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師徒對峙

第1章 師徒對峙

入夜,皓月當空,清冷的月光傾灑在煉獄峰的山頭上,一派凄然。

無極道宗有好幾處禁地,但對弟子來說最大的禁地就是煉獄峰。

旁的禁地普通弟子根本進不去,而煉獄只要進去了,就很難全須全尾地出來。

而煉獄峰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進去的,能進入的人、妖、魔,至少得為禍一方才有資格。

三天前,煉獄峰迎來了最為特殊的客人。

——無極道宗這一代最為出衆的弟子,邊關月。

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被青玉仙尊撿回去,在無極道宗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長大,長成一個粉嫩但霸道的團子,後來越長脾氣越不好,與此同時實力和她的脾氣一起大大見漲,成了二十歲的金丹。

要不是怕結了金丹以後容貌太顯幼态,罵人的時候沒有氣勢,她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可以突破,如今二十四歲已經是元嬰大圓滿,距離化神只有一步之遙。

所有人眼中的未來正道之光。

就算有人不喜歡邊關月張揚肆意的性子,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就算修真界的未來。

如今這位天之嬌女淪為了階下囚。

*

煉獄峰地牢。

兩道不同的腳步聲一點點由遠及近,邊關月動了動眉毛,卻沒有睜開眼睛,仍是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煉獄峰從外面看着平平無奇,山頭還有點禿,但精華都在地底下,地下被陣法切割成一個個互不相交的空間,想要進來必須有煉獄峰核心弟子的陪同,在地牢裏的修士會被鎖住體內靈力,根本不會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而來人能發出腳步聲,不用想就知道是故意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在邊關月面前的栅欄處停住。

邊關月如同昏睡過去一樣,不曾給出任何反應,而來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并未開口。

随着青玉仙尊一起來的煉獄峰弟子可沒有那麽好的耐性,她平生最讨厭的就算邊關月這種仗着師長寵愛而肆無忌憚之人,所以在煉獄峰峰主提出讓人随行的時候,她就主動站了出來,一來不說得到青玉仙尊的青睐,留下幾分好印象也是不錯的,二來她想看看邊關月狼狽的樣子,這位無極道宗年輕一代第一人也有今天。

見邊關月被千年寒鐵煉制而成的鏈子鎖住,還是這般傲慢至極的模樣,煉獄峰弟子忍不住開口刺道:“邊師姐,這裏不是繁枝峰,可不是你肆意撒野的地方!”

就算是以邊關月性子的心境,也詫異了一瞬,睜開眸子,看向來到之後一直一言不發的人。

她難道不知道身邊的青玉仙尊就是繁枝峰的峰主嗎?

話一出口,這位煉獄峰的弟子就察覺到了不對,想竭力補救,但發現除她之外的兩個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只得恨恨地閉上了嘴。

邊關月根本沒有把眼神分給她,而是歪歪斜斜地坐着,目光投向安靜清冽如神像的青玉仙尊傅清梧。

是把她養大的親師尊,也是聽信讒言一掌把她打成重傷,又用寒鐵鏈親手把她捆住送到煉獄峰的“好心人”。

邊關月揚了揚下巴,嗤笑一聲,“青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荜生輝,讓我惶恐難安,不勝榮幸。”

手腳上戴着手铐腳鐐,就連腰和脖子上也被寒鐵鏈鎖住,一點都動彈不得,但邊關月坐在那裏,就不會讓人想到狼狽兩個字,淪落到這般地步也不會折彎她的傲骨。

一身紅衣并沒有因為落灰而變得黯淡。

高高在上的仙尊微微垂眸,沒有理會邊關月的陰陽怪氣,“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邊關月擡眼看她,被這人波瀾不驚、不為所動的樣子氣到了。

就好像她才是那個犯了大錯還不知悔改的蠢貨一樣,而傅清梧則是清淩淩地看着她無理取鬧。

果然,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最讨厭傅清梧如同泥塑神像冰冷又無情的模樣。

“說?說什麽?”邊關月不雅地踞坐,一腿放平,一腿彎起,姿勢傲慢不羁,嘴上也毫不留情,“說你們怎麽眼瞎的嗎?還是說你傅青主是怎麽修無情道修壞腦子的?哦,不止腦子,連眼睛都瞎掉了,我就說嘛,木靈根修無情道就是有缺陷。”

這句話她以前沒有說過,但是沒關系,她現在說了。

陪行的煉獄峰弟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邊關月口出狂言。

這可是青玉仙尊,一個以純淨木靈根走上無情道,讓木靈根不再局限于煉丹、醫修等輔助之道的傅青主,修真界誰人不知青玉仙尊一手化青為玉的絕妙手段,當年和魔族大戰時更是把茫茫荒地頃刻化為冷玉,無數魔族瞬間灰飛煙滅。

就算不談這些,青玉仙尊也是邊關月的師尊,養她二十四年,而邊關月一點都不感恩其恩德不說,現在還這般以下犯上,欺師滅祖!

