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貪婪又短視
第六十四章 貪婪又短視
宋遇一震, 不忍的在旁邊望着那帕子,難以置信的喃喃:“……這是霏兒的帕子沒錯。”
他雖說不能去上女兒家的刺繡課,不知細情, 但有時候會見宋霏做的荷包或者手帕作為成品出現在母親身上。按照他們娘親的話說, 以後霏兒作為當家主母, 可以不會繡活和大件, 但是最基本的手藝不能一點都不會。這些刺繡課作業成品才都被他們娘親收着了,時時檢查。
宋遇感覺現在跟遭了晴天霹靂似的,想破頭都想不明白怎麽回事。一向跟他要好的妹妹怎麽就……突然不明事理的和男人私下交換定情信物了呢?!哪怕那是他朋友之弟也不行啊!霏兒那麽聰慧一個姑娘,怎麽突然就犯傻了?最關鍵的是……也沒有告訴過他一聲……
宋遇的心, 這會兒有點碎。
陳秉江憐憫的瞥他一眼, 趕緊示意有安把人扶到一邊坐下。瞧瞧宋兄這可憐見的,人都搖搖欲墜,面色發白, 快被打擊傻了。
不過宋遇不用着急, 既然他們今天截住這兩個人了, 剛才貼身丫鬟又大着膽子說出那種話了,就注定是有破綻的。陳秉江便觀察着游兒臉上的細微神情,再問:“哦?既然你這麽說了, 那你可以保證, 待會兒和你家小姐也用這般話語對峙?”
游兒臉上飛快閃過了一抹奇異的慌亂空白,緊接着她就抿緊了嘴唇, 表情變得憤慨而委屈了,她猛然跪直了身體,顯得情緒很激烈:“這位公子是想說奴婢在說謊?!還是在懷疑些什麽?奴婢已經對不起過小姐一次了……這是還要奴婢再對不起小姐第二次嗎?”
她又磕了個頭, 啜泣道:“無論如何,奴婢……奴婢也是做不到的啊!”
陳秉江摸了摸下巴, 一時間覺得有些趣味。
這貼身丫鬟游兒還挺會的啊。
如果只聽她說的話,會覺得她很沒道理,滿是破綻。畢竟你剛才都瞞不過去把事情倒出來了,現在讓你去和自家小姐做最後一步确認,反而死活不願意了?這不是心虛是什麽,剛才那麽嘴松現在來寧死不屈了?
但是加上她委屈又心碎又為難的态度,就會迷惑人了,讓人情不自禁想懷疑是不是自己判斷錯了。這種所謂的用最軟的話說最無禮的邏輯,往往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大舒服或者不大對勁,但又意識不到什麽,判斷不明确的人可能就會跟着思路走了。
事實其實是……不管你用多迷惑人的态度來說話,本身就只該關注話裏的信息量。
所以陳秉江直接無視了游兒的啜泣,轉頭旁若無人的詢問宋遇:“宋兄,這事不好到哪家處理,待會兒我讓有安悄悄去把霏兒妹妹找來,當着我們的面就不算私會了——讓這丫頭和你妹妹對個話,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現在一男一女都在,去宋家還是去董家都說不過去,去康王府或者回鹹福居更是無稽之談,既然只有他們這幾人知道情況,最好把事悄悄的搞定,實在不行再說別的。所以核心人物只剩下宋霏一個人了。有她親兄長在這裏,也算不上什麽私會,只是一次小輩間的聚會而已,就像陳秉江出門和範家兄妹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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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遇本來聽着只想扶額連聲嘆氣,現在也察覺到一絲異樣,他頓時冷下了臉,目光銳利的望向那大丫鬟:“哦?陳兄這是發現什麽異常了?”
“本來沒有,這應該是處理的常規流程。”陳秉江似笑非笑的制止了大丫鬟還要接着哭訴的話語,盯着她,“但是剛才一問就有了。”
“這位游兒姑娘先承認了自家小姐給旁人送了帕子,又‘死活不願’與自家小姐對峙嘛,那我們也只好思考下一個問題了,今天的事到底準備怎麽解決。”
宋遇聽到現在,心中也懷疑上了游兒的異常,并且他确信陳秉江似乎有了什麽線索或者思路,所以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朋友一場好歹也有一段時日了,默契還是有的。宋遇就配合的問:“若是陳兄,你打算怎麽解決?”
“宋兄的妹妹這幾日都在和我家妹妹玩耍,對此事是不知情的。”陳秉江一錘定音,故意的說,“游兒是你家跟着上京的丫頭,妄圖攀高枝另找門路,被我們抓獲當場,那手帕誰不知道是游兒所繡?看她手上的繭子,往日是做慣了針線活的。這樣背主異心的丫頭,一般是怎麽處置?”
宋遇心中知道這是誇大其詞,有些不忍,又知道事情若是解決不了,最後說不得得狠下心處理一番,再者說這游兒身上的異樣還沒調查清楚。他也就會意的板着臉,順着陳秉江的話題跟着吓唬回答:“這丫鬟的賣身契還在我家……我們是積善人家,往常都是清革差事後發配到外面鹽田裏做工,府中不錄用也就是了。但這次事情非同小可,也不能怪我辣手摧花,唉!只能是拉出去灌藥發賣了。”
“只是灌藥發賣?”陳秉江還嫌不夠,故意又追問,“聽說這丫鬟從小和你妹妹一起長大,她學沒學過字?有沒有什麽見識?只發賣出去恐怕還要生了禍事。依我看……”後面的話陳秉江沒有再說下去,但臉上的神色意味深長,讓人如墜冰窟。
真正瞞得住一件事的,當然只有死人。
“……?!!”游兒都徹底聽傻了,滿臉驚恐惶然,吓得連連認錯,拼命求饒,“不不不!公子!還有大爺!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霏姐兒聽了也會睡不着覺的啊!”
