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衆生緣
衆生緣
深夜，秦簫照舊聽到了人們心中的祈禱。
無數人偷藏在心中的願念彙總在他頭腦裏，效果比幾百只鴨子同時嘎嘎叫還來得吵。
他趴在床上靜靜聽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掏出衆生緣牌子，神識登入，準備爆料。
發帖之前，還和老頭唠嗑幾句，“我這麽做不算缺德吧，秘密只有一個人知道，未免太過無聊，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老頭說，“你要是不覺得缺德，只管爆料。”
“老頭，你這就是在變相指責我缺德。”
“我沒有，你瞎說。”老頭反駁。
“從你知道有衆生緣這東西開始，已經口無遮攔很久了，現在再來想自己缺德不缺德，意義不大。橫豎你不會删帖，多發一點少發一點，已經沒關系了。虱子多了不怕癢，仇家多一家也是多，多兩家也是多，你總歸是個作死自己的命。”
秦簫哼哼兩句，“老頭，你別想指責我，衆生緣是你搞出來的，要不是為了找樂子，你能費這麽大勁搞這個？”
別看老頭平日裏對他指指點點，裝出一副深明大義，一本正經的樣子，猥瑣程度不比他低。
衆生緣是作為前任道祖的老頭創造出來的東西，據說是他身殒之前幹的最後一件事。
修真界的人發現衆生緣這種存在後，很快便建立起了一定的秩序。
換通俗點的話說，衆生緣被人壟斷，并且拿來販賣了。
修真界有一座緣牌坊，緣牌坊可買衆生緣。
衆生緣是一塊白色的玉牌，外表看着平平無奇，但神識進入之後，可在其中游蕩。
最開始時，人們以為衆生緣是一座秘境，後來才發現，這裏頭什麽都沒有，除了能讓無數神識到處游蕩外，沒有別的用處。
随着時間推移，修士慢慢發現了衆生緣的更多用法。
他們可以用神識在衆生緣發帖，讓整個修真界的人都來看，引人注意。
而且他們在衆生緣裏是匿名的，誰都不知道神識背後是哪位修士。
最難得的是，修真界如此大，難免有無法到達的地方。
來自不同地域的人，可以在衆生緣裏用留影符發送錄下來的景象，供衆人欣賞。
此後衆生緣蓬勃發展，終于形成了現在所有仙者的論壇。
這裏每個人都用神識游蕩，堪稱修真界互聯網。
衆生緣用法簡單，只要往裏頭沖靈石即可。買一個緣牌不過十枚下品靈石，再往裏頭沖十枚下品靈石，可閑逛一百年。
你說價格這麽低，緣牌坊豈不是掙不到錢？
非也非也，十枚下品靈石的入網費，十枚下品靈石的閑逛費，只不過是基礎收費。
你若想在衆生緣裏用空白的神識游蕩，自然也是可以。不過，大多數人都喜歡打扮自己。
他們會花大筆的錢更換神識的頭像，購買神識在衆生緣裏行走的服裝、配飾、以及除了美麗毫無用處且只能在衆生緣裏觀賞的兵器。
緣牌坊想了各種法子裝扮神識，在現實世界裏無法得到法寶、美麗的衣裳、超凡的容貌，都可以在衆生緣裏給神識安排上。
是以緣牌坊巨富，裏頭氪金大佬巨多。
好多人不吃不喝，拼命外出做任務賺錢，全都砸在衆生緣裏。
光秦簫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劍修，有錢不升級他的劍，反而給衆生緣裏的神識配了一套靓麗的服裝。
不過秦簫并不在衆生緣打扮自己，而且緣牌坊的小二，也從不給他推薦。
從他降臨衆生緣的第一天起，強大的神識閃瞎了所有人的眼。
衆生緣不比其他地方，這裏強弱只看神識。
修士可以隐藏修為，卻無法隐藏神識。
每一個強大的神識後站着的，必定是一位大能。
人們可以在衆生緣裏裝扮神識的外表，卻無法改變神識的大小。
當秦簫出現時，所有人便知道，衆生緣裏來了一位不敢招惹的人物。
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秦簫神識強大并且從不下線，成為衆生緣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衆人紛紛猜測，到底是哪位大能如此悶騷且無聊，終日鎮守衆生緣，比剛入仙門的小弟子網瘾還深。
仙風道骨的大能，和網瘾深重的邋遢修士聯系在一起，大能的形象瞬間有點崩塌。
