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換工作
換工作
第二天一早, 桑雲窈先把桑寶彤送到幼兒園，緊接着去了食堂吃飯。
她第一次踏入烏泱泱的大食堂，便覺得裏面是t一股熱浪襲來。
絕大部分人都是一線職工, 穿着灰藍色的工服, 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幹部出身, 穿着自己的衣服。宛若是一片藍色海洋裏，一些氣泡在汩汩翻滾。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這是這個時代特有的, 在後世很難找尋到的旺盛的生命力。
桑雲窈排隊用飯票領了屬于自己的饅頭、榨菜一小碗清水粥還有一個雞蛋, 端着飯盒尋了一個有窗的位置坐下吃飯。
吃過了飯，桑雲窈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準備吃飽了有力氣再去開工。
剛一踏入車間, 便是更猛烈的熱浪襲來, 桑雲窈深吸一口氣，把工服裏的手套掏出來帶好。
拿了大鋼鉗，還有鍛造錘, 桑雲窈正式上工。
之前通過原主的記憶，桑雲窈就知道這份工作肯定是不好做的，而現在真正上手，她才知道到底有多辛苦。
軋鋼廠當然是有精細化的車床的，但是鋼鐵在進入車床定形以前, 還需要人工去調整形狀。
大夏天把加熱到上千度的鋼胚利用大錘一下下地捶打定形，桑雲窈本來就已經做得很費勁兒了, 偏偏組長胡工還總是路過她旁邊，時不時就說些冷嘲熱諷地話。
桑雲窈做不到一心兩用, 加上聽胡工的話聽得火冒三丈，幹脆口中給自己念拍子, 專心致志地鍛造鋼胚。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地重錘落在鋼胚上，偶爾火花還會飛濺出來。
等到中午吃飯，聽着旁邊的人聊天，桑雲窈算是明白為什麽胡工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胡工生氣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桑雲窈請假錯過定級考試，第二件事是生氣桑雲窈把拖油瓶給帶到了城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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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件事明面上來看都和胡工沒關系，是桑雲窈自己的事情。
但是深想便知道胡工生氣的原因了。
胡工是車間的小組長，手裏頭有點權利，順風順水慣了，加上原主也是個老實頭頭，他就以為拿捏住原主，讓她做自己的弟媳婦是十拿九穩的。
把這個作為前提，後面的就很好推斷了，在胡工的心中，桑雲窈做出來的這兩件事都是大大地損了老胡家的利益，當然是對桑雲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桑雲窈鍛鋼了一上午，右手都在發抖，顫抖着給自己嫁了一筷子白菜炖粉條，吸溜了一口之後，才開口說道：“我就這一個親外甥女，我不養她誰養她？而且陶姐知道的，我家小孩兒可愛着呢。”
桑雲窈這樣一開口，陶素素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桑雲窈的背。
“小桑說的不錯，你們是沒看到那個小朋友，真的是我就沒見過這麽乖的小孩兒，昨晚上我們院裏停電，大家夥都在院子裏乘涼，那小孩兒應是給小桑扇了一個小時的扇子！才多大的孩子啊。”
“還說東方紅一號，說是開創了航天史的新紀元，怎麽樣肉眼可以看到，很多話我不記得了，那這孩子可真的是厲害！”
