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第五十章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春橘從遠處一路跑來, 平複着氣息聽陳秉江他們說完話,才在他的示意下彙報:

“世子爺!我們發現她了,她的丫鬟和一個書生交談過後, 剛才坐着馬車一路往樂行坊去了, 似乎要和什麽人見面, 百枳還在遠遠跟着, 奴婢先過來報信……”

“我們走!”陳秉江當機立斷招呼人都跟上,讓春橘t前頭帶路。他心中激動,知曉這八成是保定侯孫女要去和書生約定算計的內容了……

“——叫上人!大家都去!動作快,動靜小點!”範表妹訝然間一時也來了勁, 連聲指揮着她名下簽了契的那群打手走在最前面, 自己三人不方便露面就縮在後面。

範碩不像陳秉江的注意力已經全飄走到書生那邊了,他細心的望了一眼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的棗販,招呼他:“老人家, 跟我們一起吧。”

往好了想, 他們順路能直接送棗販回家, 往旁了想,萬一書生和那貴人将要密謀些什麽,他們這一大片人的作用估計還抵不上老棗販的一雙耳朵……

一行人就坐車騎馬步行, 散開在城中, 各找方式,花樣百出的到了樂行坊再彙合。一到大路上, 就遠遠見到百枳站在一個路口處幹着急,她看似在整理路口裏擺放的一堆草垛,實際上是在東張西望, 見到陳秉江後才眼睛一亮:“……!”

“這裏,這裏就是我們巷子, 我租住的大通鋪店家就在裏面。”老棗販突然出聲指認。他又指着百枳站的地方後一個路口,詫異的說,“然後就是那裏,隔壁就是那個書生的院子了!”

“我們進去。”陳秉江當機立斷的招呼大家不要停留,自然的先到百枳站着的路口拐進小巷,把棗販先送到家。

因為他們都能看到——在下一個路口,之前見過的那輛馬車停在了路口。以陳秉江敏銳的眼力可以看到,馬車上的簾子被微微撩起了一個角,隐約有個女孩機警的在暗中頻頻向外張望着。這恐怕是保定侯孫女帶着的那個侍女了!

她在望風!

陳秉江心中警醒,才讓大家都自然的跟着老棗販進巷子,絕對不能打草驚蛇。緊急時刻,就算打手們不是訓練有素的府兵,也都看得懂氛圍,鴉雀無聲的接連進了巷子裏,像是他們來這裏落腳似的。

——畢竟老棗販租住的地方就是那種農家專門提供給過往農人行客暫住的大通鋪,日常有陌生面孔出沒在這條小巷,人多眼雜也不稀奇。

“貴人們……跟我來。”棗販半晌也是看懂了,他埋頭不作聲的領着大家繞到大通鋪院子的後面柴房,白天的時候這種偏僻角落裏都是沒人的,也方便了他們行動。老棗販指着對面悄聲說:“那邊的院子都是獨自一個個的,不好過去盯着,只能在這裏了。”

陳秉江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幫大忙了!老人家,你再聽聽,有什麽動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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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這麽說着,還用手指點了幾下打手,然後指指範碩表兄。範碩心領神會,他走到一邊,開始安排打手們,幾個人繞到巷子另一頭去截斷後路,幾個人到巷子口守株待兔馬車,剩下幾個人辛苦些,跑的更遠,繞到馬車另一邊的道路那邊蹲守着。

這三處要命地方拿捏得外松內緊後,範碩四人身邊就只剩下寥寥幾個打手了。這是留在他們身邊以備不測的人,萬一等會要上了,也好不暴露陳秉江三人。

那老棗販就把耳朵貼在這堵泥牆上,屏氣凝神的仔細聆聽。

範表妹充滿期待的望着他,意識到了老人家态度上的轉變,這恐怕是聽到了書生在和人搗鼓什麽陰私密事,覺得很缺德,才一反之前不敢牽扯其中的想法,自告奮勇想幫幫忙吧。

“那個貴人在商量事情。”老棗販聽着斷斷續續的複述,“她說,在護城河邊上……把人暗中撞下去,再救上來……報酬是,那個女孩只能許給他做妾,自帶嫁妝和家世……還有她這裏出的,一百兩銀子。”

老棗販重複到這裏,大驚失色,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都聽到了什麽,一時間吓得面無血色:“這,這!”

