔t打包送進房裏洗澡。

老宅能穿的衣服不多,洗完澡,程雲谏在腰上裹了一條浴巾,大大咧咧地從卧室自帶的浴室裏走出來。

一個背影靠坐在書桌上,拿了一本書在看。從書架上的空缺來看,這是一個當着他的面偷他書的小偷。

小偷擡頭,上下一掃,客觀點評,“腹肌不錯,胸肌也還可以。”

程雲谏瞪大眼睛,一把扯住浴巾從胸口遮到大腿。

他十分良家婦男地尖叫,“你怎麽在這裏!”

明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們結婚了,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

他用手捂住胸口和大腿,扭曲如一只爬行的毛毛蟲,“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我們還什麽都沒發生呢!”

明欣湊上前,程雲谏下意識後退,背抵在牆上。

她歪過頭,“我的探險結束了。”

程雲谏巴巴道,“哦,所以你知道什麽了?”

“知道你高中學完散打以後去找打過你的小混混們報仇。”明欣說。

程雲谏渾身一震。

明欣偏要看他目瞪口呆的模樣,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你把人在當初他們揍你的地方套麻袋揍了一頓,順便帶上了你在散打館認識的朋友方便群毆。”

程雲谏瞳孔地震,“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明欣無視他的求饒,“事情暴露後,學校要請你的家長來學校。你不敢告訴你爸,也不想找程千渡,就花五百塊去校外找了一個大學生冒充你哥。”

程雲谏嗚咽:“可以了,別再說了。”

明欣更靠向他,“後來這件事被拆穿,你哥在老師辦公室裏見到了冒充自己的替身,他把人家招進了公司。”

她無感情地道,“替身大學生現在還在你哥手下做事。”

程雲谏碩大一只撲進被子裏,像一只羞憤欲死的熊蜂。

明欣平平添上一句,“小小年紀,還學人找替身呢。”

被褥隆起一坨球形的小山,小山不住顫抖,“放過我吧,姐姐,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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