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既往病史
第29章 既往病史
“雲翊、雲翊!”
明瀾跪在床邊輕喚他,又用手試了試他的額頭,被那灼熱的溫度燙得一驚。
他瞬間彈起身,在書桌上翻找着。很快找到一個藥瓶,他倒出幾片藥,顧不得手已經在發顫,把藥片塞進雲翊嘴裏。
賀時嶼站在一邊已經看呆了,“這……怎麽回事?”
明瀾顧不上理他,密切觀察着雲翊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雖然雲翊的呼吸還是很微弱,但勉強恢複了一些意識。
“感覺怎麽樣?”明瀾滿臉擔憂。
雲翊嘴唇動了動,輕輕點了點頭。
“我得送你去醫院。”
雲翊搖頭。
明瀾不管他,轉頭對賀時嶼說:“來幫忙。”
明瀾抱起雲翊來到樓下,賀時嶼按明瀾的交代,拿了鑰匙,去車庫開出一輛SUV。
明瀾小心翼翼的把雲翊放在後座,對賀時嶼道:“我來開車,你在後面看好他。”
“好。”
賀時嶼為了讓雲翊躺的舒服一點,把他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然後手臂環繞過去,就這麽半抱着他。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手心裏都是汗。
他很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很害怕,好像有什麽東西就要從身邊溜走,而直到這時才意識到,原來他很想緊緊攥在手裏。茫然和害怕中,又生出一陣陣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銀針在紮着他的心髒。
他想問明瀾他到底怎麽了,可是又怕開口說話會打擾到雲翊,只能焦灼地保持沉默。
看着懷裏緊閉着眼蒼白又虛弱的人,他的心裏一陣陣抽痛。突然就想起了溫泉酒店的那個夜裏,那人閉着眼在他懷裏驚懼着顫抖的樣子。他再一次清晰意識到,原來這個看起來永遠游刃有餘、無所不能的男人,背後竟有這麽柔弱的一面。
然後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早上的那場争執。
那時他就身體不舒服了嗎?我怎麽沒早點覺察到?
如果我沒有那樣頂撞他,會不會……
賀時嶼感覺胸口一陣絞痛,呼吸都變得困難。
明瀾看起來對這裏的地形十分熟悉,連導航都沒開,油門直接踩到底,一路狂飙到了一家私立醫院。
又熟門熟路地把雲翊送進心外科急診室,跟進去對醫生交代了一大堆,然後退出來,在賀時嶼旁邊靠牆站着。
沉默了一會兒,賀時嶼先開口了:“你能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嗎?”
明瀾遲疑了一下,“他心髒不太好。”
“心髒?”賀時嶼詫異道,“是什麽問題?”
明瀾這回沉默了很久,久到賀時嶼都以為他不打算回答了,結果卻聽到他沉沉的聲音傳來。
“他小時候,被查出心髒室間隔缺損,是先天性的。後來經過手術治療痊愈了。但是,他的心髒功能就比普通人要弱一些。”
“這也是為什麽,他雖然熱愛飛機,但沒有直接去做飛行員的原因。當然,現在這個領域也很适合他,而且更能發揮他的價值。”明瀾說到這,眼神裏閃動着明顯的驕傲。
“他雖然心髒相比別人要弱一些,但平時只要注意休息就還好,基本上影響不大。但是……”
明瀾猶豫了一瞬,繼續道:“在兩年前,他……遇到一些事情,心理上受到很大刺激,引發了應激性心肌病。那一次情況很兇險,病危通知都下了十幾次,差一點就沒救過來。雖然最終還是搶救過來了,但卻讓他的心髒變得更敏感了。”
“醫生叮囑過他,平時要注意休息,不能太過勞累,特別要注意情緒平穩,盡量減少精神上的壓力。可是這個人啊,一點不會照顧自己,一工作起來就廢寝忘食的,很容易就頭暈胸悶心悸,有點像低血糖的症狀,嚴重的時候會發燒,還會暈厥。”
賀時嶼聽着明瀾的講述,心不住往下沉,手心裏都攥出了水。他喃喃道:“怎麽會這麽嚴重……”
深夜的醫院走廊沒什麽人,很安靜。急診室裏傳出清晰可聞的檢測儀器的滴滴聲,和醫生護士的匆匆腳步聲。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讓人心情也跟着緊張又沉重。
急診室外,兩個男人隔着一米的距離,沉默地靠牆站着。
過了一會兒,明瀾轉過頭,冷冷直視着旁邊的人。
“所以,賀時嶼,你是直男麽?”
賀時嶼愣住了,不是正在說他的心髒嗎,跟我是不是直男有什麽關系?
“如果你是直男,就請你離他遠一點。”
“不是,我——”賀時嶼猛然頓住,他瞬間明白了明瀾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果然,只聽明瀾說:“我不管他是怎麽想的,有兩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
“你上次被人陷害考試作弊、被取消資格那件事,你就沒好奇過是誰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幫你解決的嗎?”
