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軟飯硬吃驸馬郎
第九十九章 軟飯硬吃驸馬郎
可惜宋遇不在今天的踏春宴現場, 陳秉江只好代替他行使兄長的責任,默默審視的與長公主幼子攀談了起來。幹巴巴的程度比旁邊的長輩們尴尬多了。
“小弟名為李嘉親。”
“陳秉江。”
兩人互相通了名字,又得知陳秉江是少女的世兄, 他母親受托帶着少女來踏春宴以後……蒼白少年的熱情程度頓時高了不止一點。
陳秉江往旁邊看了看, 康王妃還在和長公主聊得不動聲色, 兩位婦人臉上笑意盈盈, 因為一個不是直系親長,一個不想在初次見面時就說的明明白白,所以她們的話題完全沒有牽涉到正題,就像初步的接觸。只有李嘉親的行為急躁了。
陳秉江有些恍然, 頓時也不想和人尬聊了, 他随便找了個理由:“那邊……湖畔的鮮花據說有幾株金貴的稀罕品種,小弟先告辭一步。”
“……?”陳秉江走得過于匆忙,也沒有解釋什麽。李嘉親本來有些不解, 還想繼續過去攀談, 一擡眼卻看到湖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剛好站了位女子, 身影窈窕纖弱,還帶了些憂愁。那正是陳兄前去的方向。
剛剛開竅的李嘉親頓時悟了。他是被母親帶來相看的,人家世兄也一樣啊!還是不能打擾對方了。
陳秉江其實根本沒想那麽多。
他只是随便找了個借口, 随便找了個方向前往湖邊。等悶頭走着意識到前不久有一位姑娘的時候, 陳秉江已經驚動了對方。
“是誰?”那女孩子年歲約有十六七歲,氣質穩重端然, 卻掩飾不住身上的憂愁之色和臉上沒有拭去的淚痕。
“抱歉……小弟這就離開。”陳秉江這才反應過來,女孩待的位置一看就是不想被別人打擾,只有他不識趣的沒注意到這些, 沖撞了對方。
“慢着!”年長姑娘卻突然叫住了陳秉江,咬唇欲言又止, 她的視線落向了長公主那邊,沉默了兩秒鐘幽幽的問,“這位……公子家裏和長公主殿下相識嗎?”
她在哭泣的時候大約也注意到了陳秉江那邊和長公主一方走得很近。
陳秉江聽到這種惆悵中有些幽怨難過的語氣,感覺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他忍不住飛快的用眼尾掃了一下這位年長姑娘。做派端正,落落大方,氣質高貴,一看就是一位大家貴女……
該不會,她喜歡李嘉親吧?
長公主殿下為了避免卷入奪嫡,是不可能接受大族的拉攏的,所以那些別有用心的貴女們再圍着李嘉親轉,也只會惹惱她。去年長公主連自己納妾這種暴言都說出來了,這個姑娘……就算是真的喜歡李嘉親,估計也無法被同意婚事。
所以她才在這裏低低哭泣?
陳秉江想到這裏,不着痕的往旁邊移了一步,擋住宋霏的身影。
“我明白了……以她的身份,想做什麽都是對的。”年長姑娘雖然沒等到陳秉江回答,但也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了,她黯然的把視線轉向長公主的方向,語氣中竟然帶着幾分怨意。
“小弟先走一步。”陳秉江硬着頭皮說,他感覺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待在哪裏都是問題。
還沒走遠,陳秉江就見一青年低調的用扇子遮住面容,匆匆和他擦肩而過,前往的方向也是湖邊。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之前哭泣的年長姑娘身形大半都被湖邊草木擋住,只有揚起的臉上帶上了喜悅的紅暈,一看就是懷着少女心事的模樣,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兩人有意識的往湖邊草木深處走去,身影和動靜徹底不見了。
陳秉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深思起了這件事。
等等……
難道是他猜錯了,那個姑娘喜歡的不是李嘉親,而是這個未曾謀面的青年?那她剛才的話什麽意思?陳秉江差點還以為她喜歡的是長公主殿下本人呢。
說起來……
雖然對這個陌生青年沒印象,但他和李嘉親交談的時候,那一會兒陌生青年好像也在長公主附近站着。是因為這個站位問題,才讓他誤會了吧?
