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岳竟城一整晚都有點深沉。
洗完澡後, 他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一言不發,
朝簡覺得他這樣怪吓人的,她坐起來, “到底怎麽了嘛, 問幾次了也不說。”
岳竟城目光虛虛望着天花板的吊燈, “你只需要知道,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和眠眠就行了。”
他口吻平淡,言辭卻十分鄭重。
朝簡對此思索片刻,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岳竟城轉頭和她對視, “你看我像是會做對不起你事情的那種人?”
朝簡端詳他, 發出肯定。
“長得是挺招搖的。”
“我沒招誰也沒惹誰。”岳竟城閉上眼睡覺。
“是是是, 狂蜂浪蝶不請自來。”
朝簡回想起以前,她和岳竟城談戀愛的時候,經常會有年輕的或者成熟的女人跑過來搭讪, 哪怕當時她就坐在他的身邊,有的人不以為意,絲毫沒有避諱。
當時甚至有富婆跑過來明裏暗裏開出條件表示要包養他。
岳竟城一臉玩味和冷淡, 似笑非笑地開口,“你當着我女朋友的面說這種話,不怕她扇你?”
美女富婆當即臉色一變, 上下打量着朝簡,最後悻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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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想到這裏,挪着屁股挨近岳竟城, 有些好奇,“不會到這個年紀了, 還有人要包你吧?”
岳竟城睜開眼,“我什麽年紀?”
朝簡頓時一臉了然, “避重就輕,所以是有人要包養你?”
她合計了上下文,複盤他剛才說的,什麽“你老公就要沒了”,什麽“我不會離開你和眠眠”之類的話,心裏多幾分篤定。
岳竟城掀開被子翻身起來,脫掉上衣,腦袋上幾縷短毛支楞八叉,他說:“長夜漫漫,與其你浮想聯翩,不如來點實際的消遣。”
朝簡退開一些距離,“欲蓋彌彰了,你妥妥的啊——”
岳竟城伸手将她一拽,欺身而上。
次日一早,夫妻倆面對面在餐桌吃早餐。
眠眠比平時起得早,穿着小雞仔睡衣自己跑下樓來,站在餐桌一側,沖着爸爸媽媽一頓呱噪,“咕叽咕叽,咕叽叽。”
岳竟城莫名,下意識看向老婆。
朝簡略作思考,道:“她說,爸爸媽媽,早上好。”
眠眠爬上了椅子,兩只手撐着桌面,面色肯定,“咕叽咕叽!”
朝簡又解碼:“媽媽說得對。”
眠眠吃飯從來不坐兒童餐椅,所以飯廳裏有一張專門給她定做的高腳椅子,帶小踏板,讓她自己踩着踏板上去。
眠眠拿着勺子吃一口粥,嗯嗯兩聲,“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岳竟城沉聲,“好好說話。”
眠眠支起上身,一本正經對他又是一頓“咕叽咕叽”。
對于眠眠的發言,岳竟城眼前顯示滿屏的亂碼,只能求助朝簡。
朝簡秒速翻譯,“她今天是眠眠雞,眠眠雞是不會說人話的。”
眠眠滿臉贊許,“咕叽~~”
“媽媽真棒。”朝簡說。
岳竟城默不作聲,起身拐去了花廳,沒一會兒他回到座位,手裏舉着個東西說:“今天早上只母雞下了蛋,現在摸還熱乎乎的。”
眠眠根據蹿起來,伸着胳膊,“咕叽。”
岳竟城看她,“你想吃了它?”
眠眠着急:“咕叽咕叽。”
“別急,一會兒爸爸就拿給孫奶奶。”
“咕叽咕叽咕叽——”
“不用感謝,孵化箱裏還有好多,只給眠眠吃。”
“不t吃不吃!”眠眠急起來恢複了常規語言系統,“爸爸我不吃!我要摸摸雞蛋。”
“眠眠回來了?”岳竟城挑着眉故作驚奇,“不是眠眠雞了?”
眠眠頓時破了功,上下舉着胳膊惱怒抗議,“咕叽——!”
岳竟城聽不懂,看向朝簡。
朝簡無語,“爸爸大笨蛋。”
去幼兒園的路上,眠眠生着悶氣,一路也沒理爸爸。
岳竟城把小家夥惹生氣了,反倒覺得好笑,在車上都樂了。
朝簡回頭哄了幾句,轉過來說:“你無不無聊?以後她都不理你了,看你怎麽辦。”
到了幼兒園,朝簡牽着眠眠去教室,看她悶悶不樂的,趕緊說幾句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今天天氣是不是不錯,眠眠喜歡陽光麽?”
