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邁巴赫停在別墅區附近的一處公園裏。
沈複彎腰在手套箱裏扯出一盒抽紙遞給謝之舟, “擦擦吧,你身上都濕透了。”
謝之舟抓着紙巾盒,往日大少爺的體面英俊不複存在, 坐在沈複副駕駛座上的是一條狼狽的落水狗。
後座上的人開口, “哥, 你不應該讓他過來。”
沈複狠狠瞪了他一眼,“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不然我還能怎麽辦,看他在酒吧醉死嗎?”
後座上坐着的人是上次見證了謝之舟與舒蘭分手的當事人之一。他仍在複健中, 拐杖放在手邊,因此占據了更寬敞的後座。
丁翎怯怯地縮縮脖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從後座正好能看到謝之舟的側臉, 水珠不斷從他的發絲上滴落, 像是在車內下了一場小雨。
丁翎小聲道, “舒蘭也沒什麽特殊的呀,我知道謝哥重情, 但何必和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糾纏呢?”
謝之舟木愣愣的眼珠轉動, 聲音沙啞,“她愛我。”
這下丁翎和沈複都說不出話來。
沈複難得暴躁, 把紙巾盒從謝之舟手裏搶過來往手套箱裏一摔, “愛屁愛, 別整那些情情愛愛的了,看着心煩!”
“我成天家裏的事不做,陪你到處發瘋, 怎麽沒見你愛上我呢?”
他轉頭一瞥丁翎, “家裏的事怎麽樣了?”
見丁翎神色一僵, 沈複頓時什麽都明白了,“我早說了, 別摻和進彭家那檔子破事裏,一個個都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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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翎忙遞來一瓶水,“哥,別氣別氣。”
沈複仰倒在駕駛座上,“彭溪安那小子真是好運氣啊。”
“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
彭溪安的表情和一只哭泣的青蛙沒有t任何區別,他被程雲谏踢進浴室裏洗了一個澡,穿上程雲谏的衣服滾出來。
明欣敏銳地察覺到他胸口那一圈格外空蕩,尤其與程雲谏相比。
彭溪安吸了吸鼻子,接過程雲谏煮好的姜湯,“我和那女孩見面了,她的真名是穆千青——彭千青。”
明欣和舒蘭正在程雲谏做的麻薯裏挑挑揀揀,選形狀好看的幸運麻薯先吃。
明欣抓住重點,“她已經認回彭家了?”
“她沒認,但我家、彭家的親戚已經把她當做家裏的一員了。”
彭溪安苦笑,“她說她沒打算認回來。雖然穆家不算有錢,但穆家夫婦還活着的時候,他們對她很好。”
舒蘭咬着麻薯,“那你的生父生母……”
她沒說完,顯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高情商的話題。
好在彭溪安不介意,“他們五年前去世了。”
明欣蹙眉,“穆千青是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如果她早知道真相,為什麽五年前不認回彭家?”
“她也是最近才發現的。”彭溪安小聲道,“她說她在網上勾搭我,只是為了看看我是什麽樣的人。”
他羞愧地捂着臉,“她覺得我太濫情了,碰巧我有一個前女友在網上曬了自己的孕檢單。”
“我們分手的時候不到兩個月,穆千青以為我搞出了人命,所以故意來治治我。”
程雲谏在背後深深凝視他,“重點是這個嗎?重點不是你前女友有了孩子嗎?”
彭溪安一臉天真,“沒事,我問過她了,她說孩子不是我的。”
程雲谏端起姜湯,“你當我沒問吧。”他滿心感慨,一飲而盡。
彭溪安不安地扭着手指,“和她比起來,我真是太差勁了。她已經工作好幾年了,最近剛升職。我從大學畢業起就沒上過班,一直在家裏啃大哥的老。”
同為啃哥人士的程雲谏:“……至少我有自己的資産,卡上也不止一千塊錢。”
明欣向他看了一眼,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程雲谏不是一條常規意義上的米蟲。
從劇情角度看,他的努力可能會阻礙程千渡事業發展,但後者不是一個獨裁的兄長。
這其中必然藏着一個劇情外的故事,連他最好的朋友彭溪安都不清楚內情。
明欣等待一個機會,再玩一次偵探游戲。
程雲谏察覺到她的目光,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笑。
彭溪安灌了一大口姜湯,用龇牙咧嘴的表情掩飾自己內心的苦澀。
“我學的全是那些所謂上流社會裏沒用的社交技巧。我想了半天,我學過潛水,但是要當潛水教練要AOE證書,還要急救相關資格證,這些我都沒有!”
他嗚嗚咽咽,“我怎麽這麽沒用!”
明欣:“你說的這些事裏,你的好運體現在哪裏了?”
彭溪安終于露出一點得意的神色,他挺起胸膛,“我找到工作了!”
“一家奶茶店缺奶茶小哥,今天下午他們給了我兩個小時的試用期。”
“我跟他們學了煮奶茶和珍珠,賣出去了十杯奶茶,他們通知我明天去上班。”
明欣面無表情,“你的速度真快。”
彭溪安扣扣腦袋,“我不能一直住在你們這裏吧,你們又不缺第二個人幫你們照顧貓。”
聽到有人要搶自己的工作,舒蘭警覺擡頭,“不缺!”
“是啊。”彭溪安一口喝完姜湯,“從今以後,請叫我奶茶小哥。”
他觍着臉問程雲谏,“家裏有沒有酒?”