這不是在糟蹋好人家的姑娘嗎?!

“……”範家兄妹的表情更加驚駭和憤怒,他們對視一眼,沒想到自己真的撞上這等陰私歹毒的手段了。因為康王府和範府都是偏向潔身自好的,府中平時都清清靜靜,沒有嫡庶妻妾之争,所以範家兄妹自小的生長環境中就沒遇到過什麽,頂多是聽範夫人講一些別人家的事情,對這種事只有一個概念上的認知。

一時間,範表妹愣是有點不知所措,望着哥哥,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範碩輕吸了口氣,很冷靜的按捺下去:“我們繼續聽。”

老棗販驚駭之後咽了口口水,還在努力複述:“書生說他不能把人弄下河,那樣危險太大,貴人有些生氣,說……一百兩銀子再加一個美妾的好事情,他不做自有別人去做。還說、說只要他把人救起來了,那姑娘下半輩子只能跟着他,就算真疑心了什麽,抓不到證據不就成了?到手的肥鴨子還能飛了?”

“……!”範表妹的拳頭捏了起來,腮幫子也氣鼓了,很明顯的在蓄力忍耐。她頭一次發現京中有這麽蛇蠍心腸的姑娘!

範碩努力安撫妹妹,拍着她的肩膀試圖讓她冷靜一點。這就是母親常說的別人家的勾心鬥角了吧,各家總有不得說的地方,今日只不過是被他們撞上了而已。

“書生還在商量,若是那家姑娘不從,事後有人報複他,他總得要貴人為他做主,所以貴人得留下憑證……貴人怒了,讓他想都別想,雙方只是一百兩銀子兩清的事,他不願意就再找人做。有官宦人家的嫡小姐做美妾,岳父是正經的京官,岳母外家還有王爺當臂膀,這種好事多少人都求不來!你只想着事後若是得罪人,就沒想過你得的是他們家唯一的姑娘,對外再橫再有權勢的人還能橫到姑爺臉面上?”

老棗販複述的聲音都顫起來了,越發膽怯畏懼,沒想到裏面那位貴人膽子能大到這種程度,這是有多恨才能想出這樣的毒計,去禍害一個女孩的後半輩子啊!

陳秉江面無表情的聽着,手背上青筋繃起。百枳和春橘擔憂的看着他,因為這兩天追查的動靜,很容易進行聯想,都意識到了什麽。

範家兄妹也眉頭微皺,隐約怎麽覺得這種形容詞有些耳熟……?這不是他們想不到的問題,是事情沒發生之前,誰都難以把殘酷的事情真的和自身聯系起來。

倒是有一件事他們一致肯定。範碩幽幽的低聲說:“他會同意的。”

沒聽到剛才那些來回讨價還價的話嗎……書生只是在擔心被報複,想要從貴人身上獲得更多籌碼罷了,他一開始就動心了。所以來回拉扯到後面,書生肯定會答應下來的。

“那個貴人,應該也是個涉世未深的閨閣女兒家。”範碩眉頭皺了半天,猶猶豫豫的下了這樣的判斷。

聽老棗販的複述,貴人一直沒什麽耐心,三番五次強調不行就換人,根本沒有自己的預設底線和讨價還價的空間,只是簡單粗暴想着一百兩就能把事情做好了。這樣的對話或許是能避免暴露她在談判和保護隐私上的短板,但也讓書生這種人輕易摸清楚了她的性格和行事手段。越是這樣,他估計越會安心的應下這攤事了。

果然。

那書生應了,接下來便是他和貴人細致的對着做手腳的時間地點等細節,兩人約定到了幾天後——下個月月初。地點就定在城外書生擺過攤的護城河橋旁,又要離攤位遠一段距離,保證衆人能看到那姑娘落水,卻又來不及思考救人,能讓書生去占這個便宜。手段由書生拍着胸脯打包票,他會雇幾個潑皮無賴戲//弄一下那女孩,把她逼得像是驚慌失措下意外落水,然後自己再去救。

貴人滿意的說她下次會來先付二十兩定金,等書生成事後再奉上剩下八十兩。

——陳秉江聽到這裏思緒戛然而止,他擡眼和範碩表兄的眼神對上,兩人都有些驚異,意識到這一場禍事可能是那貴人的臨時起意,所以身上才沒帶夠足量的錢財。

別的都商量妥當了,在這之後,書生終于問到了關鍵問題:“……那姑娘叫什麽?什麽相貌?我是在橋上等你把人引過來,還是得自己去找着把她引來?”

