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買話本
買話本
出發的那天, 秦簫起了個大早。準确來說，是昨晚壓根兒沒睡。
深夜時分，尤其是睡前, 人們最容易做夢，也最容易向上蒼祈禱。
他偶爾打開耳目，聽到人們對天道的祈禱。
求姻緣、求財、詛咒、求報仇……不一而足。
世人心中無數念想，求而不得時, 便會寄希望于上蒼。仿佛一旦對天祈禱, 心中的願望就上了一層實現的可能。
世人所求萬萬千, 天道但聽不得閑。
一人只攥一人願，試問誰陳願在前？
爾自言吾願望癡, 吾卻道爾期許賤。
若要使天遂人願，且放人間無數念。
客棧前有一家賣肉羹的鋪子，肉羹鋪子旁在賣話本子。
秦簫攏着袖子，一步三晃, 半眯着眼睛，蜷在肉羹鋪子上。
熱騰騰的氣冒上來, 熏的人暖暖的, 再聞一鼻子噴香的肉味，頓時饞蟲大起, 胃口大開。
等肉羹煮熟的間隙, 他正好詢問時下流行的話本。
“老板, 最近賣的最好的, 是哪幾本？給我推一套, 即将前往秘境, 我帶着看。”
賣話本的老板是位小胡子修士，身材精瘦, 臉上帶着常年做買賣的小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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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簫衣着雖普通，氣度不顯，分析一番後，确認他定是個能出錢的主。
任何修士都有秘境能入，但敢将話本帶着看，只有兩種可能：
一，秘境安全。如此說來，是大宗門的秘境。大宗門，有錢。
二，道法高深。修為夠高，所以秘境歷練還能抽空看話本。高階修士，有錢。
知道他出得起錢，肯定會買之後，再看秦簫這麽平平無奇的一個人，瞬間覺得他并非庸碌尋常，此乃質樸歸真，境界非等閑修士可比。
于是細心且耐心推薦起來。
“道友請看這本《一劍飛升》，男主前世師門背叛，未婚妻與兄弟跑路，他遭人陷害粉碎一身修為，成為別人飛升路上的墊腳石。重生之後，一步步與師門對峙、将背叛他的所有人一一報複，最後仙路坦蕩，得道飛升。此乃時下最流行的大男主爽文劇本，融合了複仇重生等熱元素……”
小胡子說着說着，發現秦簫興致缺缺，瞬間住口，從旁邊拿了另一本。
“大男主爽文太不現實，我們認真修道之人，都不愛做夢，腳踏實地，那種話本怎能配得上道友卓越之姿？道友看這本《重生成冷酷神尊的毛絨絨》，主寵文，現在女修們的最愛。”
“可我是男修。”秦簫一言難盡。
小胡子嘿嘿一笑，“道友不必介懷，女修愛看的小說，很多男修也愛看。女修代入女主視角，男修可代入男主視角嘛。誰不想要個會撒嬌的小嗲精毛絨絨伏在膝下？”
秦簫的臉色像便秘一樣，小胡子知道了，他不喜歡毛絨絨。
既然如此，再看這本又如何？
“道友，這個，《揣了仙尊的仔後我奪路而逃了》……”
秦簫：“……我對懷孕生孩子沒什麽興趣。”
小胡子心頭暗罵，給你推薦大男主爽文你不喜歡，時下最流行的戀愛本子也不喜歡，真是難搞。
“道友，這本《洪荒家族》，說的是上古九大世家相互争鋒，但上天給他們開了玩笑，九大家族的人總是互相喜歡，卻因家族世代深仇大恨不得圓滿，每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總是以悲劇結尾。他們愛恨癡纏……”
秦簫打斷了小胡子的話，“世代的仇恨，怎會相互喜歡？”
老頭同樣一言難盡，“恨不得吃盡對方血肉，明天立刻去屠族的一群人，能互相喜歡，太扯了。”
小胡子一梗，“……自然是上天的玩笑……”
他從來不開這種地獄玩笑，秦簫挑釁似的說道，“劇情沒有邏輯，這本書賣不好吧？”
什麽？！
小胡子聞言，瞬間激動，你能不買我的書，但不能說我的書不好！
“《洪荒家族》可是當今虐戀本榜一大佬，道友只管上衆生緣查看，這本書的排名在說書風雲榜榜一的位置呆了足足三百年，至今仍是榜首！”
“他們怎就不會互相喜歡？野獸與野獸總會相互吸引，高端的獵手，僞裝成獵物的時候，怎知自己不會真正成為獵物？人與人之間，有交流才會有感情，他們雖然天天是想互相屠族的交流，但也是交流！日久生情說的便是如此！”
不，我們對日久生情的理解不一樣。
見他臉上明顯不信的表情，小胡子勝負欲一下起來，誓要把《洪荒家族》賣給秦簫。
小胡子巴拉巴拉說的口幹舌燥，即将辭絕，秦簫仍舊磨磨蹭蹭，好像哪個都不滿意，哪個又都有點滿意，做不了決定。
老頭勸秦簫，“要不你買《洪荒家族》吧，人家介紹的夠久了。”
主要他被小胡子的介紹勾起了興趣。
“好。”
秦簫拿起這本冊子，“衆生緣裏可有刻版？”
見他選中，小胡子心裏松了口氣，總算能賣出去一本了。