王燕說道：“哎呦，我家那個孩子被我寵得上了天，讓他打個醬油都不幹，原來你家這個孩子這麽乖啊。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女兒确實比較省心，男孩子就是太聰明了，有時候特別不好教，像是我家勇勇……”
王燕同志重男輕女，生了三朵金花好不容易得了兒子，她得了這個兒子以後，如獲至寶，總是忍不住把話題繞到她最小的兒子上去。
此時王燕同志開始滔滔不絕說起自己的兒子尿得有多遠。
要是原本在現代工作的桑雲窈肯定聽得反胃吃不下飯，但是現在……
早晨飯菜沒什麽油水，她在十點就已經開始肚子餓了，下午還有做重體力活，必須得補足能量。
桑雲窈繼續顫抖着手把筷子伸向了炖豆芽。
軋鋼廠職工食堂的飯菜還是挺有規律的，早晨要是見到了雞蛋，那麽中午肯定是不帶一點葷腥，全部都是加了一丁點油水的炖菜。
劉琴看着桑雲窈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這才休息一個星期的時間，都成這樣了？”
桑雲窈會這樣純粹是因為她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是腦子知道是怎麽回事，身體要做到大腦的指令就會更費勁兒一點，所以才會這樣。
桑雲窈就着劉琴的話說道：“是啊，也就一個星期沒動，就直接不成了，我想着再熟悉兩天就好點了。”
隔壁桌子的男同志王全看了過來：“小桑，你就應該直接答應胡工，胡工家裏是有點權利的，到時候別的不說，給你換個輕松點的位置肯定成。還是你們女同志好啊，尤其像是桑同志這樣的，有這樣一張好臉，直接可以靠着嫁人改變命運。”
剛開始語調還正常，後面這語調就酸溜溜的。
桑雲窈覺得他恨不得直接變身成女的，被胡工家裏人看中。
王全這樣一說話，當即陶素素就發脾氣了，“你說啥？你瞧不起小桑同志？她什麽時候要靠着嫁人改變命運了？”
就連重男輕女的王燕也說道，“瞎扯什麽嫁人改變命運，有人是把小桑當做軟柿子捏，想吃絕戶呢！要是以前的桑工在的時候，誰敢給小桑亂介紹對象？非得被大棒子打出去！這是欺負小桑家裏頭沒有男人！”
其他女職工也幫着桑雲窈說話。
“都婚戀自由了，小桑喜歡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小桑的條件別說在車間裏了，就算是在整個廠裏都是數一數二的。”
“哎，要是桑工還在就好了。”
桑雲窈膩歪死了王全這種人，擡起眼看着領頭的王全，直接上綱上線說道：“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男同志能辦到的事，女同志也能辦得到。（注：此處為引用）搞什麽歧視啊。”
金句一出，全場秒殺，在這個年代，誰敢否定這句話？
王全立即不敢說話了。
有一個瘦小的男同事站了出來，“桑同志說的對，她還是我們車間裏被表揚的鐵娘子，把嫁人改變命運這句話放在她身上，看輕了她。”
陶素素把桑雲窈的肩膀一摟，“沒錯沒錯，咱們小桑同志幹嘛要通過嫁人改變命運啊，而且是不是話題扯遠了，本來在說小桑的外甥女，我以後要是結婚了，就要彤彤這樣的孩子。”
陶素素這樣一說，話題頓時輕松了起來。
重男輕女的王燕同志又把話繞回到了兒子身上，“小陶，你還是太年輕了，你不知道，家裏頭還是得有個男人，你看小桑現在這樣被欺負，說到底還是因為沒了桑工在，要不有個弟弟也行啊，小桑弟弟往這裏一站，有誰敢說什麽？小桑啊，你這沒男人還是不行，得快點找個對象，最好生個孩子，還是個男孩兒，我家勇勇真的是那叫一個聰明啊。”
前面還好好的，後面又是她兒子了。
桑雲窈對王燕同志真的是絕倒，這也可以繞回到她兒子身上？
吃過了飯，桑雲窈去洗飯盒，劉琴湊過來對她說道：“王姐剛剛有一句話說的對，現在真的是有人想吃你的絕戶，你自己要小心點，你帶孩子這一步棋，可以說很對，也可以說很不好。只怕會逼得有人要兵行詭道了。”