貴人是這麽回答他的:t“不用,我有消息渠道,最近她經常會去護城河橋上逛,你在那裏守着就行。記好了,她叫範碧,是正五品範同知之嫡女……”

後面那貴人再說什麽,陳秉江就暫時聽不到了,因為他眼疾手快的猛然捂住了範碩表兄的嘴,拼命用兩只手摁着,阻止了表兄一瞬間的暴怒而起:“……!!”

随後兩個人無聲的在泥牆後暗中搏鬥着,陳秉江累得一身汗,使勁扳住表兄不讓他掙紮,阻止表兄當場沖出去,沒見範碩已經暴怒得瞬間失去理智了,帶着滿臉想吃人的可怕神情就想沖出去見見那人。

……他就知道!牽涉到家人的事情上,範碩表兄再冷靜也冷靜不下來了。

現在反而變成發懵的範表妹在旁邊跟着拍範碩的肩膀,急的團團轉,試圖讓大兄冷靜一點下來了。

一邊拍着兄長,範表妹一邊還呆呆愣愣的瞪大了眼睛,茫然又發懵的天真模樣還有點滑稽,愣是沒能徹底回神。她怎麽都沒想到……

他們吃瓜了半天的正主,那個即将被陷害的可憐姑娘,居然就是她自己啊?!

“我做了什麽嗎?為什麽會有人這麽恨我?”範表妹簡直難以置信,半晌回不過神來。

現在再想剛才那些話,範表妹就是又驚又怕,滿是心有餘悸了,還帶上了滿腹委屈和茫然。她自認她雖說人緣沒有特別好,可也沒有和人結仇啊!為什麽會突然有人,這麽恨她?還是恨到要暗中用這種……一言不合就要坑害她後半輩子都過不好的手段……

範碩深深望了妹妹碧兒一眼,心中更恨。

這事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妹妹的這個心結以後就要走不出來了!

想到這裏,他更急切且憤怒的想去知道到底是哪個蛇蠍心腸的女孩在這麽算計他妹妹,掙紮得劇烈:“江表弟……你放開!”

陳秉江死死抱着表兄,艱難的扭頭去看了一眼老棗販——他後面沒有複述別的話了,似乎是那貴人敘完話要離開了。這個老頭睜大眼睛也很震撼的看着他們,沒想到這恩怨能這麽離奇。

陳秉江就轉回頭,快速湊在表兄耳邊低聲急促的說道:“我知道那人的身份!她是保定侯的孫女,心儀碧兒的未婚夫楊家三子,估摸着是為了搶走這樁姻緣才突然生出的歹毒心思。表兄你聽我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就算我們現在沖出去揭露了又怎麽樣?”

“沒有贓款!只有人在,只有人談了談話而已!我們拿下了人,他們完全可以不認!保定侯府雖然已經沒落了,但就算我們鬧去他們府上又能如何?主持不了公道的!”

這後續怎麽處理是陳秉江這段時間都在琢磨的。

他知道在碧兒的事情上,康王定然不會再明哲保身,但說白了,就算康王府想報複,他們也是空有架子沒有能力,能做到什麽?康王府的名頭能唬住朝臣百姓,唯獨唬不住差不多地位的皇親國戚、武将勳貴!這還是他們府中地位太低導致的。

到時候最好的結果是毀了保定侯孫女的名聲,可之後呢?

針對範表妹這種事防不勝防,這一次是躲過去了,保定侯孫女的名聲若是被毀了,那就是徹底結仇了。侯府家難道還不會魚死網破,再來幾次嗎?他們家的女兒是瓦礫,自家的碧兒是玉瓶,哪有拿瓦礫來硬碰玉瓶的?

“江表弟……你是什麽想法?”範碩轉過頭來,眼珠子都是紅的,他強忍耐下情緒低聲地問。

“你聽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陳秉江幽幽的問。

他平日自認道德三觀都是現代普通人的标準,不是多好的人,但也不做虧心的壞事。但這一次,既然注定無法光明正大報仇……

陳秉江直說了,他就是打算來點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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