陳秉江靜默了一瞬,還是想不通女孩對長公主的怨氣從哪裏來,他搖搖頭,放下不想了。
這一次,陳秉江特地精挑細選了一個位置,是一大簇花叢——旁邊只有枯枝落葉,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在這裏總不會有人搭讪了。
陳秉江安心的環視着整個場地,突然的,他看到了幾個熟人。是糧食案裏認識的劉兄!還有他的好友白兄!白老國公的幼子——要給原男主陳秉章說親的那一家。等等,那個姑娘該不會就是……
陳秉章的注意力落在了白兄身邊比他小了幾歲,還明顯是一副稚嫩幼态的小女孩身上。這樣的年歲平時跟着母親參加宴會很正常,但參加這種主要為了相看的宴會,身邊跟的又只有兄長……就不太尋常了。
今天的踏春宴就不尋常。
陳秉江頓了一下,下結論。他想起來今天一路上其實見到了不少家都把年幼的兒女帶來了,大家是真的急了眼啊。
他默默多看了那個小女孩幾眼。下次再見到原男主了,也有話對他講。
踏春宴的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陳秉江就感覺很煎熬,要一邊注意母親那邊的攀談,一邊無聊的四處觀望打發時間,躲避那些想上來和他交談的姑娘……熬着熬着也就到了散去的時候。
“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柔軟嗓音帶着哭腔響起,好像在和誰争吵着什麽,“不然……長公主會生氣的。”
“不,葉君,我不是情願的……你也要離開我嗎?”一道更痛苦的男聲壓低了的挽留着。
陳秉江有時候真恨自己的聽力敏銳,記憶力也不錯。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大腦已經調出了印象。說話的女聲,不就是剛才和他交談過兩句的年長姑娘嗎?果然她和長公主之間有什麽糾葛。
陳秉江不打算偷聽別人的私事,他加快了腳步準備離開——之前他站的位置足夠偏遠,一個人都沒有,面前都是茂密的灌木,怪不得那一邊的青年男女什麽都沒發現,他們只是本能的在壓低聲音避免暴露。
沒想到,下一秒陳秉江就突然聽到了什麽關鍵詞。年長姑娘顫抖着細細的聲音:“你已經是……驸馬了,我們再接觸,長公主真的會生氣的。我們不怕,你家裏怎麽辦?”
“我……”青年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沉默了,他低聲說,說得又快又急促,“看在我祖母奶過皇上一場的份上,皇上願意賜給我驸馬的身份,他們一定也能理解,我想要的驸馬……不是這個驸馬。”
随後又是一陣拉扯和痛苦訣別,訴說思念的話語。
陳秉江:“……”
陳秉江已經走不動道了。
原本還好說,但是這一個接一個的重點詞襲t來,他的記憶突然就複蘇了:感情這也是一篇他審過的狗血文啊!而且還不是什麽好東西!
