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守寡02
守寡02
翌日下午,二當家才回到寨子。
大當家:“咋現在才回?背着我跑去城裏逍遙快活了?”
二當家摘下臉上的面具,在外面他會戴上面具,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在寨子裏,沒人敢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自然也就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辦完事後的确進了城一趟,不過不是逍遙快活,而是将葛曼曼的妹妹秘密安置了下來。”
大當家一聽就來了興趣,“葛曼曼的事你打聽清楚了?快說來聽聽。”
二當家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放下杯子才道:“葛曼曼的爹在她十歲那年上山打獵,被毒蛇咬死了,她娘當時懷着身孕,聽聞噩耗動了胎氣,早産生下了她妹妹五丫。
“父母雙亡,姐妹倆就成了孤女,被她大伯家收養,這五年,姐妹倆在大伯家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
“我在葛家仔細看過一圈,葛家的日子比村裏其他人家要強些,但也就是普通的農戶,幾個月才吃得起一回肉,平時做菜都是拿一根雞毛在油罐子裏蘸上一點兒擦在鍋裏,紅燒肉、糖醋排骨、炸雞這些菜色,葛家人連聽都沒聽過,更遑論吃了。”
大當家:“這麽說來,在咱們寨子裏的這個葛曼曼,壓根兒就不是三柳村的那個葛曼曼?那她到底是誰?”
二當家:“她到底是誰,這得問孫東了,人是他帶回來的。”
大當家:“老子早就覺得這小子不對勁,雖然看着跟咱們差不多,但是一些做派就是咋看咋覺得不對味兒,你說這小子會不會是官府派來的奸細?
“老子這就去把他抓起來審問一番,看他怎麽說。”
二當家擡手制止了他,“如果他不是奸細,你這麽做,不是寒了弟兄們的心?如果他是奸細,那你就更用不着把他抓起來審問了。”
大當家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他是奸細我為啥不抓他?”
二當家:“若他是官府派來的,咱們抓了他又有什麽用?殺了他,官府還會繼續派下一個‘孫東’過來,還不如先留着他,咱們将計就計,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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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只有一個人,什麽時候抓他不行?”
大當家反應過來了,哈哈大笑起來,“中!就這麽辦,還得是你啊老二,要是沒有你,我這個大當家早就當不下去了,桃花寨也要被人鏟除了。”
二當家微微一笑,看向窗外,遙遙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閃過恨色。
“我幫你,也是幫我自己,我遲早要覆滅了這天下,替我穆家上下一百五十六口人報仇雪恨!”
*
“二當家,這是我在葛姑娘的廢紙簍裏發現的。”
錢三斤從懷裏拿出幾張抻平的紙,紙上寫着他看不懂的一些歪七扭八的符號。
不過他看不懂不要緊,只需要交給二當家就行了。
二當家接過來,左看右看,橫看豎看,也不明白寫的是什麽。
要說是胡亂畫的鬼畫符吧,也不像,因為這些符號看起來有一種規律的美感。
既然看不懂,那就直接去問好了。
二當家拿着幾張廢紙去了小院,遠遠的就聞見了一股子濃香,院門外扒拉着一堆人,都在探頭探腦地往裏瞧。
還有人爬到了牆頭,甚至是樹上。
“都擠在這裏做什麽?”
衆人一驚,忙規規矩矩站好,“二當家。”
“二當家,葛姑娘在做好吃的,叫啥子油條,還說待會兒要分給我們吃呢。”
之前葛曼曼教小荷做了炸雞,炸完雞的油自然沒有倒掉,這時候的油多珍貴啊,當然得重複利用了。
于是她今日又教小荷做油條。
或許是身體越缺什麽越喜歡吃什麽,她在現代對油炸食品也就一般般喜歡,偶爾才吃一頓,但是來了這裏,每天都想吃重口味的東西。
才吃過炸雞,又想吃油條了。
還有炸串、火鍋、烤肉……
炸油條的香味也是很霸道,不出意外地再次吸引來了一大波人。
葛曼曼這次決定将油條分出去一些,刷一波好感度,漲一波積分。
她提着一籃子切成段的油條出來,踩上了梯子,半截身體露出了牆頭。
今日她穿了一襲潋滟的紅裙,畫了心機裸妝,看起來膚白如雪,明麗嬌豔,只是神色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清冷出塵,猶如一支覆着冰雪的紅梅探出了牆頭。
那一剎那,院子外的一群土匪都不自覺地靜了下來,直勾勾地盯着她。
“叮!土匪甲好感度+10,積分+100”
“叮!土匪乙好感度+20,積分+200”
“……”
錢三斤重重咳了幾聲,衆人回過神來,忙收斂了目光。
這可是大當家的女人,不是他們能肖想的,想想麻子的下場,自從那次想對葛姑娘不軌後,就被大當家發配去喂豬了。
現在每天都和豬同吃同住呢。
葛曼曼:“三斤,讓大家排好隊,我來分油條,誰敢搶,誰就別想吃。”
錢三斤:“聽見沒有?都排好隊了,哪個敢插隊哄搶,老子恁不死他!”
