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紅燭高照
紅燭高照
胡鬧了整整一晚上之後, 兩人理所當然地起晚了。
直到第二天晌午,蕭舜卿才堪堪醒轉,不太放心地檢查了一番身邊人的手心和身後, 确定沒有傷口, 方才再次抱着人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 被她抱着的人顯然已經醒了很久,只是不想吵醒她,才沒有起身。
見她睜了眼, 沈鳴鶴便彎彎眉眼問她:“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去給你做。”
以兩人的修為,自然是不用吃飯的。但為了入鄉随俗, 偶爾也會吃些凡間的食物。初至此地時, 蕭舜卿原本也是有一個美食夢的, 可現實将她打擊得很徹底……自從上次險些将廚房炸了之後,t 蕭舜卿也就徹底沒了對廚房的向往。
“嗯……”蕭舜卿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湊過去讨了個起床吻, 調笑道:“阿柔秀色可餐, 我哪還吃得下其他東西?”
“你……你別這樣,白日不能胡鬧。”
他實在是個很矛盾的人, 放開的時候, 能把蕭舜卿這個老油條勾得神思不屬, 但大多數時候,又經不起一句調侃,純潔得好像西方教廷中不谙世事的神父。
蕭舜卿捏了捏他的鼻子, 笑罵:“在阿柔心中, 我就是那樣荒 淫無度的人嗎?身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給你按一按。”
沈鳴鶴吸取了前番的教訓, 堅定地拒絕了她的要求,“現在是不疼的, 但是,你按了之後,可就不一定了。”
蕭舜卿被他說得沒臉,洩氣似的掐他的臉頰,“快起來,今天我帶你去外面逛逛。”
沈鳴鶴深感意外。與她耳鬓厮磨這麽久,他自然知道自家這位要是能不出門就絕會不出門,恨不得天天在院子裏待着。
“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鳴鶴溫順地被她拉了起來,一如既往地從蕭舜卿手中接過今日要穿的衣服——對于他的裝扮,她總是過分的在意。
因為某人太樂衷于給他換上各種各樣的衣服,再搭配上各種各樣的配飾、頭冠,沈鳴鶴有時候甚至疑心自己在她眼中就是個可随意打扮的布娃娃。
“還是換一套吧。”沈鳴鶴默默望了她一眼,有些為難地提出自己小小的要求,道:“我要穿領子高一點的。”
蕭舜卿自然知道他為什麽想穿衣領高的,莞爾之餘,不由打趣:“不怕熱嗎?”
自然是不怕熱的。
天生冰靈根的沈鳴鶴不管在什麽時候,身體都是冰冰涼涼的。傷了根基在身上落下暗傷之後,身體更是終年都帶着冷意。
蕭舜卿依言從衣櫃中取了件高領的霜白紗袍,心情十分愉悅地給他換上。
雪白柔軟的襯袍從鎖骨處蜿蜒而上,勾勒出男人修長的脖頸。腰間玉帶松松地勾出腰線,将青年人的身姿襯得更加挺拔。
換好衣服之後,蕭舜卿又圍着人轉了好幾圈,左看右看之後,忍不住又往他腰間加了個纏枝紋禁步,這才品出幾分心滿意足,歡喜道:
“走吧,我們去看燈會。”
“今日可是七夕。”
沈鳴鶴微怔。他并不像那些修仙世家的公子一樣自小長在仙山。在城鎮市井中度過了十幾年的的沈鳴鶴,是知道七夕的,只是從未親身參與其中。
“怎麽了?阿柔不想去嗎?”蕭舜卿關切地握着他的手。
“只是有些驚訝。”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以後每年七夕,我們都一起過。”
“好,你不……”
蕭舜卿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溫柔地回:“放心,我一定不會食言。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相交,相攜着出了小院,踏入喧嚣的燈火之中。
交錯的街巷并不能阻擋人們的熱情,今夜的将離小鎮,實在熱鬧得很,到處都充斥着歡聲笑語。
即便沈鳴鶴不曾明言,但蕭舜卿發現自己的大徒弟對這一切都很有興趣,牽着心上人的手,一起放了河燈,買了花燈,嘗了小吃,看了雜耍,最終在一處空曠的臺階上相依坐下。
“還好嗎?”蕭舜卿取了絲帕,擦去他額上細細的汗珠,而後執起他的手,漫無邊際地說起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有時說她在原世界的事情,有時談起兩人初見時的情景,偶爾覺得話題偏了,便又回歸到當下。
沈鳴鶴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欣然保持着安靜。
“……我聽隔壁的李大娘說,只要是在七夕夜向織女祈過願的情侶,最終都成功相守在了一起。”
沈鳴鶴對此不置可否,但卻依言閉上了眼,和她一起在燈火通明的小巷中向織女星的方向許願。
睜開眼後,卻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中明月,半真半假地說道:“其實,我覺得與其向天上的織女許願,不如直接向師尊許願。”
蕭舜卿伸手彈他額頭,笑罵:“太高看我了,你師尊可沒有這麽神通廣大的本領。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給你送一個禮物——保證你喜歡。”
沈鳴鶴在她的要求下再次閉上了眼。為了防止他偷看,她甚至當場在裙擺處撕了塊小布條,蒙住他的眼睛。
“你總喜歡蒙住我的眼睛。”青年人縱容着她的舉動,話中沒有抱怨,只是有些好奇,“一定要這樣嗎?”