食堂的飯菜根本沒什麽油水，絲瓜絡轉過一圈，就幹幹淨淨了，桑雲窈把飯盒控幹水分，對着劉琴說道：“琴琴，怎麽還下棋不下棋？我沒想那麽多，當時小孩兒眼睛紅紅地看着我說，小姨我就吃這麽一點……”
桑雲窈一想到當時的情形，都還覺得眼睛有點發酸，而且也幸好是桑寶彤主動提了，她自己都沒那個念頭。
“我姐就這一個孩子，我姐已經沒了，我就想着把彤彤接到我身邊。還有你的意思是……胡工會急了眼？”
劉琴是個很聰明的人，這年頭也就是因為沒有高考，不然她絕對是妥妥的京大、清大的苗子。
劉琴點頭：“恩，我覺得會，之前胡工可能想着慢慢來，但是生怕你又折騰出來彤彤這樣的事情，只怕非得逼着你和他弟弟結婚了，畢竟他家真的是霸道慣了。你自己小心一點，也讓你的外甥女也小心一點。”
桑雲窈打了一個激靈，點頭說道：“我知道的！”
她看的小說可多了，聽到了劉琴的話，桑雲窈瞬間腦補出來，胡工想要壞掉自己的名聲，例如在廠區車間裏，非要讓自己去辦公室，結果他弟弟也在……
桑雲窈想着，別的不敢保證，她自己肯定不會輕易上當，另外小團子可是天才崽崽，交代了她不随意跟着其他人走，小團子肯定也聽得進去。
差不多還有一年多就要恢複高考t，只要忍過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就好。
退一萬步，倘若是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和對方魚死網破，把人送到監獄，她自己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也不會從了對方。
反正她不想嫁人，沒人可以逼得了她！
劉琴感覺到了桑雲窈身上昂揚的戰鬥欲，她的眼角抽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很有危險的事情，這人卻充滿了戰鬥欲望。
劉琴是好意提醒自己，桑雲窈也投桃報李，“琴琴，我這次在火車上聽到了一個消息，有人正在向上打報告申請恢複高考，你沒事的時候做好準備。”
劉琴本來是為了桑雲窈的表情暗自無語，此時聽到了桑雲窈的話，手中的鋁制飯盒啪嗒一下掉入到了洗手臺裏。
旁邊有人看了過來，劉琴快速地把洗完碗，把桑雲窈拉到了一邊，“真的？”
劉琴太渴望上學了，而且她很喜歡關于生物的奧秘，人體是怎麽精妙地運轉？人體的細胞代謝和凋零，體內DNA的秘密，是不是可以利用DNA進行破案？畢竟DNA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特質，如何低成本地提取複制出來？
桑雲窈看着劉琴的模樣，用力地點頭，鼓勵地目光看着劉琴，“琴琴，你本來成績就很好，抽空複習一下，還有啊，你別急着相親了，可能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劉琴深吸一口氣，“你說的對。”
如果要是結婚了以後，她要上大學就不再是自己的事情，婆家可能會阻止她念書，而且萬一要是結婚生了孩子，那就永遠不可能去學校了。
“謝謝你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特別重要。我可以告訴我的好朋友嗎？我不會和她說，是你告訴我的消息。”
“可以的。”桑雲窈點頭，“其實告訴很多人都可以，就是別透露是我說的。我打算也告訴一些人，把消息給擴出去。”
劉琴看着桑雲窈，自己的成績是很好，不懼怕和人競争，但是桑雲窈以前的成績就是中等，如果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對桑雲窈有影響。
桑雲窈看懂了劉琴的擔心，對着她眨眨眼，“也就是你全心全意信我，不是所有人都會相信我啊，再說了，我也是會努力的！我是覺得消息散出去得好，免得有些人在絕望之中掙紮了很久，起碼現在多了一個希望，心中多了一抹信念。”