賀時嶼驚訝地看向他。
“沒錯,就是他。是他熬了一整個通宵,親自幫你找到的證據。”
“還有,他這幾天在新加坡出差,工作強度很大,連續幾天都沒怎麽睡覺。可是他堅持要趕回香港,就是為了趕在你機長試之前,能陪你練一次模拟機。”
明瀾無奈地搖着頭,“其實昨天晚上他已經不太舒服了,可是我怎麽說都沒用。還是我太心軟了。”
賀時嶼感覺胸口的刺痛一陣比一陣更強烈,好像有人拿着帶刺的冰錐一下一下紮向他的心髒,讓他痛得無法呼吸。喉嚨好像被什麽堵住了,震驚,內疚,心痛,悔恨,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他聲音沙啞,還帶着點哽咽,“我是真的不知道……”
“當然,”明瀾緩和了一下語氣,“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今天早上你會在他房間看到我,只是因為我房間水管壞了,借他浴室一用。我跟他,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只是我沒想到,你也會相信謠言。”
“我……在你說那句話之前,我是不信的。”
明瀾嘆了口氣,“算了,是我的錯。沒想到你會這麽……”他頓了頓,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對他到底怎麽想的嗎?”
賀時嶼一時無言。
明瀾說:“當然,你怎麽想的也沒必要跟我交代。我只是希望,你最好确認好自己的心思,再去撩他。”
“我沒有撩。”賀時嶼擡起頭,“我不是撩。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是認真的。”
明瀾愣了一下,神情微訝,正要說什麽,這時急診室裏傳出匆匆腳步,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
“雲翊的家屬在嗎?”
明瀾立刻迎上前,“醫生,他怎麽樣?”
“病人沒什麽嚴重問題,只是勞累過度,體質又比較弱,所以引起了發燒。現在給他用了藥,已經退燒了。但是他心髒功能比較弱,心率不太穩定,考慮到他有心肌病的病史,我還是建議留院觀察一天,密切監測他的心髒情況。”
“好的,感謝醫生!”
明瀾随醫生去辦手續。雲翊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賀時嶼趕緊跟過去。
跟着推車進了病房,護士在病床前忙忙碌碌,安置各種儀器,賀時嶼看着病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人,心裏一陣抽緊:“護士,他怎麽又昏迷了?剛才不是還清醒了……”
“他是睡着了。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賀時嶼于是在病床前坐下。
他看着床上一動不動的人,雙目緊閉,安靜得好像沒有一絲生氣。過了一會兒,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又問道:“護士,你确定他是睡着了嗎?我怎麽感覺……他都沒有在呼吸?”
護士明顯愣了一下,指着病床邊的監測儀,說:“先生,您不用擔心。您可以看這個屏幕,這上面有他的心率、呼吸、氧飽和等數據,如果出現異常,我們會第一時間知道的。”
明瀾正好辦完手續走進來,看着賀時嶼焦慮的樣子,便說:“別擔心了,這裏有醫生在。”
他又走過去看了看雲翊的情況,“我得回基地一趟,幫他拿點東西過來。你先在這陪他一會兒,行嗎?”
“你去吧,這裏有我。”
等明瀾回去取了東西再次回到病房,已經後半夜了。
賀時嶼還是和幾小時前一樣,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裏爬滿了紅血絲,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明瀾走過去輕拍他,“辛苦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賀時嶼搖頭:“不行,我得等他醒過來。”
“你今天沒有別的事了?”
“……”賀時嶼頓了一下,說,“不管有什麽事,我至少要等他先醒過來才敢走,否則,我也根本放不下心啊。”
明瀾看他一眼,在床邊坐下。
賀時嶼問:“他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明瀾憂心忡忡地點點頭,說:“都是以前的後遺症了。只要精神壓力大,或者情緒波動嚴重,就會這樣。”
“沒有辦法能徹底根治嗎?”
“看過很多醫生了,沒辦法。只能在平時多加注意。随身帶着藥。還有,定期複查。”
明瀾接着說:“他的壓力主要還是來自工作。你別看他平時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他工作壓力很大的,只是不說而已。你有看過他經常抓着手機打貪吃蛇吧?其實是因為,如果不找點完全不需要費腦的事情分分心,他的大腦根本停不下來。長期用腦過度,也會經常出現偏頭痛。”
賀時嶼眼神微動,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嗯?”
“你跟他……真的只是助理關系?”
“你到現在都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賀時嶼解釋道,“我是覺得……你好像很了解他的過去。就是,超出了助理的那種了解。而且……”他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為什麽會有那些謠言?”
賀時嶼點點頭。
明瀾沉默片刻,“我了解他的過去,是因為和他認識的時間比較久了。而且一開始,我們也不是因為工作才認識的。至于為什麽會有那些謠言……”
明瀾看着床上的人,目光變得溫柔,輕聲道:“你等他醒了自己問他吧。如果他願意說的話……這種事,還是由他親口告訴你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