“沒有菠蘿啤。”
“那就喝啤酒,”彭溪安拍拍胸口,“今晚的消費都由程公子買單!”
程雲谏伸出胳膊,給了他一個象征大于實際力度的鎖喉,“不要慨他人之慷!”
程雲谏所有的酒水儲備都被搬到餐桌底下,寵物圍欄分割開餐廳和客廳,避免有好奇的貓咪不小心舔到殘留的酒水。
彭溪安舉杯,“慶祝我找到工作!”
舒蘭興高采烈地起哄,“好耶!”
兩個傻白甜喝得比誰都起勁,不一會兒就開始勾肩搭背大聲唱歌。他們距離發酒瘋毀滅世界只差一個錢芙齡。
明欣一個人喝了一整瓶酒,和他們碰杯。
她喝酒沒有抽煙多,抽煙不是一個好習慣,她有意克制自己不去放縱。
一只酒杯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腕,程雲谏道,“幹杯?”
“我以為你不喝酒。”
“上次在酒吧裏,我得看着你們,不能喝酒。”程雲谏說,“這次不一樣,我們在家裏。”
他剛洗過澡,吹幹的頭發散發出一股暖融融的幹爽氣息,仿佛陽光下曬過的稻草。
明欣盯着他看,看到他不自覺移開目光。她的手指埋進他的頭發裏,果然是細軟如絲鍛的手感。
程雲谏有些莫名奇妙,又格外不好意思,“怎麽啦?”
明欣的手順下來,捏了捏他的耳垂,厚實的肉感格外趁手。
明欣若有所思,“他們說耳垂厚的人有福氣,你果然是福星。”
程雲谏乖順地低垂腦袋,方便明欣揉他的耳垂,“你幹嘛呀?”
他的語氣接近撒嬌,和在門外與謝之舟對峙時完全是兩個樣子。要是被沈複看到,說不定沈複會自戳雙眼。
明欣沒有放手,邊揉邊說,“沒什麽,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哪裏都奇怪,我說不上來。”
程雲谏這才注意到明欣的兩頰有一絲淺淺的紅色,她膚色白皙,那絲淺淡的紅色給她增了一分難得的溫柔與俏麗。
程雲谏不敢挪動,眼睛朝桌上瞟。明欣的杯子前擺着一個花裏胡哨的酒瓶,是一瓶果酒。
一瓶很少見的高度數的果酒。
她喝醉了。
程雲谏像是被人點了穴,當自己是一塊滿腹心事的木頭。他任由明欣的手從他的耳垂移到眼角,再是鼻梁,最後是嘴唇。
明欣壓住他的唇峰,眸光微斂,她低低一嘆,“真好看啊。”
程雲谏心裏有許多只爪子在撓,要在他心頭抓開一條縫。他定在明欣面前,生怕一個微小的動作就會讓她把手拿開。
背景音太吵了,舒蘭和彭溪安太吵了,磨爪打鬧的貓咪們太吵了。
他應該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這樣他才能清楚地聽到明欣的聲音,也聽到自己的心跳。
程雲谏的喉結上下滾動,“我……”
“噓。”明欣說,按在他唇上的手指用力,“別說話。”
她眼神移到一處空白,似是思考,又似愣神。
程雲谏覺得腦袋裏越來越吵了,各路心聲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開大會,吵得他腦袋發暈。
“哇!”邊上傳來彭溪安的驚叫。
醉鬼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軟倒在椅背上,戳程雲谏的胳膊,“你們看!”
程雲谏看都不看他一眼,空着的那只手捏住彭溪安的臉,往旁邊一扭。
就是這一會兒的功夫,明欣閉上眼睛,頭靠在程雲谏的肩上。
程雲谏屏住呼吸,等了好一會兒,發現明欣的呼吸漸漸均勻。她快睡着了。
他自顧自地說,“你困不困,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
後者沒有回答他,眼睛睜開一條困倦的小縫。
程雲谏把她抱起來,輕松得像捧着一束花。他邁過餐廳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酒瓶,無視了一群好奇貓貓的騷擾上樓。
他幫明欣脫掉鞋,蓋好被子,床頭備好解酒的酸奶。
做完這些,程雲谏坐在床頭,明欣躺在他背後,呼吸聲是溫柔的春風吹動一池漣漪。
程雲谏的胳膊支在膝蓋上,整張臉埋進掌心。
卧室內安靜得只剩呼吸聲。明欣翻了一個身,手臂撞在程雲谏身上。
程雲谏一個激靈,他像一個擰上發條的機器人,慌不擇路地大步逃出卧室。
他逃到樓下,舒蘭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彭溪安幹脆倒在地上,安詳如同一具屍體。
程雲谏把自己最好的兄弟搖起來,“醒醒,快,幫幫我!”
彭溪安差點吐出來,他幹嘔一聲,“你……你幹嘛?”
程雲谏緊繃着臉,他在面對一個世界難題,滿臉通紅,連頭發都要變成幹稻草燒起來。
他扭扭捏捏,嗫嚅道,“我好像、可能……我覺得我喜歡她。”
彭溪安茫然道,“她是誰?”
“從法律上說,她應該是我的妻子……”
彭溪安軟趴趴地倒回地板上,“你喜歡你老婆不是應該的嗎,你傻了吧,純情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