劉琴看着桑雲窈笑容燦爛，她一直知道好友生得好看，巴掌大的小臉，明眸璀璨、紅唇嫣然，只是來代班的時候就是桑工去世的時候，桑雲窈總是低着頭，表情沉悶。
現在劉琴見着桑雲窈眉開眼笑，不由得有一種被驚豔之感。
劉琴想到了好友家裏寄住的小團子。
或許這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帶給了桑雲窈希望，讓她生活有了盼頭，開朗了起來。
劉琴本來多少有點擔心桑雲窈養孩子的事情，現在覺得孩子養得對。
劉琴笑着說道：“周末有沒有空？你把孩子帶上，我們一起去逛逛。”
桑雲窈的眼睛一亮，“好啊，什麽時候？”
“周日上午。”
兩人說到了這裏就不再說話，而是連忙回車間裏抓緊時間休息。
作為一線重體力的工人，必須休息好了才有力氣幹活。
·
午睡一個小時，兩點準時開工。
整個車間裏鋼錘和鋼胚碰撞的叮當聲不斷，組成了這個年代火熱的旋律。
桑雲窈也憋足了勁兒在鍛鋼，她不努力也不行，每天工作是計件的，她怎麽都不能比原主差太多，更何況身邊是不是胡工還會路過。
經過了一下午的勞作，桑雲窈在聽到了代表下班的鈴聲，這才重重落下了最後一錘，感覺到自己解放了。
上午就已經很難熬了，可能是因為上午已經榨幹了體力，中午吃的沒什麽油水，下午桑雲窈覺得自己擁有了鋼鐵般的意志力！
如果不是擁有鋼鐵般的意志力，怎麽抗得過來的？
桑雲窈捶打的時候就盼望着下班，今兒是周五，下班了就代表明天後天可以休息！
也就在這個時候，胡工踱步到了桑雲窈旁邊，對她說道：“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劉琴的話瞬間浮現在桑雲窈的耳朵邊，她的腦子裏出現了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就自己和那個三十歲沒娶媳婦的老光棍的情形。
鬼才去！
桑雲窈低頭捂着肚子，大聲說道：“胡工，我肚子疼，要拉屎。”
粗俗地丢了這樣一句話，桑雲窈就往外跑，結果和踏入車間的胡家人擦身而過。
胡工是在昨天知道桑雲窈帶了外甥女的，決定今天就讓自己的弟弟、父親母親不光是停留在看桑雲窈的照片，而是趁熱打鐵把事情給定了，畢竟結婚之前總不好多管別人家的事情，定親甚至結婚了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把那個孩子塞回到農村。
他沒想到桑雲窈又說自己肚子疼要拉屎，又這樣一溜煙地跑了。
胡工的鼻子給氣歪了。
陶素素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對着旁邊的劉琴說道：“胡工要氣死了，小桑的膽子可真大。”
“幸好小桑跑得快。”劉琴努努嘴，對着陶素素示意那胡家人的方向。
“以前就是念叨兩句，現在親自把弟弟給帶到了車間裏，要真進辦公室了還不好跑，現在跑最合适。”
王燕湊過來，咕咚咚喝了不少水以後開腔，“我就說得找個男人，找個依靠。小陶，你和小桑一個院的，你也勸勸她。”
陶素素想到了昨天見到的祁衛東，露出了牙齒笑着說道：“中，要是有合适的，我一定勸着小桑多把握，實在不行女追男也行，她老是被人纏着，也不是個事。唯一慶幸一點的是，咱們院子裏的何寡婦消停了點。”
劉琴想到了桑雲窈說的要高考的消息，對着陶素素說道：“其實也不用那麽急，前幾天我知道了一個消息，說不定要恢複高考，小桑可能還想繼續讀大學。”
陶素素笑着說道：“我不知道小桑的水平，不過劉琴你肯定沒問題！你好好努力啊，真希望我們車間也能出個大學生。”
王燕咕囔了一句，女孩子讀那麽多的書有什麽用，不過無論是陶素素還是劉琴，都沒理會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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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雲窈跑出了車間以後，立即去車棚把車給解鎖騎上。