蕭舜卿安撫道:“嗯,一會兒就好了。”
青年人便重新歸于平靜。他感覺自己的左手被擡起。
俄而一個帶着細微涼意的東西……好像是個小圓環?那東西慢慢被套進了他的無名指。
遮住他眼睛的布條被人拿下。
沈鳴鶴低頭打量着手上的東西。這看上去只是個素銀的指環,放在珍奇異寶滿天飛的仙宮,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在這枚素銀指環上,感受到了道法的氣息。
而且,他眼尖地發現,在蕭舜卿右手的同樣位置上,此刻有着一枚一模一樣的指環。
他征詢似地望向她。
月夜中的女子在他戴着指環的手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在我原來待的地方,人們都管這叫戒指。它象征着熱切的愛意,婚姻的承諾,以及……共度餘生的願景。”
沈鳴鶴既驚且喜。他看着手上這枚在月色中閃爍着光芒的戒指,險些紅了眼眶。
“阿柔,你願意與我成婚,與我結為道侶嗎?”蕭舜卿想到自己接連被拒的前情,有些無奈地為自己争取:
“在仙宮時,你擔憂人言可畏。但在這個将離小鎮,并沒有人知道我們曾經的身份,知道我們以前的關系,你與我都是完全自由的。”
“沈鳴鶴,與我成婚吧。我要與你做名正言順的伴侶。”
“婚期我都算了好多遍了,下月的日子都很不錯,我們可以有很多選擇……”
蕭舜卿住了嘴,看着又哭又笑的沈鳴鶴,內心十分忐忑,“你該不會……還要拒絕我吧。”
“沒關系,沒關系。”蕭舜卿強忍住心中的失落,憐惜地擦去他無言的淚,“你還是可以拒絕我的,我一早就說過,我會一直等你。”
越是察覺到她的憐愛,體會到她的珍視,沈鳴鶴的眼淚就越是止不住,連嗓音也顫得不成樣子,哽咽着開口:“蕭舜卿,你想清楚了?今日之後,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再放手了。”
這話說的霸道無比。然而青年的睫羽一片濕潤,眼眶也紅得可憐。
蕭舜卿本是要笑的,可是眼淚這東西好像會傳染。不知不覺之中,她也濕了眼眶,鼻子一酸,竟像是要哭出來。
“你個倔驢,你竟還想過要和我分開?”
蕭舜卿将兩只戴了戒指的手指并在一起,緩了緩,道:“下月初七,我們便成婚吧。”
“好。”
*
這場婚禮辦得并不算熱鬧,甚至有些倉促。莫說與修真界那些大宗門比,就算是凡間界的一些普通富貴人家,婚禮的排場恐怕也比這要大得多。但兩人都不在意,只要兩心相依,又何必去管其他?
大紅的燈籠高高挂起,由各色樂器交彙而成的喜樂在堂中緩緩流淌。并不算大的院子裏,此刻也零零散散地站滿了人。
受邀來見證這一場婚禮的街坊鄰居們臉上個個帶着笑意,看着這一對珠聯璧合的新人在司儀的高唱中一起彎腰。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随着最後一聲吆喝聲落下,衆人都善意地笑做了一團。各種各樣的吉利話,不要錢似的往外送。
沈鳴鶴并不擅長與人打交道,自從來到凡間之後,一直很少與外界的人接觸,此刻面對滿堂賓客,心中總有些窘迫。好在鄉裏之人生性淳樸,并不與他為難,熱熱鬧鬧地說笑過一場之後,便各自散去。
夜幕西垂時,提前請好的幫工已妥善地收拾好了院子和大堂。
沈鳴鶴站在挂着紅綢的卧房門口,胸口不斷地起伏着。一顆心時而被浪頭拍到天上,時而又被壓入無盡的深淵,可謂是七上八下,不安至極。
坐在榻上的蕭舜卿一直覺得氣悶,總想将頭上那塊紅蓋頭掀了去,然而婚嫁之事一輩子總也只有這一遭——她有些想看沈鳴鶴揭開紅蓋頭時的神色。便一直沒有動作,安安靜靜地等着自己的新郎官。
等了許久,好不容易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時,然而那氣息竟生生t停在了房門口。
蕭舜卿壓下心中那點兒難得的赧然,揪着心又等了一刻鐘,見門外的人還是沒有動作,不由生了點兒氣惱,輕斥:“呆子,還不快進來?在門口杵着幹嘛?”