衆生緣中可以鬥法，神識壓制是絕對的力量，不能依靠外物。
而且就算在衆生緣裏被打死，離開之後，也只不過身體疲憊幾天，不會有其他損傷，是個很神奇的地方。
所以很多人跑到衆生緣裏約架，每年還有比武大會。
“在衆生緣鬥法不死也是你的本事吧。”秦簫問老頭。
老頭頗為得意，“當然，我可是道祖。我任期前幹的最後一件事，自然盡善盡美。”
“道祖還有任職期，以後我不會也有生死道消的危機吧？”秦簫随口一問。
老頭語焉不詳，話裏話外透了幾分心虛，“不會，只要你不主動找死，幹個天荒地老沒問題。我純粹是幹太久太無聊了，所以主動選擇道隕。”
“你是道祖，我也是道祖，我若在衆生緣鬥法，會不會被我毀滅？”他還挺想在衆生緣裏打架的。
“衆生緣是我全部力量所造，你想毀滅，只能等你當上道祖之後，再全力一擊，這才行。”
老頭t說的輕松，秦簫難免好奇，“得怎樣的全力一擊？”
全力一擊分很多種情況，有偷懶的法子，也有實誠的法子。
可以是随手一擊，也可以是筋脈寸斷的一擊。
老頭不假思索，“一擊之後你會道隕，大概得是這種強度。畢竟我道隕之後，留給世界的只剩這點東西了。好歹我是前任道祖，你作為現任想要毀滅我的存在，當然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秦簫：……好的，衆生緣的安全性十分有保障。
“不過我要你死，在衆生緣裏你還是會死的。畢竟現在我和你算是道祖，也不算是道祖，反正情況比較複雜。”
在他的規則裏，他的優先級更高。
秦簫的神識走到他的帖子下，帖子名稱“專業修真界八卦萬年，解密這些年來你不知道的故事”，大大的字體懸浮在頭頂，神識站在底下。
頭像長亮，卻好久沒發帖，底下留言催他更新的人不少。
一條條碩大的留言頂在腦門上，左邊是裝扮浮誇的神識，右邊是他們說的話。
“大佬好久沒更新了，是不是被人發現他到處爆料，遭到報複了？”
“不至于吧，以大佬神識強悍程度，修真界難有敵手。就算被人發現他到處亂說，敢找他麻煩的也不多。”
“那可不好說，最近修邪法的人越來越多，大佬一直不回來，我有點擔心啊。”
“不知道大佬收不收徒，外頭哪兒能遇見這種大能？”
“別說外面，就算衆生緣裏面，遇見這些頂級大能的概率也不高。”
“大能專心閉關，希望能飛升呢，誰會天天來逛衆生緣，看我們瞎扯胡說。”
“樓上，注意你的言辭，看看你現在在誰的帖子下。”
“大佬永不下線，可能是最近沒啥大料分享，所以偷偷潛水，看我們聊天。”
不得不說，這位兄弟猜的有點準。
秦簫帖子最開始熱鬧起來，第一是因為他過于龐大的神魂。如此龐大的神魂開帖，誰能不過來踩一腳，留個腳印？
第二是他爆料的第一個故事足夠勁爆。
說的是神劍仙宗的望氣長老，一個不茍言笑、端莊板正的老頭，每天夜裏會抱着他的劍狂親，還希望他的劍靈會是位身姿曼妙的女郎，結果出來個胡子拉碴的大漢，差點沒把望氣長老活活嘔死。
初時大家不以為然，但随着神劍仙宗的弟子出來作證，說望氣長老新生的劍靈确實是位猛漢，而且劍靈出世的那幾日，望氣長老臉色駭人……
爆料帖是在望氣長老劍靈出世之前寫的，由此更添了幾分可信度。
神劍仙宗素來高高在上，有人把他拖下雲端，大家自然津津樂道。
加上神劍仙宗視名望大過飛升，帖子存在這麽久都沒來辟謠，足夠說明它的真實性。
要是假的，神劍仙宗必定沖在辟謠前線。
可能還會把發帖人找出來狠狠教訓一頓。
直到今天，望氣長老的小作文還在全帖的頭版頭條，足夠大家深信不疑了。
要麽事情是真，神劍仙宗怕辟謠被打臉。能知道這等私密之事，誰知道手上會不會有更多把柄沒來得及說。
要麽事情是假，但神劍仙宗迫于這位大佬的修為強悍，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吃瓜的樂子人不在乎真假，只要是樂子，一律當做真的算。
在秦簫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大家還聚衆猜測了他的身份。
猜來猜去，大致把他的身份放在了神劍仙宗的某位不出世的大長老身上。
雖然他爆料的大多是小宗門的八卦，但世人皆知，大宗門的人物想知道小宗門裏的故事簡單，可小宗門的人，想知道神劍仙宗的故事，那可就難了。