眠眠擡起頭,陽光下明媚笑開,一個“喜”字下意識冒出口,她就頓時反應過來了,回:咕叽~”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對不對?”
眠眠變着聲調拉着長音,“咕叽~”【鼓及】
陽光投落樹梢的間隙,地面斑駁了一片,
岳竟城就落在後邊幾步遠,他的眼前是淺淡光暈下母女倆手牽手言笑的畫面,微光晴晴,小風盈盈,整個冬日忽然陷入一種清柔,綿長,無限好的氛圍裏。
下午,幼兒園老師把所有小朋友安排出了教室,費了好一番功夫讓小朋友們乖乖排好列隊,兩縱列隊從校園門口一路延伸到操場。
園長催促所有老師抓緊。
今天幼兒園的老股東要親自下來視察,美其名曰關注幼兒的教育和成長,實則就是為了公司樹立關愛兒童的良好形象,屆時身邊将有一大堆媒體跟着報道。
茲事體大,不容有半分差池。
否則他位置保不住。
所有小朋友懵裏懵懂,被安排來安排去。
在等待的将近一個小時裏,所有小朋友手上舉着各色小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臉蛋讓風吹得紅撲撲的。
眠眠鼻子發癢,爽利地擡手揉了揉。
黃老師招她到眼前,耐心地再三叮囑,“等一下你上去獻花的時候,要叫莊爺爺,”她一頓,憂愁且鄭重補一句,“你乖乖的,千萬不要亂說話,也不要多嘴。”
這孩子不像其他小朋友,她不太好控制。
眠眠:“那我能唱小雞歌嘛?”
黃老師滿臉黑線,“不行。”
眠眠:“我能抱着小雞上去嘛?”
黃老師額頭青筋突顯,“不行。”
眠眠:“那……”
黃老師:“好了,都不行,少說話,不,別說話了。”
她原本不打算讓眠眠上的,架不住園長很堅持。
因為那麽多小朋友當中,她長得最漂亮,畢竟是要上鏡的,某種程度上,小朋友的面貌也代表了幼兒園的形象。
對于大人世界裏的紛擾和世情,眠眠一概不知,她謹記老師交代的事情——
“不要說話,不要多嘴。”
空曠的操場已經擠滿人,媒體的長槍短炮準備就緒,人群簇擁之中,眠眠捧着一束花獻上去。
她眉目清靈,神态乖巧,十分惹人喜愛。
老莊董蹲下來,慈眉善目問她,“小朋友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眠眠抿抿嘴,憋了半天,茫然四顧,尋找老師。
人群之中老師火燒屁股似的,一直沖她擠眉弄眼。
眠眠頓時明白過來,她忍着鼻子癢癢,結果一開口,一個噴嚏打得驚天動地,直接打在了老莊董臉上。
所有人一驚,倒吸一口涼氣。
“對不起爺爺,眠眠鼻子裏癢,眠眠今天是小雞。”
現場一片死寂。
老莊董身旁的特助連忙抽出手帕,俯身擦拭時,一邊低聲提醒:“莊董,這位小朋友就是越峰科技岳總的女兒,今年三歲。”
老莊董神色一悟,多瞧了眠眠幾眼,端看她的模樣,确實有幾分岳竟城的影子,她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滿目好奇和他對視,
“一會兒活動結束,把她帶到休息室。”
放學了,黃老師在教室門口一邊送孩子,一邊忐忑加焦急,眠眠被帶到休息室,已經差不多有30分鐘了,期間除了老莊董的特助出來吩咐她拿一些小甜品和水果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出。
總不至于,小孩子一個噴嚏就把人惹怒了吧?
她自然是擔心眠眠的,但也怕孩子在她手裏出了事,更況且眠眠的父母身份不一般,尤其她想到眠眠小朋友那一大家子什麽奶奶外婆,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黃老師有一種在夾縫中掙紮求生的心酸。
她在教室門口惆悵着,直到看見眠眠媽媽的身影,她擔憂之餘,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快感。
因為工作原因,朝簡很少來接眠眠放學,今天有時間,也是因為最近實驗室為了每一位科研人士的身心健康,特地弄了一張輪班表出來。
按照輪班表的安排,朝簡今天下班早了點。
“黃老師,我來接眠眠。”
黃老師躊躇道:“眠眠媽媽……”
朝簡聽完事情經過,立馬讓黃老師帶路。
黃老師帶着她加緊腳步,來到院辦的接待室門前,“在裏面,一直沒出來,快半個小時了。”
朝簡二話不說,擡手敲門,又重又穩。
門一開,一個年輕人的面孔,問:“有事麽?”
