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劍冢前
劍冢前
與其他弟子的挺拔俊朗,劍意泠然不可侵犯不同,秦簫走到劍冢門口時,格外樸素。在一群風華絕代裏,突然出現個灰撲撲的身影,瞬間凸顯出來,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在場人手帶了一柄劍,唯有他沒帶。
身上還背了個補丁針腳粗糙的布袋,将窮困潦倒與邋遢展現的淋漓盡致。
布袋裏露出書冊一角,大家一看便知,袋子裏裝的都是不正經的閑書。
這年頭,誰還不看點小說了?
只不過大家夥都藏着掖着,沒人像秦簫一樣,連進劍冢選劍這種大事,都要帶一本閑書。
他一出現,大家夥原來裝的飄飄欲仙的出塵感,瞬間就繃不住了。
沒辦法,所有人卷生卷死卷一個機會,偏有人能不勞而獲,怎能讓人不氣憤?
如果他謙虛低調、努力上進倒也作罷。偏秦簫好吃懶做,不思進取。
大家對執劍長老對于秦簫的偏愛本就不滿,看他一出現,就是一副老神在在,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這樣子,把其他人的拼命襯托成了個笑話。
“他居然當真敢來劍冢,怕不是要做神劍仙宗創立以來,第一個入了劍冢,卻被所有靈劍嫌棄的劍修。”
“聽說了嗎?上次內門測試,他又是墊底。回回墊底,将來執劍長老之位還要傳給他,真是讓人難受。”
“我要是和他悟性一般低下,早躲起來不敢見人了,就他招搖過市惹人嫌。”
“廢物還要占一個進劍冢的名額,委實氣人。”
從秦簫來這裏開始,身邊的白眼一陣接一陣,翻個沒t完。
“你人緣是真差啊。”老頭感慨。
明明一件錯事都沒做,人緣還能差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也是絕了。
不過他也有一個優點,被所有人讨厭,還能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頗為強大。
“修道一路甚至孤獨,你能不被外界影響,心态甚好。”多少人因流言蜚語生出心魔,從此大道崩潰。
秦簫定不會出現這般情況。
他負手微笑,笑容落在別人眼中,既嚣張又嘲諷,總結兩個字,就是欠揍。
“別人喜歡我、讨厭我,和我有什麽關系?要是為別人而活,豈不是太累?”
“終我一生,都在為自己而活。我努力修煉,修成道祖,也是為了能更逍遙快活一點。”
“修為越高,你的所作所為越不會被人置喙,才能越逍遙自在。修真界,畢竟強者為尊。”
“管他們說什麽,我做我的,随他們去吧。”
“沒有朋友,豈不是少了很多快樂?”老頭贊同他的觀念,但又沒那麽贊同。
“有朋友也不見得快樂,真正強大的人,永遠是獨來獨往的人。孤獨者心中已有完整的大千世界,不需要其他人繼續補充。我的世界裏,全部都是我。因為我的內心足夠強大,一切都不在話下。”
“修道不求逍遙,還修什麽道?”
聽完他的話,老頭沉默了很久,最後發出驚天一問,“你在仙界人緣也很差吧。”
問的相當肯定。
“你怎麽知道?”秦簫震驚,“難道你從那時候就開始偷窺我了?”
“那倒不是。”誰偷窺你了?!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值得偷窺?要看也是看漂亮的女仙,咳咳……
老頭語氣很是複雜,“太逍遙,內心太強大的人,很難合群。不合群,總是會被排擠。剛好你修為又比所有人都高……”
就會變成一個被所有人讨厭的人。
觀念不合,甚至很可能會和別人唱反調;
修為太高,別人看到他會自卑;
他還嚣張,嚣張的人,總是格外招人煩,尤其是別人沒法從他身上取得一定的利益,他還特別嚣張的時候,更招人煩。
“其實想想,我的人緣确實很差勁。”秦簫摸着下巴,沉思道,“仙界無論辦什麽活動,都沒人通知我。好幾次還特地選在我閉關的時候,着實可恨。當道祖那幾年,我被關在山上下不來,也沒個人願意上來探望我。除非有事找我,否則問道山的大門,決計不會有人敲響。”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他們純純的工具人。”
老頭:看出來了,別說破,顯得你可憐。
秦簫對其他弟子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甚至還在走神,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樣子,成功讓衆人怒火更甚。
他出現之後,來湊熱鬧的也不由自主将視線放到他身上。
無他,實在是造型太過別致,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走過路過,都想讓人瞟一眼。
“這也是神劍仙宗的弟子嗎?”
“是吧,不然怎麽敢走到劍冢門前去?”
“不是說神劍仙宗的弟子個個英姿飒飒,怎的這位姿态行事都頗為猥瑣?”站在那兒倒也沒那麽猥瑣,可舉手投足間,總透露過一股子讓人嫌惡的氣息。
明明是一張年輕且俊秀的臉,仔細打量,也算是品貌俱佳。為何這渾身上下每個地方湊在一處,湊出個如此不讨喜的形象?