她吓得抖如篩糠。
一是在驚恐這陳家公子找的理由居然和真相一模一樣,這麽相似的程度簡直讓人細思極恐,畏懼如虎。二就是游兒猛然意識到……她就算編出這樣的謊話,今天也可能過不了關了。真相并不重要,對他們來說,怎麽保護好自家姑娘的名節才是第一位的!
不管真相是什麽,她這次好像都要被滅口死了啊!
游兒求饒的聲音越發凄厲慌亂,陳秉江使了個眼色,有t安就努力做出一副盛氣淩人的狗腿子架勢,沖上去把桌布一角塞到了游兒嘴裏,呵斥她:“小點聲!你要是把別人引來了,更沒你的好果子吃!”
“……嗚,嗚嗚!”游兒癱軟下來,匍匐在地上只剩下顫抖的嗚咽流淚,頭發淩亂,面若死灰,看起來分外可憐。
陳秉江趁機吩咐:“有安你去吧。”
圓臉小厮會意的離開了房間,這是要跑着去宋家叫人了。不管事情真相是什麽,心虛的貼身丫鬟和宋霏一對質情況就能更明晰了,就算還是分辨不出來,到時候也有處理問題的辦法。
“宋兄,我去隔壁看看。”陳秉江又說,不着痕給宋遇使了個眼色。但他有點不大确定,這次宋兄能不能明白他什麽意思。
宋遇在剛才的一連串操作中,已經冷靜了下來。陳兄都給他處理這件事指出兩條出路了,就算是照着做他都能把問題解決了,但情況到了現在,似乎還剩下一個缺口最為難——那就是另一個變數,董兄的弟弟。
在世人眼裏,不管真相如何,女方總容易是吃虧的一方。就算他們這邊到時候把事情處理的幹幹淨淨,男方那邊傳出什麽不清不白的流言,妹妹霏兒以後的婚事也要毀了。雖說宋遇之前不大樂意妹妹嫁到這麽遠的京城,可不代表他想看到的是,妹妹被流言逼着不得不離開京城婚嫁。
“麻煩陳兄了。”現在陳秉江這麽一提,宋遇就明白意思了,他心中微暖。這下包廂中只剩下了宋遇和游兒兩個人。
剛才既然陳兄充當了惡人,現在就輪到宋遇當好人了。他努力深呼吸了兩下,讓自己保持着平靜,恢複了往日文雅的語調詢問:“游兒,你我都不想看着事情發展到剛才陳兄所說的局面,那你就把這件事好好說說……從頭到尾一個細節也不要放過的告訴我。是怎麽開始的?怎麽發展的,今天怎麽聯絡的?全都說出來,我們一起合計合計情況……”
“吱呀。”陳秉江反手關上了雕着花紋的實木門,耳邊最後殘留的是宋遇諄諄教誨般的問話。他走過走廊,辨認了兩下房間名,就找準了董兄所在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一路上,陳秉江回想着游兒痛哭流涕的樣子,為她的愚蠢搖了搖頭。
何必呢?
這件事為什麽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還不是游兒身份低微,只是個賣身契簽在人家家裏的婢女,她是沒可能嫁給府尹次子的,當個妾都說高了。今天她和府尹次子私通的事一旦敗露,留給她的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宋家要是慈善人家,最好的發展也不過是把她低調處理,真的送給府尹次子做丫鬟。更可能的發展就是她被無聲無息的送到宋家哪個莊子或者鹽田,不可能讓她得償所願。
誰讓她是宋家嫡小姐的貼身丫鬟呢?
但同樣也因為她是宋家小姐的貼身大丫鬟,只要這件事扯上小姐,事情就鬧大了。小姐若是名節受損,大約,不得不要嫁給府尹次子為妻,那她豈不就能以陪嫁丫鬟的身份順利給府尹次子當妾了?
風險雖然大,但前途利益同樣大。有這麽一根肉眼可見的胡蘿蔔在前面誘惑着吊着她,游兒這個短視又愚蠢的姑娘,頭腦一發熱就胡亂開口把自家小姐拉下水了……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陳秉江絲毫不憐憫她。再加上原劇情中,明明是宋霏小時候救了府尹次子,可游兒偷偷藏了府尹次子送出的信物,才造成了多年後這出誤會悲劇的開端。從小時候起,這個丫頭就心大貪婪,心思不正了。
陳秉江找準房間看了看名字,趕忙推門進去查看情況——因為他還沒開門前,就已經聽到了哀嚎聲,裏面好像一片混亂。
“董兄!這是怎麽——呃,了?”猛然開門的陳秉江看清楚了情況後,話音一卡殼。
老實說,府尹長子留給他的印象基本上就是“不高興”,“城府不淺但大致是個好人”,平時說話溫文爾雅的,頂多就是和文斐然一說話總不對付,倆人歡喜冤家似的見面就嗆,偏偏感情也不錯。
現在,董君奕卻挽着袖子,模樣堪比暴脾氣愛沖動的劉兄劉滿渡,在他面前,他弟弟董君禮狼哭鬼嚎着,一只眼睛青腫,半邊臉鼓起還流着鼻血。躲都沒地方躲,弱小委屈又無助的被逼到了牆角縮着脖子蹲着。
董君奕氣喘籲籲的,手上還揮舞着脫下來的一只鞋底子,差點掄出嗖嗖風聲。他臉上滿是殺氣,還在暴揍親弟:“說啊,怎麽不說了!你和誰情投意合?你和誰互訴衷腸了?!”
陳秉江被他這副架勢震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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