朝簡面容嚴肅,說:“你好,我是岳風眠的媽媽,來接她放學,聽說她在裏面?”
年輕人回頭。
朝簡趁他不注意,直接闖進去,“眠眠!”
眠眠聽見聲音,立即從沙發跳下來,“媽媽!”
朝簡見她飛奔過來,蹲下去接住她,眼睛将她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遍,再觀察小家夥的神情,她臉上沒有異常,甚至帶着笑容。
“你是這孩子的母親?”
不遠處,老莊董坐着問道。
朝簡惶恐的情緒淡去,心裏只剩下滿腔的憤怒,她忍住了,站起來冷靜道:“聽說,我的孩子在活動現場,因為舉止不當得罪了您?我向您道歉。”
老莊董疏離地笑了笑。
“但是,”朝簡換了一副嚴肅冷淡的口吻,一字一句說:“你沒有資格,在未經她父母的允許且沒有第三方監護的情況下,将一個孩子帶到密閉的空間,和她單獨相處,且超過了30分鐘。”
“你不用擔心,我的特助也在場。你的女兒很可愛,我就是有點好奇,沒對她做什麽。”
老莊董有點訝異于她這一刻的淩厲,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年輕人敢對他做出這樣一幅情狀。
“特助是你的人,不屬于第三方。”朝簡不買他的賬。
老莊董不怕惹事,但目前也不想招惹麻煩,他指一指房間天花板角落,“這裏有監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學校的人調取。”
朝簡瞥了一眼牆角,說:“我當然會。”
說完她牽着眠眠離開。
出來就讓黃老師幫忙帶她到監控室查看監控錄像。
從眠眠被帶進房間開始,到她闖進去,前因一共30分鐘,朝簡一眼不錯盯着監控回放的畫面。
畫面裏從頭到尾确實沒有異常,眠眠坐在沙發上和老頭聊天,時不時吃點東西,期間眠眠甚至下來手舞足蹈向他描述着什麽。
但因為畫面沒有聲音,所以聊天內容不詳。
既然沒有出事,朝簡也不想去追究老師的責任,畢竟這老頭是幼兒園的股東,而她給人家打工的,确實有心無力。
但這樣的幼兒園,她已經不放心眠眠再待下去,也該換一所學校了。
至于追不追究校方的責任,這事她得和岳竟城商量。
回去的路上,朝簡輕聲細語地問:“眠眠跟那位爺爺在聊什麽呢?”
眠眠歪着腦袋想了想,“聊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還有小雞。”
“就這些?”
“就是這些了。”
朝簡仍是不放心,“他問爸爸媽媽什麽?”
內容雜亂瑣碎,眠眠努力回憶,“問媽媽沒有回來的時候,爸爸在把眠眠養大的時候,有沒有別的阿姨,問眠眠,如果爸爸媽媽分開,要跟爸爸還是媽媽。”
朝簡覺得這老頭簡直有病,她沒有回家,心裏始終有些不安,讓司機開車回了娘家。
一進屋,眠眠就大喊外公外婆。
朝莉真從房間裏出來,驚喜把眠眠抱緊懷裏,親了又親,問朝簡,“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吃飯沒有?”
段巍從廚房端着菜出來,擱餐桌上,“正好,飯快做好了。”
朝簡帶着t眠眠在娘家吃了飯,也不着急回去,賴在沙發陪老兩口看老掉牙的電視。
眠眠一晚上緊緊跟在段楚則的屁股後面轉,連他進浴室洗澡都不願意分離,段楚則拎起她的後脖頸,放遠一點,結果剛一轉身她又黏上來。
“舅舅,我不要離開你太久……”她纏纏綿綿,抱住舅舅的大長腿。
“朝簡,你還管不管了?”段楚則無奈之下,沖着客廳喊。
朝簡在沙發嗑瓜子,聞言道:“沒大沒小!你做舅舅的,可別把外甥女教壞了。”
話剛說完,段楚則就把眠眠抱出來看,丢回給朝簡,他一溜煙跑進浴室。
眠眠掙紮着要跟上。
朝簡說:“舅舅要洗澡,你也要看?不害臊。”
眠眠說:“我不看,我去門口等,我不放心舅舅一個人。”
她掙脫朝簡的懷抱跑了,蹲在浴室門口。
蹲守了5分鐘,她思念成疾,拿電話手表給段楚則打了個視頻過去,裏面段楚則看一眼,沒理,于是手機沒完沒了地響。
伴随門外眠眠無限依戀的高歌。
“舅舅,小雞,舅舅和小雞~~”
“聰明,帥氣,洗澡澡洗屁屁~~”
她說:“舅舅,你讓大魔王抓走了嘛?”