同時默默鄙夷了一下，看着人模狗樣的，醉心修煉的模樣，居然喜歡看虐戀情深。
“這是自然，每本書都會附帶衆生緣裏的刻版，只要登錄，即可查看。”
“多少錢？”
小胡子眉開眼笑，“客官一看便是慧眼識珠之人，選中了本店最為暢銷的寶貝，一口價，三千靈石。”認準肥羊，一個痛宰。
秦簫倒吸一口涼氣，“三千靈石，你怎不去搶？尋常一本話本不過兩三靈石，你開的是黑店不成？”
“道友此言差矣，價格不一樣，品質自然不一樣。而且兩三靈石，客官您是從垃圾堆裏淘的書嗎？”小胡子嘴角一抖，他專業賣話本三百年，能不知道話本子的市價？
“《洪荒家族》可是榜一，粉絲無數，熱銷的東西自然價高，否則作者的潤筆費怎麽掙？”
呵，真當他沒寫過話本？作者能有多少潤筆費他不知道？
當年他寫話本子，甚至倒貼了點錢印刷成冊，放在街上叫賣一個買的人都無。
“熱銷的東西滿大街都是，哪裏不能買？你賣的這麽貴，我可要去別家了。”
小胡子一急，忙道，“道友，作者可是俠楔先生！一本情節有保障，保證從頭到尾跌宕起伏，不會無聊的書，難道不值得高價嗎？”
“那也是一本書，潤筆費你們早給了，這本書大批量出版售賣，成本必定不高！”
小胡子連連叫冤，“你只看這本書的紙張如此厚實，再看鑲靈石的封面，整本書看起來如雲如霧，宛若世外秘法。加之我們用于印刷的乃是桃花墨，打t開書冊之後，一股桃花香撲鼻而來，數萬萬年花香不散。再看衆生緣裏我們清晰的排版，能随時讨論的話題，滾動的專欄和讨論組，便知我們為此付出多大的心血。如此一套下來，成本怎會低呢？”
“但這本書薄，紙張少。”秦簫一句話，直接把小胡子堵了回去。
小胡子心裏把秦簫罵了個狗血淋頭，誰家買書看書厚不厚實來算劃不劃算的，哪兒冒出來個神經病。
今日怕是遇到個行家，砍價神手，少不得來一場巅峰對決，方不堕他話本大王、集市一哥的威名。
“一口價三十靈石！”秦簫給出了他的目标價。
小胡子差點吐血，好家夥，你是來打劫的不成？
他深吸一口氣，方平靜道，“三十靈石萬萬不可，道友，剛開張，我給你打個骨折價，兩千靈石，交個朋友，算是送你一本書了。”
“兩千靈石和三十靈石差的也太多了，只買一本書，根本不可能。修行尚且要消耗靈石，怎能買本話本就費兩千？兩千靈石簡直是明搶，明搶你還說送我？”秦簫誇張道。
小胡子道，“道友，我理解你的想法，這樣吧，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我給你送一臺靈石方硯，就當我們交個朋友。靈硯單買都得六百靈石，要不是看在您是今天第一單的份上，我肯定不送的。兩千靈石，靈硯加話本，你帶走了。”
他作出一副大出血的樣子，強忍肉痛，把靈硯和話本推到秦簫那邊。
秦簫指着旁邊的周邊，“《洪荒家族》周邊這麽多，兩千靈石，多多少少得配一點周邊才行。”
手一伸，把全部周邊攏了過來。
小胡子連忙出手，把周邊攏了回去。
“算了道友，我再吃點虧，兩千靈石，給你俠楔道友的親簽版。”
說着，給秦簫換了本書。
見秦簫還在對周邊虎視眈眈，小胡子護的死死的。
書賣不了多少錢，大頭的利潤都在周邊上，可不能拿去送。
見狀，小胡子把方才推薦的另外三本也推過去，“道友，一本書，看完就是看完了，買周邊有什麽意思？倒不如多看幾本。你看，我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兩千靈石，我賣你四本書，哪裏能有我這麽厚道的生意人？全是成本價、虧錢出給你。”
“靈硯你也可以帶上。”他補充一句。
秦簫追加，“筆墨紙硯得有一套……”
話音未落，小胡子賣慘，“客官，再拿，我攤子送你得了。我起早貪黑，只掙一點點利潤，賣話本子的利潤不高，再外耽擱一天，也賣不到多少錢，回家還要修行，很不容易啊。”
“你看看隔壁的肉羹攤子，我只敢在這兒聞個肉味，都不敢去吃飯，一點點靈石都要省下來修煉。散修難為啊。家裏還有一大家子要養，這輩子修行無望，只盼着能度過點安穩的小日子。”
秦簫聞言，眼淚一下流出來了，“我也是散修，你看我的衣裳，破了都是自己打補丁……”
“道友，我建議你用淨衣訣。”小胡子緩緩打斷了秦簫的話。
老頭樂不可支，“哈哈哈，秦簫，你是在修真界買東西，又不是在凡人界，說什麽打補丁的事。”
秦簫：“……行吧，四本書、一方靈硯、親簽，包起來。”
“好勒！道友，你衆生緣打開，我給你開啓刻版登錄賬號。看到興起處，大可和諸位道友共探劇情。”
吃了肉羹，再拿上話本，回去後，幹脆利落地撕碎了樂火肴給的符紙，去秘境尋他們二人。
順便顯擺下他從集市上淘到的好東西。
小胡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一算，話本少了四本，錢是一點沒多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