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虛為委蛇
第九十一章 虛為委蛇
原男主陳秉章。
他落地沒多久, 就是他的皇兄繼位之時,可以說完全被剝奪了一丁點奪嫡可能性。位份低微的親娘逝去後,他被慶德帝塞進後宮像其他皇子一樣混養着, 連姓名排輩都沒有随慶德帝和康王, 而是被任性的随意按照陳秉江這一輩, 宗室微詞而不敢言, 是個實打實的小透明。
在陳秉江知道的原劇情中,有只言片語提到過,原男主親娘去世後,太妃們平時對他多有照顧, 但她們自己過得也很窘迫, 只能勉力而為——這一點點幫助,也構成了原文中對原男主幼年時僅有的筆墨描寫過的溫暖。
而陳秉江自從穿越以來,就在不着痕的從府中打探原主的過往。他前段時間才聽康王妃講故事似的對弟弟說起過一樁他的糗事:
康王府本因為不受慶德帝待見, 多年來從沒有參加過宮裏的年宴。但七年前——康王接受慶德帝的任命逐漸接替掌管宗室之權, 才帶上了全家入宮領旨謝恩過。當年幼小的原主壓根沒有見到慶德帝, 只被宮女們領着在一處宮殿等待。
調皮好動的原主就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裏玩了,惹得宮女們一通好找, 康王妃氣的肝火直冒, 回來就第一次對兒子的屁股下了手,六歲的原主哇哇大哭。
……宗室大臣入宮觐見的宮殿與後宮是隔得很遠的, 但是皇子公主們居住的場所卻在兩者中間,這是為了方便他們上課時老師的出入。所以當時得知這個糗事的時候,陳秉江就心中随意揣測發散了一下:
六歲時的原主啊, 那會兒的華居公主八歲,原男主估計才兩三歲。按位置算, 也是有可能碰到的嘛,那年原男主已經沒娘了,過的不知道有多艱難。唉,可惜沒辦法那麽早穿越過來,不然從小針對原男主,這麽大個反派BOSS還不好攻克?
……
當時的念想稍縱即逝,就導致陳秉江現在猝不及防偶遇原男主後,根據那點只言片語編造得煞有其事。他幹什麽了,他只是在心裏自己嘀咕一些東西而已!就算無法查證也會自己說服自己,自己記憶進行美化的。
這點念頭陳秉江連想都沒有想,只是繼續做足了表面上t的疏離與拘束,就像是兩人頭一次見似的,他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了懷念。
原男主:“……”
陳秉章今年十歲,但是運用讀心術拉攏來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小有成就了。雖說不能和皇子皇帝正面對抗,但如果只是作為他的勢力,在日後某一天發力來推選他上位的話,這批人還是可用的。讀心術這個神奇東西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啓的,在課堂被皇子欺負的時候?還是被太監刁難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
總之有一天,他好像忍耐或者痛苦到了極點,突然之間就能聽到別人心裏的想法了。世界在他的眼前,從此截然不同。那一天開始,野心滋長,陳秉章發誓要擺脫現在的窮困和小心翼翼。他要光明正大的征服皇宮這個規矩繁重的牢籠,讓所有輕視他的,針對他的人嘗些滋味瞧瞧。
最終能做成什麽樣,陳秉章模模糊糊的還不清楚,但他已經本能的靠手段拉攏着勢力,越發展越大,相反的,他本人卻聰明的越低調越蟄伏。這樣的隐忍透明日子已經過了十年,只要是憑着讀心術得來的,都是不出陳秉章意外的。但是今天,他卻在訝然中聽到了這樣一份心聲?
……這個陌生的少年是康王世子,他的某個侄子。其父掌管宗室,也不怎麽受皇帝歡迎,很有結交利用的價值。所以陳秉章聽到驿站外動靜的第一時間,就想走過去結識一下,發展他的老把戲。
但。
他的記憶中從沒有這個侄子的印象,為什麽少年會那麽說?幼年時第一個照顧他的那位太妃是這個人托付的?他們兩個什麽時候認識的?聽起來,康王也有在暗中悄悄關照他嗎?為什麽他沒有注意到一點痕跡?
陳秉章的內心驚疑不定,滿腹狐疑。
他表面上還維持着天真懵懂的表情,心裏卻在一遍遍反複搜尋記憶,無果。
這些其實也可以解釋……他再天賦異禀,也對自己兩三歲前發生的事情記不牢靠。看這個少年的年紀,再早幾歲他倆玩耍過也未可得知?悄悄給幼年的他送粥飯的那位太妃當初年歲高了,日子也過得窘迫,現在想想的确奇怪:
為什麽她會從某一天開始突然給他送了粥飯?怕他餓死嗎?那是太監的責任。當年負責他的那兩個太監自己都不在乎,拿着他的分例賭錢喝酒,交換下人的例菜讓他果腹。沒有人在乎,他在皇宮裏身份再尊貴,能尊貴得過那些娘娘皇子?他們還有很多過得凄慘難忍,何況透明如他,沒有人會管的。
康王就算想派人關照他,他也沒有得到半點好處,現在的這些全都是他靠自己的人潛移默化為自己争取來的。所以是被當年那兩個該死的太監克扣了?他們死的還是太輕松了。
陳秉章想到這裏眼神微冷。
……所以說康王世子到底是怎麽和他認識的??
對面的少年還在用那種與小夥伴重逢的不确定眼神看過來,好像很懷念的樣子,又因為他的不相認而踟蹰沒有出聲,和他沉默對站着,也不主動離去。如果不是陳秉章擁有讀心的能力,他絕對意識不到其中的隐情,現在估計還會覺得這個少年舉止怪異。
不能再這麽沉默下去了。
陳秉章有了決斷。
那些過往都太早了,他認識的太妃也已經仙去,捉摸不到任何證據。想了解更多,就得繼續和康王世子搭話攀談。
所以接下來從陳秉江的視角看來,就是原男主聽了他的話驚詫沉默了好一會兒,站在原地拼命回憶未果,卻也演不下去了,男孩臉上自然恢複成一派不符合年紀的成熟之色,仰頭開始反問着詐他:“……這麽久沒見,喊一句生疏的小叔叔就是你的态度嗎?”
陳秉江很警醒的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臉上卻是一驚,不大自然的轉頭看了兩眼四周,确認沒人之後,他才低聲小心翼翼的重新喊了一句:“章弟,原來你還記得我嗎?那你剛才……”
剛才他點破原男主身份時,男孩可是詫異的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陳秉章微不可見的停頓了一下,但他反應速度很快,所以話音很流暢的繼續圓着:“我那是自嘲。”男孩臉上流露出諷刺的苦笑,這副成熟的神情中帶着苦難磨練出的堅韌,就像一個懂事堅忍的乖巧弟弟。他瞥了陳秉江一眼,低下去的嗓音中越發平靜和嘲諷:
“……我這種身份,你還不清楚我自小乖巧的原因嗎?”
陳秉江自知失言,視線中帶上了歉意,他連忙轉移了話題:“這麽多年沒見,時間又緊,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我正有此意。”男孩也老氣橫秋的熟稔道。
少年和男孩之間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欣慰和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