房門被慌慌張張地推開,而後徐徐合上。
一身大紅婚服的青年人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緊張地低着頭。
蕭舜卿頤指氣使地讓他拿喜盤上的玉如意給自己揭了蓋頭,見他滿臉怔然,渾身上下都寫着“局促”二字,心下意識地軟了軟,點着他的額頭笑罵:“有朝一日,我也要讓你嫁我一回,好教你知道新娘子不是那麽好做的。”
沈鳴鶴臉上還發着熱,乖順地颔首。
蕭舜卿見他實在害羞,輕輕揪了揪他的耳垂,大發慈悲地饒過他。
“來,同我喝合卺酒。”
沈鳴鶴如夢初醒,在她對面坐下,與鳳冠霞帔的女子一起舉起酒觞。他坐得很直,身姿是一如既往的優美挺拔,然而手卻好似有些不聽使喚。
蕭舜卿看着那在自己唇邊左搖右晃的酒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出言調侃:“新郎官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是母螳螂。難道還會吃了你?”
一杯合卺酒喝完,沈鳴鶴顯然松了口氣。面對心上人的調笑,連脖頸都泛紅,“……這卻不一定。”
蕭舜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兩耳發燙,欲蓋彌彰地換了話題:“剛剛就不與你計較了,但是結道侶契的時候,可不許再手抖了哦。”
沈鳴鶴朝她點頭。男人往常清冷的眉眼在大紅喜服的映襯下,莫名多了幾分動人的妩媚。此刻,那雙鳳眸正定定地望着她,帶着幾分不自覺的讨好。
“知道該怎麽結契吧?”蕭舜卿摸摸他的鼻梁,如是問。
“嗯。”
大紅喜燭不緊不慢地在空中燃燒,偶爾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燭火中相對而坐的年輕男女各自結印,而後雙手合十。兩道誦着咒語的聲音同時在屋中響起,沒多久,便有帶着金光的符印出現,沒入二人的心口處。
“阿柔,感受到了嗎?從此刻起,我們的氣運便連接在一起了。”
“我知道……夫人。”
聽到這個稱呼後,蕭舜卿的眼都直了,不管不顧地将人壓倒在鋪滿花生紅棗的床榻上。
沈鳴鶴被硌得不太舒服,可還是順着新娘子的心意,将那個稱呼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紅燭燃盡,他在強烈的刺激下松開了緊抿的唇,努力撫平發顫的聲音。
“不要這樣……夫人。”
紅燭高照,春 宵 帳 暖。
蕭舜卿将清新隽秀的新郎官的人攬在懷裏,溫柔地拭去他額上冒出來的晶瑩的汗。
青年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晶瑩的汗珠落在瑩白的肌理上,被昏黃的燭火一照,隐隐約約透出幾分亮光。
蕭舜卿的手指一路向下,劃過他眼尾的小痣,高高的鼻梁,兩瓣薄薄的唇,而後便是滾動的喉 結……她将他全身都弄得酸 軟,卻故意不去解他上半身的鮮豔喜服。
“相公,你還沒為我脫下婚服呢,怎麽就要歇下了?”
眸中水光潋滟的男人瞪了她一眼,毫無威懾力,反倒讓她的藤蔓更加忘我肆意。
沈鳴鶴沒法子,只能艱難地坐起身來,給她寬衣。壓得她渾身不舒服的鳳冠早就被拿開,他吸了口氣,為她散去發髻,解開赤紅的衣裙。手剛解開衣帶,搭上雲母扣,體 內的某些東西就開始作怪。
他霎時便軟 了腰,向來清冷的聲線變得黏 膩。
兩人皆是一滞。
蕭舜卿埋在他脖頸處又嗅又聞,忽而道:“阿柔,你應該是知道的吧,我的藤蔓與我的木靈根相伴而生,算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所以,我是能與它們共感的,你不要……”
沈鳴鶴連忙吻住她的唇,迥然有神的眼睛卻緊緊閉着,也不知是不想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還是不敢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