她踩着二八大杠去接團子，一路速度飙升起來，就生怕被胡工給抓住了。
桑寶彤早就把小姨過來的方位給記住了，此時在見到了熟悉二八大杠，立即激動了起來，扯了扯幼兒園老師的衣袖，“我小姨來了！”
今天桑雲窈不是最早過來的一個，不過依然算是前幾個到的。
幼兒園的尹老師把桑寶彤送了過來，對着桑雲窈眨眨眼，小聲說道：“桑同志，等會直接回家，也別吃飯啊，有好事的。”
桑雲窈想了一下好事是什麽，立即意識到了肯定是滿滿的父母要帶着滿滿登門致謝，估計要請客吃飯。
她正好一整天鍛鋼，吃的能量不足，桑雲窈覺得自己餓得可以吞下一整頭豬。
她笑着點頭，對尹老師說道：“我等會哪兒也不去，就把自行車鏈條蹬出火星子，去見滿滿的父母。”
尹老師被桑雲窈的話給逗笑了，捂住嘴帶着笑意說道：“真可惜我看不到。”
桑雲窈一板正經地說道：“不用可惜，畢竟我也蹬不出火星子。”
小團子聽到了小姨的話，大大松了一口氣。
尹老師被桑寶彤給逗樂了，對着桑雲窈說道：“我看彤彤很聰明的，沒想到也會被小姨給騙到。還真以為你小姨會蹬出火星子呢。”
桑雲窈把團子給抱了起來，“那是因為我家寶寶信任我，小姨說得話，就是對的！”
桑寶彤點點頭，她确實認為小姨說得話都是對的，都是好的。
尹老師見着又有家長過來，對着桑雲窈揮揮手，“好了，不說笑了，下周見。”
桑雲窈把小團子給放到了後座，“下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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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院裏指不定有人等着，桑雲窈就沒去別的地方，載着桑寶彤就往家裏騎。
剛到了四合院門口，就見到了四合院門口烏泱泱的一堆人。
“小桑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着這句話，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樣散開，露出了最裏面的幾個人。
在最中間的當然就是滿滿小朋友，他被人抱在懷中，然後還有是廠裏的副廠長秦鴻光（在開廠裏大會的時候，秦廠長發過言，所以原主的記憶裏有此人），一個看上去就很精幹的婦女，還有一對頭發花白的老人。
二大爺紅光滿面地上前說道：“小桑快來，沒想到你居然救了秦廠長還有周主任的兒子！”t
二大爺真的是與有榮焉，旁邊的二大媽更是伸手想要把桑寶彤給抱下來。
小團子沒讓二大媽抱，自己跳下了車站在小姨身邊。
桑雲窈上前，還沒說話呢，結果老太太直接就給跪下來了，砰砰砰，利落地開始磕頭。
老太太的動作別說是周圍人吓一跳了，就連滿滿一家人也都是如此。
“老婆子，你快起來，不用這樣的，給小孩兒折壽了。”
“媽，你別這樣。”
“可不興磕頭。”旁邊的一大爺連忙拉住老太太，“秦老說的是。”
“是啊是啊，真的不用這樣的，小桑救人也不是為了感謝。”
桑雲窈也上前一步，連忙把老太太給扶住了，“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只要是會那個法子的人，我想誰見到了都會勇于站出來。”
老太太把桑雲窈的手給緊緊握住，淚水從渾濁的眼裏落下來，“差一點，差一點我孫兒就沒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就是你救了滿滿，救了我們全家。”