“據說只有內門最優秀的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劍冢,這位也是神劍仙宗內的佼佼者?”如今劍修已經開始出了不修邊幅的派系了嗎?
“我從未見過如此邋遢的劍修。”有人斷言。
“噓,我有小道消息,你們想不想聽?”
“快說。”
“速速說與我們聽來。”
“這位師兄,在神劍仙宗內深居簡出,不過修為嘛……”說話人賣了個關子,成功挑起了衆人的興趣。
“難道是刻苦修煉的宗門大弟子?”
“難怪如此不在乎着裝打扮,原來是一心修行的師兄啊。”
誇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否認了。
“當然不是!”
“這位師兄要說在神劍仙宗也算是頗有威名,只不過不是些好名聲罷了。”
“據說他十分懶惰,修行散漫,連他師傅都管不住他。”
“如此叛逆?!”周圍的人長籲短嘆。
“那他如何能進劍冢?莫非是隐世的天才?”修行散漫,都能排在神劍仙宗前幾名,想到這個可能性,大家眼中的豔羨更深。
“呸!什麽狗屁天才!就是個純純的廢物!”
“我家兄長在神劍仙宗做外門弟子,對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從一個不知名的下界被選入神劍仙宗,據說以他的資格,根本不配入宗門,奈何執劍長老非要收他做親傳弟子,這才把他帶了進來。”
“執劍長老的親傳弟子?!”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頭一回見着大人物了。
“可他做了親傳弟子之後,終日在山野間瞎溜達,活的跟個鄉間老農似的,優哉游哉,半點不把修行一事放在心上。”
“執劍長老對他多次勸阻皆是無果,他簡直是神劍仙宗一大恥辱啊。”
“還有還有,我還聽說了別的事!”這時,另一人從人縫裏鑽出來,高聲道,“不止這些,還有更過分的呢!”
“神劍仙宗內比試激烈,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時常鬥法,一旦掉出排名,內門就會跌到外門。這位師兄,每一回都靠執劍長老給他的丹藥和法寶,穩定在內門墊底的位置。簡直無恥至極!”
“這一次劍冢的資格,也是執劍長老給他要來的。讓他自己上臺鬥法,一招都不用,馬上就會被同門師兄弟打下臺去。”
“這麽說來,這位師兄活到現在,純靠師傅的寵愛?”
“正是如此!堪稱修士的一大恥辱!”
說話人想順勢抹黑秦簫一番,沒成想,衆人的反應和他預料的截然不同。
“世上竟還有如此幸運之人,能光靠師傅得到天大的機緣。”
“執劍長老看似兇狠,實則心慈手軟,對弟子寵愛非常。真想做他的弟子啊。”
“也不知執劍長老選弟子的标準是什麽,我是否合适。”
“不用苦修,就能得到別人想得都得不到的東西,真讓人羨慕。”
“運氣亦是實力的一部分,得天焱道人獨寵,這位師兄想必運氣驚人,将來必是能飛升大道之人!”
“也不知我們靠近他,會不會也分到點好運?”
“……”
話題朝着越來越詭異的方向發展,散播謠言的人徹底黑了臉色。
秦簫樂不可支的聽完了全程,對老頭感慨道,“如今這世道,還是想躺平的人多。”
宗門大殿上,諸位長老和掌門透過水鏡看劍冢前弟子們的情況,自然看到了衆弟子對秦簫的排擠。
一長老開口道,“執劍長老執掌的,是神劍仙宗的根基。若連讓同門信服的本領都沒有,還如何掌管執劍堂?”
“執劍長老素來是神劍仙宗第一劍修的位置,天焱,你的徒弟真的能做宗門第一劍修嗎?”
“天焱,就算你把秦簫推到執劍長老的位置,将來也會被其他修為比他更高的同門,從執劍堂裏趕走。大起大落之下,倒易生出心魔,難以掙脫。”
掌門更是直接冷哼一聲,出言諷刺道,“一個火靈根,教水靈根能教出什麽花樣。”
另一位白眉白須的長老神色凝重接話道,“你乃是火屬性的修士,收一水靈根弟子作為親傳弟子,實為兒戲。”
師徒不必靈根屬性一致,但毫無疑問,靈根屬性一致,徒弟才能最大程度的繼承師傅的道統。
天焱道人的親傳弟子,哪怕将來被其他弟子趕下執劍長老的位置,趕出執劍堂,依然會是神劍仙宗長老會成員之一。
自宗門建立開始,如此廢物的弟子,是決不可能進入長老會的。
天焱此舉,若幹年後,當秦簫他們這一代繼承神劍仙宗,怕是要給宗門傳出個天大的笑話。
“他會是天下第一劍修。”天焱道人神色平靜,用說出一種絕對的事實的口吻,向諸位長老說了句此刻荒謬至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