段楚則穿好衣服開門,彎腰将地上的小家夥一把撈進懷裏,“玩吧,把我玩沒了讓外公外婆再給你生個小舅舅。”
段巍笑罵道:“臭小子瞎說什麽呢?”
岳竟城是晚上11點鐘到的,深夜帶着一身寒氣,來接老婆和孩子。
“時間不早了,就在這睡吧,”朝莉真說:“你們從這回去都12點多了。我讓阿則還給你拿套換洗的衣服,你倆身高也差不多,眠眠呢,她上次來這裏住了兩天,衣服都留在這。”
岳竟城無可無不可,主要看朝簡的意思。
朝簡倒是無所謂,畢竟是自己家。
于是就這麽決定了。
晚上眠眠跟着外公外婆睡,朝莉真帶她回房的時候,她扒着段楚則的房門,“舅舅一個人睡,晚上做噩夢怎麽辦?我不放過舅舅……”
段楚則過來,無情地扒開她抓住門框的手,說:“那叫不放心,明天見。”
他關門。
朝簡在自己房間裏收拾抽屜裏的一些小物件,時不時走一下神,岳竟城洗完澡進來了她都沒察覺,直到她感覺後背有一副溫熱的身軀貼近,帶着沐浴露的潮氣,她猛回過神來。
岳竟城往桌沿一靠,擦着頭發,“想什麽?”
朝簡關上抽屜,今天眠眠在幼兒園發生的事,她仍耿耿于懷,像個秤砣壓住心口,她深吸一口氣,把事情告訴了岳竟城。
“你說,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無緣無故把眠眠帶進屋子裏,問了些有的沒的,他到底想幹什麽?”
岳竟城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朝簡面前,他不能表露太大,免得她更加擔心,“這事我來處理,別想太多。”
朝簡卻不好糊弄,“這個老莊董行事怪異,莫名其妙的,他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他是沖着你來的?”
岳竟城沉思過後,也不再瞞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你還記不記得莊霏?”
朝簡當然忘不了,“那位追了你很多年的莊大小姐?怎麽了?”
“老莊董就是她爸,前陣子她爸找我談了點話。”
“談什麽?”
岳竟城看着她,語氣低沉,“為了他女兒的幸福,他想招我當上門女婿。”
朝簡聽完都愣住了,幹巴巴道:“……啊這,荒唐了吧?”
岳竟城拉着她坐到腿上,擁着她,說:“老頭一向把女兒捧在手心裏,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現在自己年紀大了,估計疼女兒疼得可能有點偏執。”
朝簡聲氣不滿道:“就他有女兒?那你還有妻女呢?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他該不會以為自己在效仿古時候的榜下捉婿吧?”
岳竟城卻看着她,笑了下,“那老頭來頭可不小,如果有一天,我真被他抓去當了女婿,你說該怎麽辦?”
朝簡審視他,半是調侃半是質問:“你還有心思笑?很開心吧?有個女人對你癡心一片,到了枉顧倫理的地步,你心裏很得意?”
她一手搭住他的脖子,手指點了點他的心口。
“別酸了,”他說:“我心裏只有你。”
朝簡羞起來當即就反駁,“誰酸了?我當然知道你思想端正,品德高潔,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有本事,有責任感,有道德操守,不會做出……”
“我說的是,我心裏只有你。”他重複一遍。
朝簡一下噤聲,過了會兒,她聲音微弱,“我當然知道……”
“當然,”他補充,“你剛才提到的那些優點,我确實也有。”
朝簡微哼了一口氣,“臭不要臉啊。”
岳竟城瞟她,掌心捏緊她的腰身,“嘀嘀咕咕罵誰呢?”
朝簡識相得很,“我罵那老頭。”
岳竟城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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