老太太會這麽激動也是有原因的，她今天中午午睡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自己的孫兒沒了，事後廠裏處罰了趙紅霞、宋雯還有于曉曉同志，還特地開了全廠的警示大會，但是有什麽用呢？她還記得小孫孫冰涼的身體。
老太太看到了孫子現在還活着，想着要是沒有桑雲窈，這夢豈不就是成了現實？決定對桑雲窈的感謝加倍。
原本秦家是帶了米面油，還準備去國營商場搬一臺電視機給桑雲窈的，但是老太太自從做了這個夢，就不要這樣了，表示這禮還不夠，要讓桑雲窈從一線繁重的工作裏脫身，得坐辦公室。
秦鴻光知道其他廠長是做過這種事情的，把一線工人換到辦公室裏去坐，但是他從來沒做過，秦廠長的表情猶豫。
老太太急得跟什麽似的，一定要給桑雲窈換崗，秦廠長沒松口，最後還是周瑩答應了下來。
周瑩從何記者那裏見到了桑雲窈的手寫稿，還有她畫下來的急救圖，周瑩覺得桑雲窈的學歷雖然不高（高三沒讀完，只有初中學歷），但是這寫字還不錯，也能簡單畫畫，适合去宣傳部畫板報。
軋鋼廠整個大廠光是黑板就有十幾個，每隔一周就要重新書寫新的內容，如果要是正好輪到了下雨，天晴了就要補板報。
老太太幹瘦的手抓住了桑雲窈的手腕，“走，咱們吃飯，好閨女，你鍛鋼了一整天是不是累了？已經提前在國營飯店定了包間，必須得賞臉吃飯。”
桑雲窈倒也不怯，笑着說道：“不是賞臉，能夠和秦廠長、周主任吃飯，還有得老廠長的指點是我的福氣，我家還有個小孩兒，我能帶着她一起嗎？”
桑雲窈時時刻刻都不會忘掉自家小孩兒，把看自行車的小團子拉過來，笑盈盈地說道：“當然也是因為送她去幼兒園，才能夠正好撞見這件事。”
“當然得一起。”老太太立即說道，“一看這孩子就很有福氣。”
二大爺自告奮勇替桑雲窈搬自行車，讓她帶着桑寶彤去吃飯，等到秦廠長一家人走遠了，198號四合院門口炸開了鍋。
按道理廠裏是八卦滿天飛的，但是出事的是副廠長的兒子，這事幼兒園方便就沒人往外傳，一直到現在，衆人才知道桑雲窈救了人，而且這孩子的父母身份都了不得！
“我的個乖乖，救了秦廠長的兒子，小桑這次可走了運道。”
“不知道秦廠長要給什麽好處？”
“糧票、布票、油票、工業票、肯定什麽都有。”姚聽聽的心中火熱，恨不得自己去撈一點。
何寡婦正好過來了，她剛剛從巷子的另一頭過來，錯過了這一場大戲，聽到了姚聽聽的咕囔，不由得問道：“怎麽這麽多票？什麽情況？”
姚聽聽本來不願意說，但是想到了就在一個院子裏肯定早晚都會知道，就說道：“剛剛秦廠長和周主任過來了，小桑帶着彤彤去幼兒園上學，正好碰了他們兩人的孩子被花生米卡住了，要不是小桑把人救下來，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他們全家帶着孩子過來感謝小桑，現在把人請到國營飯店裏吃飯去了。”
何寡婦整個人都是一激靈，把兒子的背一拍，“你聽到了沒有？！”
周向前有所觸動。
這年頭大家都追崇英雄，喜歡正能量的人，周向前本來不是太想追桑雲窈了，聽到了桑雲窈這麽熱心腸，也難免有了變化。
賈前進也是若有所思，其實本來只是打算完成姐姐交代的任務，這樣來看，桑雲窈同志還真的是一個好心的人。
要是和桑雲窈組成家庭，以後也可以幫助姚聽聽……
而白慶就在賈前進旁邊，用手肘撞了撞賈前進，“看到了沒有，這女孩子多心善啊，你可別因為她上次說了幾句氣話，就不追了。”
“哪兒能啊。”賈前進笑了起來，“追！”
只是最後一個音兒忽然收小了，因為姚聽聽出現在他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陶素素聽着這些話是咋舌不已，看着馮奶奶柱着拐杖回來，她用拐杖正好打在了姚聽聽和賈前進中間，強勢地分開了兩人。
“讓一讓，好狗不擋道。”
·
桑雲窈不知道這裏的一場風波，她正在國營飯店裏表演魔術。
她面前有三支碗，手中有三個毛茸茸的小球。
坐在對面的人，一個是外甥女桑寶彤，還有一個是被周瑩抱在懷中滿滿。
滿滿哭哭啼啼的，一雙小手揪住了母親周瑩的衣服，一邊還在看着桑雲窈的動作。