葛曼曼拿着筷子,給牆下排隊的人挨個分油條。
剛出鍋的油條還有些燙,外面金黃酥脆,內裏綿軟焦香,一口下去老鼻子香了。
可惜每個人也就分到了一小段,也就手指來長,嘴大的人一口下去就沒了。
對此,葛曼曼內心微笑:嘗個味兒就行了,還想吃油條吃到飽?
“叮!獲得錢三斤好感度+3,積分+30”
“叮!獲得土匪甲好感度+8,積分+80”
“叮!獲得土匪乙好感度+9,積分+90”
積分增加的提示音不斷響起,葛曼曼極力壓抑着嘴角,免得當場崩了人設。
忽然,她注意到了一個人,那人身量颀長,穿着一襲青色的長衫,對着她的半張臉俊美如玉。
不似土匪,倒像是書t生。
當他轉過身來時,另外半張燒毀的臉也暴露在了她眼中。
看來這就是寨子裏的二當家了。
他原本出身京城高門,他祖父不肯和當權的宦官同流合污,于是遭到陷害,滿門男丁被抄斬,女子被沒入教坊司。
飽讀聖賢書一腔抱負的高門貴公子,在牢獄中遭受了各種酷刑折磨,半張臉被燒紅的烙鐵燙傷,親眼見到不堪受辱的母親撞牆自盡……
經歷了這一番變故後,他黑化了,滿腔悲憤,誓要為家人報仇。
被救出來後,他一路逃亡來到武陵縣,投靠匪寨,為大當家出謀劃策,壯大實力,就是為了将來能夠殺進京城,為家人報仇雪恨。
後來桃花寨被剿滅,二當家被抓進縣衙牢獄。
卻不想縣令曾是他祖父的學生,于是偷偷将他放了。
後來天下亂了,他跟男主反倒化敵為友,成了助男主打天下的軍師。
腦子裏的回憶只在一瞬間,葛曼曼平淡地收回視線,分完油條,下了梯子。
早餐是清粥、小菜配油條。
葛曼曼和小荷正準備吃,二當家走進了院子。
“早就聽大當家說葛姑娘廚藝非凡,今日特意來找葛姑娘讨一頓早飯吃,葛姑娘不介意吧?”
葛曼曼明知故問:“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二當家。”
小荷緊張地看了葛曼曼一眼。
葛曼曼:“小荷,你再去拿一副碗筷來。”
小荷放下碗筷,卻不敢再坐下了,自己鑽進廚房去吃。
葛曼曼和二當家相對而坐,安靜無言地用完了早飯。
二當家:“葛姑娘可會下棋?咱們來手談一局?”
葛曼曼:“不會,二當家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二當家笑看着她,若是那半張臉沒有被烙鐵燙傷,這抹笑容該是風光霁月、令人目眩的,可惜現在他這麽一笑,卻是顯得驚悚可怖。
葛曼曼裝作喝茶,低頭避開了他的臉。
“我的确有幾句話想問一問葛姑娘,不知炸雞、油條這些美食葛姑娘是從何處學來?”
葛曼曼面不改色:“我師父教我的。”
二當家:“你還有個師父?”
葛曼曼:“我為何不能有師父?”
二當家被她問住了,“倒是我狹隘了,那不知你的師父是何方高人?”