神劍仙宗出了名的愛緊閉山門，裏頭的弟子在做什麽事外頭半點不知曉。
唯一知道的，就是每次神劍仙宗的劍修出現，修為強到會把他們摁在地板上摩擦。
大佬一出現說的便是神劍仙宗的事，足可見對宗門內部情況了如指掌。
他們猜對了一半。
人确實是神劍仙宗裏的，不過不是某位不出世的大長老，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內門弟子罷了。
回想一下昨晚聽到的八卦，秦簫思索片刻，更新了一篇小作文：
【近日聽到了一樁格外有意思的故事，特來給大家分享】
見他再次出現，底下留言如雪花般簌簌飛過，閃爍不止。
“又來了又來了，我家大大又來給我喂飯了。”
“好耶好耶，果然深夜不睡覺等待是值得的。”
“大佬的作息令人嘆服，神劍仙宗的人可能真的不睡覺。”
“大佬，你缺徒弟嗎？只要能讓我進山門，我要倒貼什麽你直接提。”
“呸！不要臉！”
一時間，對線的、催更新的層出不窮，留言刷屏的速度讓秦簫花了眼。
他繼續寫道：
【話說南州一小宗門內，掌門娶了一妻一妾兩個女子……】
“我去，又開始了，我真懷疑這位大佬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成天盯着人後宅裏的事扒個沒完沒了。”
“我還記得上次他說的是另一個長老妻妾不和，大打出手，把長老的修為打掉一層。”
“哈哈哈我也記得，後來證實是陀頭峰的門主，不止境界掉了一個小修為，命都去了半條，被他老婆關在牢房裏。要不是手下的徒弟及時去救，陀頭峰怕是要易主。”
老頭見人嘲諷秦簫，幸災樂禍，“你看，大家都發現你專注深閨蹲牆角了。”
秦簫并不在意，他樂趣在此。
【老男人為了宗門的權勢娶了大老婆，又哄騙青梅竹馬的表妹做了小老婆。大小老婆都給他生下個兒子，但是沒有一個兒子是他的。】
底下留言刷了起來。
“刺激啊，修真界這些破事随着大佬的出現，逐漸浮出水面了。”
“麻煩繼續更新，多來點細節，各界人士準備，看今晚之前能不能解碼成功。”
【他以為自己是權力和愛情兩手抓，其實大老婆嫁給他後，轉頭拿到家族的秘寶，和情郎逍遙快活去了。小老婆在被他無情抛棄後，愛情消失的無影無蹤，表面對他溫柔小意，實則全是為了從他手裏拿修仙的資源。兩個老婆都各有小家庭，只他一人還認為獨享嬌妻美妾，齊人之福，實在有趣。】
【頭頂一道綠光，綠的人心慌】
“此等陰私你是如何知曉的？”
“諸位，你們不覺得可怕嗎？想到一位神劍仙宗的大長老，每天不好好修行，終日探聽各家隐私，我就害怕。”
“我不怕，我一個散修，樂得看世家的龌龊。”
“我還是想知道，大佬是趴在他家的床底，聽到的消息？我不信誰會把這種事挂在嘴邊天天說。”
“确實，這種事情，口口相傳不了。又不是凡人，私會的時候還得遮遮掩掩的出門。修士密會，多的是不為人知的法子。”
“大佬要是真的趴床底，記得分享點更勁爆的大料。嘿嘿”有人猥瑣發言。
老頭感嘆，“他猥瑣的和你如出一轍，若要收徒，定要收如此心性之人。”
“大佬辛苦了，為難他刻苦修行的同時，還要抽出時間滿世界蹲牆角、趴床底。”
“看你們這群修為底下的修士的想象力，大佬想知道別人的密辛，用得着自己出手。派個分.身去足夠了。”
“大佬大佬，透露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秦簫倒是不遮掩。
【我聽到的，兩位娘子親口說的。】
【大娘子說：将來我兒定要繼承門主之位，要不還是偷偷藥死他來的快些，這樣孩兒能早日繼位，你也不必再躲躲藏藏。】
【小娘子說：将來門主必是大少爺的，我們不好相争。只盼大娘子早些動手，我們一家三口好快些脫離苦海中。我是一刻也忍不了此人，年歲漸長，越發醜陋，每日和他睡在一起，如同伺候一頭死豬。我這如在豬圈般過的日子，也不知何時能解脫。】
“圈重點：南州、門主兩位夫人，兩個兒子，門主樣貌醜陋。倒插門，二夫人是青梅竹馬。”
“重點太多，南州修士衆多，門主不多，快來點南州人，速速給出正确答案。”
“我倒是想到一個符合。南州有一落雲門，也是一門劍修。門主當年娶了落雲門的千金，生下少門主之後，迎回了他的表妹為妾。聽說二夫人從小和門主一起長大……”