就在煉獄峰弟子想要開口訓斥邊關月的時候驚恐地發現自己說不了話,而在場還有這個能力的人只有青玉仙尊,她腦子雖然不好,可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立馬斂息垂眸,安靜地站在一邊。

傅清梧并未動怒,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養大的徒弟如此不知尊卑,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邊關月氣極反笑:“覺得我說的話不好聽,那您到底要我說什麽?您要聽什麽歌功頌德的好話,我立馬給您說上一百句不重樣的。”

傅清梧淡淡說道:“經過商議,明日會在午時問仙臺詢問你這件事,你還有什麽說的嗎?”

問仙臺其實不是一座高臺,而是無極道宗的道場,可容納所有弟子,一般不會輕易動用,上一次動用還是宗門百年大比。

看來無極道宗确定了她為了秘寶虐殺同門十九人一事,已經迫不及待要在問仙臺審判她呢。

“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問心無愧。”邊關月冷笑連連,眉眼冷了幾分,咄咄逼人地說道,“師尊,我的好師尊,您不僅不相信我,還不了解我。”

“我這個人最是嚣張跋扈,目無尊長,這件事衆所周知,我若想殺同門,怎麽會在秘境偷偷虐殺呢?用得着勾結外人嗎?我當然得當着無極道宗所有人,光明正大地殺人。”

“我只殺該殺之人,浮光劍不沾無辜之人的血,我怎麽會因為殺人而壞了自己的道途呢。”邊關月笑得諷刺,眉毛上挑,睥睨桀骜,“修真界有什麽秘寶比得上我的天賦嗎?”

純淨到可以媲美天靈根的單系木靈根、天生劍骨、心無旁骛的心境,活了二十四年,修煉沒有絲毫瓶頸,邊關月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是否會得道成仙。

她可是說過“煌煌仙道,唯我邊關月”的人,怎麽會因搶奪秘寶而怒殺同門十九人?

若是連她都要因為秘寶而殺同門師兄弟,這個修真界還有誰可以飛升!

哪怕幾萬年以來修真界都沒修士飛升,邊關月也從未懷疑過自己。

傅清梧啞口無言,面若寒雪的臉上出現了波動,看向邊關月的眼神無情卻又深暗,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

邊關月饒有興趣地看着傅清梧冰淨的臉上出現嘆息的表情,這可真是難得一見,她還以為傅清梧永遠只會當個冰雕呢。

一旁的煉獄峰弟子終于回過神來,屏住呼吸看着師徒對峙的場面,大氣都不敢喘,生鏽的腦袋聰明一回,意識到這絕不是她可以摻和的事情。

這不僅是煉獄峰的事,還是繁枝峰的家事,或許這就是煉獄峰峰主沒有親自接待青玉仙尊的原因。

白衣對上紅衣,一個如雪山,一個如烈火,兩兩相撞,分庭抗禮,氣氛壓抑極了,身處其中讓人恍惚被烈火灼燒,又被雪山埋葬。

邊關月見傅清梧似乎是被她的狷狂無奈到了,懶懶散散地笑了笑,她其實是清絕無雙的長相,但那雙狹長的鳳眸為她增添了不少的英氣和傲氣,加上氣質更有存在感,讓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她的乖張傲慢,而不是長相。

如今一笑,倒是讓傅清梧想到面前人也不過是二十四歲,是個不服輸的姑娘。

“傅青主,我已知曉明日接受訊問一事,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嗎?”邊關月臉色蒼白,唇瓣毫無血色,但氣勢絲毫不落下風。

說了那麽多的話,她已經想送客了。

從蒼山秘境出來以後她就被傅清梧打成重傷,鎖住體內靈力被扔到煉獄峰暗無天日的地牢三天,一動都不能動,更不用提療傷了。

她剛剛撐起架勢譏諷傅清梧已經是她太過氣憤,想要把傅清梧和無極道宗噴個狗血淋頭,當然想是這麽想,她到底是沒有破口大罵。

一是這樣太沒面子了,她好面子,幹不出身為階下囚還努力為自己辯解的事,清者自清,她沒幹過的事就是沒幹過;二者,傅清梧再怎麽打她,她也不過是罵她一句修無情道修壞了腦子和眼瞎,因為這是在荒地把她撿回來,雖然沒有親自養她她,但至少給她一個山頭讓她野蠻生長的師尊。

傅清梧眸光動了動,嘆息一聲,沒說什麽。

她不說,邊關月忽然有了興致。

“好師尊,你身居高位審判自己的徒弟事什麽感受?審判別人的時候可有審判自己的內心?”

“還有。”邊關月頓了頓,擡眸直視傅清梧,“我真的是你修成無情道的墊腳石嗎?”

她到底還是咽下自己琢磨三天的工具人一詞,雖然都不好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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