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人行
四人行
圍着篝火說話的時間很安逸,加上酒精的作用,精神很容易放松。
人一放松,話多了起來。
從和寒十州短暫的接觸中,秦簫能感受到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對于修為不高,沒本事的人,嘲諷力堪稱天下無敵,嘴毒至極。
他能靜坐在此,不聲不響的聽樂火肴和華萃沉說話,令他驚奇。
秦簫不曾從二人身上察覺到神奇之處,難道寒十州發現了他不曾注意到的東西?
他試探性的t開口,“修真界醫修與符修乃是少數,但所見皆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強者,二位修此術法,令人敬佩。”
這話說的有點假了,但說話這點事,只要開個頭,後續總有人能進行下去。
醫修與符修固然有強者,但強者乃是少數。因為修習這兩個法術很費錢,符紙是一次性用具,畫符的墨水也是一次性用具,加上符修還得練手,浪費的符紙和墨水少不了。是以樂火肴一個符修散修,肉眼可見的落魄。
華萃沉亦是如此,若要稀奇的靈藥,除非宗門供給,不然只能靠自己出門去秘境采摘。現今大秘境都被仙盟占據,留給散修的東西,實在是少之又少。
按情勢估計,華萃沉這個醫修也只能修個半吊子。資源有限,沒辦法的事。
樂火肴喝上頭,大着舌頭道,“秦道友不必打趣我們,我們幾斤幾兩,心裏有數着呢。你看我火符使的好不好?”
說着,又拿出一張火符,控制極為精細,把架子上的烤肉烤的外焦裏嫩,芳香四溢。
秦簫發自內心贊嘆,“能将符紙用的如此精妙絕倫,樂道友修為高深,勝我等許多。”
樂火肴哈哈大笑,“秦道友,我啊,只有一張火符用的好。知道為什麽嗎?因為畫火符的材料便宜啊,我們散修,根本找不到畫符的原料,能省一點是一點。都說此次飛雲榜會出現符修寶典,可就算拿到了,于我又有何用?我并非出自仙盟,拿到寶典,沒有材料,不過是讓明珠蒙塵。”
“到時候我抱着個寶貝,卻只能當個磚頭使。他們也是看不開,和仙盟的人争個什麽勁?就算拿到符修寶典,沒有材料,最後也是拿到拍賣行去拍賣,拍賣來的靈石換點寶材,東西不還是在仙盟?說到底,修真界的所有資源都被壟斷了,越是争搶,越是絕望。倒不如我糊裏糊塗的過,來的自在些。”
說完,樂火肴又指着一邊悶頭吃肉的華萃沉道,“你別看他裝出一副仙風道骨,冷靜沉着的模樣,和我一樣是個半吊子。”
“他倒是喜歡鑽研疑難雜症,可惜毫無建樹,醫人還會把人醫死。秦道友,将來你若是受傷,千萬記得找位正經的醫修,莫要礙于朋友的面子,找華萃沉醫治。別人醫治是救人,他醫治是送命,哈哈哈……”
在他滿級的嘲諷聲中,華萃沉的臉僵硬了一瞬。
然後“砰”,樂火肴一腦袋紮到地上。
秦簫:?
才喝這麽點酒,就醉了?
醉的速度有點猝不及防啊。
沒等他驚訝完,華萃沉緩緩把腦袋轉了過來,眼珠子一錯不錯的說道,“雖然不太會救人,但是下毒在下還是很在行的。”
秦簫看了眼倒在地上長眠不醒的樂火肴,努力揚起一個和善的笑,“哈哈。”
華萃沉把頭轉了回去,盯着篝火,他的說話聲很慢,很平,聽他說話,便可知是個情緒起伏不大的人。
“下毒的本事,是在找草藥的時候練出來的。有用的草藥都被人拔光了,只剩點毒藥,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此事少有人知,畢竟也不值得誇贊。”
說完,他正色道,“以後你們若是有危險,遇到了打不過的修士,大可讓我上,我可以把他們毒倒。”
“如此便多謝道友了。”寒十州認真感謝。
秦簫神色複雜,他能說自己有點幻滅嗎?與其說遇見一個醫修,倒不如說是毒修來的準确點。
“不過,秦道友為何會與我們組隊?”華萃沉很是好奇。
他是神劍仙宗的弟子,再不濟,也得找個仙盟裏的人才對。
樂火肴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華萃沉只想給他個教訓,吃點小苦頭足夠了。
一邊捂着腦袋一邊抱怨華萃沉,“下次就不能找點別的顯露你的本事?回回都毒到我頭上,有你這麽個朋友,真是我的福氣。”
餘光瞥向秦簫,也很是不解,“修真界等級森嚴,本該自由自在的修士,修行卻被束縛,天材地寶被大宗門壟斷,散修寸步難行。”
“我們在大宗門的眼裏是和乞丐一樣的存在,秦道友出身神劍仙宗,為何與我們是散修一道?”