滿滿會哭泣，主要是因為他非要在大廳裏奔跑，當時牽着滿滿的是老太太，結果一個沒拉住，滿滿摔了一跤，哭得整個包間裏都是他的哭聲。
“你們看，碗裏面是空的。”桑雲窈把三個扣着的碗給打開。
又把三個小球給了小外甥女還有滿滿摸。
叫做三仙歸洞的小魔術是以前桑雲窈班上的學生最喜歡的小魔術，一個筷子輕輕敲了一下，原本只扣了一個小球的碗裏就有了兩個小球。
桑雲窈已經做得很是熟稔了，想要讓碗裏有幾個球就可以有幾個球，有時候還可以讓碗裏一個球都沒有。
滿滿因為身體不好，是有點嬌氣在身上的，平時要是一哭，沒小半個小時安撫不下來，而且只要是滿滿哭了，幼兒園裏必須出一個老師專門把他抱在懷中。
而現在他停止了哭泣，主動掙紮要從周瑩主任的懷裏掙脫出來，好奇地掀開碗。
周瑩也在逗孩子，“剛剛看清楚了嗎？有幾個小球？”
“一個！”
桑寶彤也在心中小聲說着一個。
桑雲窈任由兩個孩子打量幾個碗和球，繼續在他面前表演魔術。
桑寶彤一開始也被這個游戲給鎮住了，甚至也懷疑是不是小姨真的會魔法！
但是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小姨的手指會有一只扣着，并不是時時刻刻把手心給別人看的，有時候她的手會往碗邊一帶，那個時候就是放球的時候。
小團子沒說破這件事，因為她看到了小姨和她眨眨眼。
小團子的眼睛彎起來，和小姨默契地點點頭，
“我來遲了。”包廂門被敲了敲，這會兒過來的是李主任，當時桑雲窈和李主任一起去幼兒園，這才有了救下滿滿的事情，所以李主任也來了。
李主任笑着說道：“快下班了，有人來找我說幼兒園老師的事情，還非要拉着我吃飯，我只能說飯局等着我，這才脫身。”
秦鴻光笑着給李主任倒水，“不急，還有兩個人沒來。”
“還有誰？”
“人事科的王主任，還有胥主任。”
李主任是豁然開朗，明白今天這宴要送給桑雲窈的是什麽了，這是要把她從一線工人提拔到坐辦公室！
李主任不由得贊嘆桑雲窈的運道到了，不過他也覺得值得，當時桑雲窈這位女同志确實是一門心思就在救人上。
李主任笑眯眯地說道：“那我可得恭喜胥主任……”
“不一定！”老太太忽然開口說道，“不好說。”
老太太這樣一說，秦鴻光的表情不好看了，就連周瑩也皺了一下眉頭。
周瑩把老太太給拉到了外面，沒想到的是，秦老爺子也溜溜達達出來了。
“你也看出來了？”老太太對着自家老伴說道。
秦老爺子點頭，對着還困惑的周瑩說道，“李主任剛剛不是說了處罰措施嗎？那個趙紅霞肯定要走，宋雯的負擔重，帶孩子吃t不消，幼兒園缺老師，小桑對孩子挺有耐心的，不如去幼兒園當老師。”
周瑩一瞬間有些心動，很快又怕是不妥，她自己是覺得滿滿這孩子可愛，但是有時候也得慶幸不是自己一個人帶。
幼兒園老師要面對幾十個孩子，桑雲窈會覺得是個好工作嗎？
“趁着那兩個主任還沒來，先問問小桑！”老太太說道，“瑩子，兩個工作給她選擇，看她想要哪個！”
桑雲窈很快就被喊了出來，兩份工作擺在了她的面前，一份是去宣傳科做打雜的，另一份工作是幼兒園老師。
桑雲窈當然知道要……
“謝謝周主任、秦廠長！”桑雲窈本來就覺得在車間裏坑爹死了，又累，小組長還虎視眈眈的，現在能夠換到幼兒園老師就太好不過了。
桑雲窈也不敢和秦廠長、周主任客氣，萬一客氣了，這個工作可能就飛了！
“我很喜歡孩子！”桑雲窈說的是實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幼兒園做老師，我有信心可以做好。”
秦鴻光其實去宣傳部說服胥主任的時候，胥主任拉長着臉有點不樂意，一直念叨說是初中學歷太低了，現在要是換到幼兒園工作倒是不錯，李主任這裏招呼一聲就行，而且趙紅霞的事情，正好讓幼兒園空缺了一個位置出來。
“好，等會吃飯的時候，我就和人事科的人說一聲，看看他什麽時候給你辦轉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