原文裏的女主是一位鄉君,雖然有尊貴的地位,但實際上家境衰落,也就是空有一個名頭,還有點家財底子罷了,既沒有權勢也沒有別的依靠。
某天她竟然看中了一個平民青年當自己的驸馬,這本來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因為對方是個讀書人,雖然還沒考出個名堂——但對于只剩個名頭的鄉君來說,也不算什麽相差太遠無法相配,加上沒有人管鄉君的親事,只要她想,基本上她就可以和那位平民青年在一起。
那個平民,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平民,因為他有一個在家裏榮養的尊貴的祖母,曾經擔任過皇上的奶娘。所以家裏也算是有吃有喝,蓄養奴婢,過着富足大戶的生活。
這篇文的開端,在于平民青年突然被一位公主看上了,變成了對方的驸馬。橫遭奪愛的鄉君抵不過那位公主的尊貴地位,只能哭泣着在心裏咽下苦水,被迫接受心上人被奪走的慘事。平民青年也沒有能力抵抗,但他怎麽都忘記不了心上人,所以情不得已下總會找機會去見鄉君。
一對年輕人狠不下心來徹底斷掉,只好變成了時不時相見一面緩解苦思的狀态,變成了暗地裏的聯絡。神奇的是,約是公主過于驕傲,從沒意識到還能發生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的關系就一直沒有被戳破,直到一直沒嫁的鄉君宣稱自己閉關修道,在懷孕後低調的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外養了幾年後,宣稱成平民人家裏發覺出來有慧根的小道童,帶在身邊,像是養子那樣疼愛。
公主那邊卻因為碰驸馬的時間很少,一直沒有孩子,據說公主也有別的面首。
對于這一切,青年的不滿都憋在心裏,他加倍的疼愛自己與鄉君之子……故事的最後,公主逝去,青年終于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他沒有再娶,也不敢再娶,而是成了親子的老師,被當成親父親般孝敬。在他的教導下,也在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堆砌下,那個孩子最終成了一位優秀的讀書人,考上進士後得知了真相……從此他孝順父母,打理事業,一個大團圓結局。
以上,都是女主鄉君視角。
真實的情況下,這篇文的男主,平民青年……他是軟飯硬吃。
一開始他只能傍上沒落鄉君這種程度的貴女資源,機緣巧合下他卻獲得了公主的青眼,他想盡了辦法展現自己,最終順利成了驸馬。本來青年麻溜踹開了鄉君,安心去當公主那邊的驸馬去了。沒想到公主性格嬌縱尊貴,事事都需要他去迎合,而不像鄉君那樣對他溫柔依賴,青年很是吃不消,又是一陣花言巧語,在暗中與鄉君恢複了聯絡。
到這個階段為止,新驸馬還只是本能的找了個途徑釋放壓力。
但當他意識到公主不打算為他生孩子的時候,他就更後悔了,扭頭持續的花言巧語,去籠絡住了鄉君的芳心,哄着對方為他生下一子。然後賣力的往上爬,打算為自己的親子鋪展道路。等到他暗中不動聲色的把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都用上的時候,公主也就沒什麽用處了。
是的,膽大包天的青年深恨公主的霸道與自私,多年來下了慢性的毒藥,最終害死了公主。其他人只以為是公主年輕時候玩的太放縱,身體不好病逝的。從此以後,青年就更肆無忌憚了……這才是真相。
陳秉江确認的看了看長公主殿下的方向。
好家夥,狗血文大雜燴融合在一起後,擔任了這篇文裏嬌縱公主角色的,變成了長公主嗎?那那個叫葉君的女孩,就是鄉君了。聽起來現在的進度,是平民青年已經和長公主确認了……驸馬身份?按照長公主納妾的變化,說不定這一次的“驸馬”只是個虛幻的名頭,看不出來她有那麽真心啊。
而且有幼子的存在,長公主就不可能不顧及李嘉親的外家、原驸馬李家的感受。
現在就是這個青年打算在私底下繼續和鄉君聯絡,保持聯系騙孩子的進度了?
陳秉江自己也是男人,但他還是很鄙夷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渣混蛋。
平民根本就不喜歡鄉君,也不喜歡公主,他的一切行動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榮華富貴往上爬而傍鄉君,傍完鄉君傍公主,傍上公主自己又後悔了,只想享受“得”不想承受“失”,扭頭就去哄着鄉君給他生孩子,延續血脈兩頭騙。
等他功成名就了,公主就不需要了。等他的親子長大了,鄉君提供的價值也不需要了。早已經當官的平民可以理直氣壯的再找外室——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幹了 。
……要不是鄉君好運氣的給他生了一個親子,這個傻姑娘沒名沒分的被騙了一輩子,說不定會變成中途就被他榨幹嫁妝家底,被他當成無用的垃圾踹開了。
陳秉江只要一想到渣成這種樣子的人就站在自己不遠處,他就難受得全身上下都在癢癢:“…………”
沒得說了。
攪黃!!全都給他攪黃了!!