“寒道友亦是如此,以道友的實力,入鎮界山不在話下。”
鎮界山是體修第一大宗門,修真界九大宗門之一。寒十州身上層層缭繞的威武之氣,令人望而生畏。
別人坦蕩,秦簫自然也不藏着,坦然道,“哈哈,諸位道友,難道不曾聽過我的名聲?我可是神劍仙宗之恥,大家見了我,都繞道走的人物。”
“仙盟裏的人在意名聲,怎會和我這樣的人組隊?承蒙三位不嫌棄,秦簫感激至極。”他拱手道謝。
寒十州眉目清冷,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屑,看向遠方,好似看向自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向往。
他說,“大宗門規矩繁多,倒不如散修來的快活。”
秦簫笑道,“我也不願意入神劍仙宗,但世道如此,我總得到裏面看看,才知道究竟如何不堪。不過人總是別扭,進去了,又覺得裏頭不好,不大合群。不合群又被人排擠,時至今日,形單影只。幸而遇見了三位,才讓這一路不至于太落魄。”
河道裏銀色的光斑逐漸被金色渲染,天亮了。
秘境裏的日子并不平靜,四人雖不是在挖礦,就是在挖草,僞裝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但糟心事總會主動找上門來。
比如現下風和日麗的一天,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他們偶遇一位趴在怪石堆裏的公子哥兒。
剛開始時,四人還是努力想要忽視他,直接頭一扭,裝作看不見走過去。
寒十州是喜歡看熱鬧,但明顯那裏趴着的是半個死人,熱鬧已經結束了。已經結束的熱鬧,對他來說毫無吸引力。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多分一個眼神。
這塊地頭是岩石群,怪石鱗次栉比,他們是陪樂火肴來挖礦,制作畫符的材料的。華萃沉一個醫修,自然對這裏不感興趣。
秦簫自不必說。
離開半死不活的男子長長一段路後,樂火肴忍不住再次回頭。
寒十州語氣不帶一絲起伏的問他,“他過去是你的情人?你一步三回頭的留念?若是如此,把他帶上也是無妨。人之将死,死後你收到儲物袋裏即可。”
樂火肴:……
“兄弟,難道你們都沒有看到他身上閃爍的金光嗎?”
“沒有。”
“沒有。”
“沒有。”
說完後,秦簫補充了一句,“衣着打扮特地附和了此地的地貌,灰撲撲的,毫不起眼,你是怎麽一眼辨認他的方位?”
他還挺好奇。
樂火肴滿臉寫着難受,“你們難道沒看見他身上挂滿了天材地寶嗎?這麽大一座金山,閃閃發光的橫在你們面前,真的一點都沒注意到嗎?”
“人之将死,不過去撿漏扒一下儲物袋和他渾身挂滿的寶貝,是不是愧對天道的恩賜?”
“可是已經走出很遠了。”華萃沉很平靜的指出一個事實。
再回去,費時間。
樂火肴:“摸摸你的儲物袋,再問問你的心,它是不是留在了那頭,正在招手召喚你。”
是的,他們是散修,沒錢。
天材地寶難尋,路上能撿錢卻不撿,是件很過分的事。
寒十州負手道,“将他殺死,卻沒能将他身上的寶物搜刮幹淨,這不符合常理。必定是因為他身上的寶物難以奪走,從他身上奪寶,只怕難度不低。”
“也可能是妖獸殺死了他。”樂火肴心存僥幸。
寒十州淡淡道,“他渾身挂滿了防禦型法寶,還死在那裏,你覺得自己有幾分勝算?”
秦簫也覺得不好,“我看畫本子上寫,路邊的野男人不要撿。撿了會有大麻煩。”
華萃沉“咦”了一聲,“我看到的怎麽說撿到白胡子老爺爺,然後到處打臉,一路飛升?”
秦簫正色道,“現在那種不流行了,現在流行被撿到的野男人挖心掏肺,自斷修為,然後和他終成眷屬,雙宿雙飛,男修視她為生命……”
寒十州神色古怪的打斷秦簫的話,“你居然看的是女修向的話本?”
樂火肴:……
你們,話題偏了。
末了,咬咬牙,他堅定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區區妖獸而已,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