葛曼曼:“我也不知,只是有一天進山挖野菜,偶然碰見了她,她盯着我的臉看了看,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還說我将來有大造化,然後問我願不願意拜她為師,就這樣,我多了一位師父。
“她來無影去無蹤,願意見我的時候就會出現在我面前,不願意的話,我就是喊破了喉嚨她也不會出現。
“她還叮囑我,在十五歲之前不要将她的存在告訴任何人,也不要顯露她教給我的本事。”
二當家垂眸,她看似說了很多,但其實什麽也沒透露。
“除了廚藝之外,令師還教了你什麽?”
葛曼曼:“算術。”
二當家眸光一亮,“哦?是嗎?那我來考考你。”
葛曼曼無語,來了,他帶着經典的“我來考考你”來了。
她作出一副驕矜自傲的模樣:“好,随便你怎麽考。”
二當家報出了題目:“老朱下山采買,回來時提着一只籠子,籠子裏裝着一群雞和兔子,它們的頭一共有十五個,腳一共有四十五只,不知籠子裏的雞和兔子,各有多少只?”
葛曼曼一聽就笑了,這種雞兔同籠的小學數學題,也不要太經典啊。
她一口就報出了答案。
二當家眸中光芒愈亮,這道題他是在《九章算術》的第八章“方程”中看到的。
這本書成書久遠,流傳到現在已經有了許多缺失,許多問題只有問(題目)和答(答案),而沒有詳細的術(解題的步驟)。
雞兔同籠的問題,他用笨辦法試驗了許多次——用活雞和活兔子來做實驗,往題目裏的數字硬湊,然後再數出雞和兔子的數量。
但是這一章既然名為方程,那就肯定是有某種更簡便的計算方法——方程,只是方程到底是什麽,他卻不得其解。
葛曼曼竟然一口就報出了答案,難道她也看過《九章算術》?
二當家心中轉過許多思緒,問:“葛姑娘是如何算出來的?”
葛曼曼也沒有賣關子,将解題方法告訴了他,一邊在紙上寫出了具體的解題過程。
至于二當家看不看得懂二元一次方程和那些符號,那跟她有什麽關系?
他看不懂才好呢。
二當家的确看不懂,但是聽到她口裏冒出來的“二元一次方程”,便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原來這就是方程!
用這種方法解題,當真是又快又準。
“這些字符又是什麽?在下竟從未見過。”
跟錢三斤偷偷拿給他的廢紙團上的字符,明顯是一類東西。
葛曼曼:“我師父說這是一種番文,名為阿拉伯數字,從海外傳來的,用這種數字來進行計算,事半功倍。”
二當家:“葛姑娘可否教我?”
他話說得很客氣,但葛曼曼知道,他此刻的客氣,不過是一種為達到目的而做出的僞裝,一旦她沒有如他的意,他就會圖窮匕見。
“我為何要教你?”
二當家依舊一派溫文爾雅,施施然從袖子裏拿出一樣東西來。
“如果我說,這東西的主人在我手裏呢?”
那是一顆圓潤晶瑩的琥珀,裏頭還凝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蜜蜂,是“葛曼曼”在山裏撿到的,拿回來用繩子串起來,送給了妹妹五丫。
五丫可寶貝它了,一直小心地隐藏在衣領裏,從未摘下來過。
葛曼曼早就猜到五丫在二當家手裏,此刻他拿出這顆琥珀來,不過是證實了她心裏的猜測,她反倒松了口氣。
他對她有所求,那麽在他如願之前,五丫是不會有事的。
面上她卻是神情一變,“你把五丫怎麽了?”
伸手想将東西搶過來。
二當家擡起手,将琥珀拿到一個她夠不着的高度,低頭看着她:“你妹妹現在好得很,只不過以後可就不好說了,她能不能繼續過好日子,就要看你這個當姐姐的識不識相了。”
葛曼曼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面色又恢複了從容淡漠。
“好,你不就是想讓我教你算術嗎?我教你,但是你得保證我妹妹的安全,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好過。”
二當家朝她拱手行了一禮,“葛姑娘說的哪裏話?你既肯教我,那便與我有師生之誼,我又怎麽會對你妹妹不利呢?”
葛曼曼擡了擡手:“你別拜得太早,我還有一個條件。”
二當家:“你說。”答不答應,再看。
葛曼曼:“教一個也是教,教一群人也是教,我要寨子裏所有人都來聽我講課。”
二當家有些意外,不過這個條件對他并無壞處,反倒對整個寨子的發展還有好處,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