就算長公主家未來沒可能成為宋霏的親家,只是不相關的陌生人,他也得救!
在狗血文大雜燴裏,得阻止這次的平民青年謀害長公主——這點比較好辦,他們最多在一起的時間也沒超過半年,公主毒發身亡是原文裏多年後的事情了。但是想讓戀愛腦鄉君意識到,他的心上人是巧舌如簧的哄騙她……騙她感情騙她家財騙她肚子,這點就很困難了。
別說古代了……放到現代,還有很多戀愛腦姑娘,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會癡情的表示她們不在乎,只要對方愛她就足夠了。
……難辦啊。
陳秉江一時間想不出來什麽好辦法,只能心不在焉的先回去。到了半夜裏,他帶上百枳悄無聲息的到了後街,叫醒了宋大,讓他找人把一封信秘密傳給長公主府上。
宋大一點都不疑惑,沉默寡言的,接到信馬上就去把事情給辦了。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輕功武俠,所以長公主府上鎮守的私兵無非也就是吃穿得好一些,訓練勤快。宋大把信裹在箭上,一箭射進了長公主的書房裏——引起了注意,又不會被長公主府上的其他人知道。圓滿完成任務。
陳秉江也能安心睡個好覺了。
他沒有在信上寫什麽劇透未來的事情,也沒寫這個驸馬可能在對你下毒之類的話,只是把對方和鄉君的始末寫的清清楚楚,包括兩人現在的痛苦。
這些已經足夠了,以他了解到的長公主的性情……這種男人,留着過年嗎?
果然。
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就突然鬧了起來。
康王府還是一片風平浪靜的,什麽都不知道。但宋大手底下有幾個老聯絡兵都在關注着那邊的動靜,一接到消息,就傳了回來。陳秉江終于吃上了一次新鮮的瓜,不需要等着好兄弟或者朋友轉述了。
——長公主在收到信以後,半信半疑的去調查了這件事。
新驸馬就像陳秉江猜測的那樣,只是一個名頭虛號,是長公主為了表示自己沒什麽奪嫡之心,也不願意摻和進去找來的對象。這個“驸馬”,和其他長公主的面首也沒有太多區別,嚴格來說他的家世要好上一些——自己是個平民讀書人,祖母還是皇上的奶娘。
長公主和他根本沒有什麽感情,只是覺得這個青年在讨好她的人裏面,算得上乖巧懂事了,那麽就選他當驸馬,沒什麽不妥的,當得起她的幾分尊重。
誰知道,那封匿名信上說的居然是真的?
長公主隐忍了好幾天,在第五天的時候直接蹲到了新驸馬去找鄉君,當場抓包實錘了。她難以置信之下,直接氣炸了。
她是堂堂公主之尊,又是長公主,地位何等的高貴,從來都是讨好她的人居多,她就算去年放出了女子納妾那種言論,該讨好她的人不還是讨好?有心的青年,沒臉沒皮的願意往上爬的,哄着她知情識趣的男子多的是!從來沒有人敢像新驸馬這樣惡心她的。
既然自己有喜歡的姑娘了,對方也準備請封他驸馬,那就不要裝的像是什麽都沒事一樣,厚着臉皮過來殷勤讨好長公主啊!現在讨好上長公主了,自己又跑回去哭訴,做出一副寧死不屈不情不t願的悲情模樣,誰稀罕啊??
長公主快嘔壞了。
搞得她像是棒打鴛鴦,仗着自己的壞脾氣無惡不作的那種壞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