“要是沒其他選項，想來必是此人無疑。”
“純屬自作孽，但凡老實點，肯收心，也不至于無論哪個都讨不到好。”
“他除了無後，日子過的夠惬意了。畢竟是一門之主。”
“不是說大夫人打算藥死他？”
“說說而已，我也有想藥死的人，不也沒敢動手？”
“應該不是落雲門，我去年剛游歷過一次，門主一家五口甚是和諧。”
“也許門主傻傻被蒙蔽，才會分外和諧？”
“門主對妻兒的陰私一無所知，大夫人和二夫人各自有家，彼此又無利益沖突，自然和諧t。”
“樓上幾位，你們為何對此賬號所言深信不疑？”提問的是個新賬號。
底下有人相繼回複他，“一看你就是不常登衆生緣看消息的人，你看發帖人的神魂，你覺得能有這神魂的大能，說的話可信不？”
“神魂再強，也不一定說的話就能讓人相信。要是大能說的話，人人盲目信服，豈不是任他造謠去？”
此言很快遭到了無數人的駁斥。
“大能怎會撒謊騙人？”
“神魂都修到這份上了，騙你一個吹口氣就能弄死的奶娃娃作甚？”
“迄今為止，你倒是說說哪位大能撒謊造謠了？”
提問人言辭無措，“說不準，他有愛造謠的癖好……”
“樓上，我敬你是位勇士。雖說衆生緣裏打架不會死人，不過被這麽大的神魂碾壓一圈，估計醒過來也得累的夠嗆。”
“我要是你，怕是得直接退網。萬一大佬在衆生緣裏追殺我，登一次衆生緣就被打壓一回，還有什麽意思？”
“面對如此強大的神魂，我實在說不出不信任他的話。”
南州落雲門內。
門內衆人同樣看到了衆生緣上的八卦。
弟子們議論紛紛。
“早就說大夫人看起來和師傅沒那麽親厚。”
“師傅也是慘。”
“二夫人才是過分，明明占了落雲門和師傅的好處，還背叛師傅。”
“……”
大夫人面色陰沉，叫來她的情郎，二人密語道，“此事只有天知你知我知，從未外傳。你可曾對人言？”
“此事絕密，怎會外傳？我哪有外傳的膽子。”
“莫非神劍仙宗真有個愛聽牆角的長老？”大夫人氣的拂袖，“若是如此，待到仙門大比時，我必要和神劍仙宗好好分說一番。各自關起門來過日子，他打探別人消息便罷了，還四處宣揚，實為可恨！可惡至極！”
其他幾位當事人如何應對暫且不提，只說老頭聽了大夫人的話，搖頭長嘆：此事一旦天知地知，便要衆人皆知了。你們的老天爺長了嘴巴，可怕的很，會連夜到處爆料。
各門各派的隐私被不斷揭露，總有人害怕自家宗門成為下一個，不由罵道：“只敢爆料小宗門，算什麽本事，有本事爆個大料！我看根本不是什麽大能，就是個愛偷聽牆角的猥瑣修士。”
秦簫回複他：【我倒是敢說，就怕你們不敢聽。】
“敢說就敢聽！”
這句話一排刷起。
“迄今為止所有的事情都夠狗血了，實在想不到還會有哪家能有更狗血的故事。”
“大佬要說我們不敢聽的故事了，該不會是九大仙門的事吧？”
“如果是九大仙門的事，我今晚不睡覺了，我怕帖子留不到明天，熬夜我也得看個明白。”
“準備解碼！時刻準備！這個帖要殉了！”
老頭提醒他，“秦簫，說太過分，你會被查到身份，那可不妙。”
秦簫讓他只管放心，“搞事情我有經驗，我說三件事，一件真，一件假，一件半真半假，把水攪渾，還不至于到非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地步。我的龐大神魂還是有點唬人的作用，只要沒碰到底線，九大仙門也不好逼上門來。”
他消息發布的直截了當：
【第一，神劍仙宗的掌門是個女裝癖。
【第二，煉器宗煉炎長老和他不死不休的對頭是親父子，他嫌兒子長得醜丢了，長大後發現天賦異禀又給人領回來，還殺了養父。殺父之仇，生生父子成了死仇。沒錯，兒子就是你猜的那位散修前輩——屠霸。
【第三，輪回宗的人，命本可以活的長些，不過他們宗門秘法遺失，只剩算命的本事，修不了道，所以死的早。如果輪回宗來勸你們入宗門，最好早點跑路，此地不祥，死得很早。】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條消息，直接把衆生緣炸鍋了。
沒睡的連夜發評，睡着的被沒睡着的薅醒。
此夜注定無眠，是雞飛狗跳的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