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是我前男友

第13章 他是我前男友

“錦程,錦程。”

夢中沉浮的裘錦程聽見朦胧的呼喚聲,他勉強睜開眼,與湊得極近的莊綸對視,恍惚間他以為身處甜蜜的熱戀期,輕柔地問:“怎麽了?”

“你喝醉了。”莊綸壯着膽子摸摸裘錦程的臉,“我煮了面,吃一點醒酒。”

裘錦程迷蒙的意識浮出水面,柔和與無害慢慢褪去,他坐起身,接過莊綸遞來的面碗,沉默地執起筷子吃着。他不記得怎麽就來到了莊綸這裏,秉承不浪費食物的原則,裘錦程唏哩呼嚕吃完了面,對莊綸說:“謝謝。”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朝玄關走去。

“我送你。”莊綸跟上裘錦程的腳步,與他一同等電梯。

裘錦程眉頭舒展,胃裏暖騰騰的格外舒服,他打個哈欠,收斂渾身的刺,氣質松弛慵懶,從紮人的刺猬變成蓬松的毛球。莊綸面對他也放開了膽子,手背故意碰觸裘錦程的胳膊,電梯門打開時,果斷握住裘錦程的手腕,把他拽進轎廂。

“我自己會走。”裘錦程說。

“我怕你摔了。”莊綸找理由。

雙雙沉默片刻,莊綸問:“你記得住哪裏嗎?”

“1602.”裘錦程說。

“鑰匙在哪?”莊綸問。

“口袋。”裘錦程有問必答,眼神呆直,乖巧聽話。

莊綸伸手去掏裘錦程的褲子口袋,右邊手機左邊鑰匙,單薄的布料下是溫熱的皮膚,以及淺淡的橡木香氣,是莊綸日日夜夜思念的味道。

“癢。”裘錦程躲開莊綸的手,一把搶過鑰匙,攥在手心,待電梯到達十六樓,他跟随本能走到家門口,用鑰匙開門。戳了幾下都沒對準鎖眼,裘錦程急躁的脾氣上來,把鑰匙往地上一扔,倚着牆根坐下。

“地上涼。”莊綸撿起鑰匙,先是打開門,彎腰扶裘錦程起來,“回家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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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錦程覺得莊綸煩死了,絮絮叨叨又管七管八,他偏要坐在地上裝死狗,嘴裏一個勁兒地犟:“你別管我。”

莊綸被他絆了一下,險些摔倒,發現實在扶不起來,幹脆和裘錦程并肩坐在地上,說:“你要不要知道我回老家做的事情。”

“不要。”裘錦程捂住耳朵,他想尋個清靜,奈何莊綸是個無處不在的牛皮糖,黏在他身邊叽叽歪歪不停歇。

兩人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裘錦程覺得沒趣,站起來邁過門檻,“咣當”一聲,又把莊綸關在門外。

莊綸苦笑,他習慣了被裘錦程拒絕,不像第一回關在門外的悲傷,他聳肩,轉身乘電梯離開。

清晨七點半,裘錦程一身水汽地走出浴室,洗衣機轟隆隆地轉,裘棟梁招呼道:“大寶,來吃飯。”

天津早餐品種豐富,裘棟梁一大早就下樓排隊買飯,順道兒給莊綸送了一份。

糖油餅、豆漿、雙蛋煎餅、豆腐腦,滿滿當當擺了一桌,裘棟梁拍手:“想吃什麽,自己選。”

裘錦程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煎餅搭配豆漿,宿醉後腦袋發懵,他一邊吃一邊聽裘棟梁叭叭叭。

“我給小莊送的卷圈兒、燒餅和醬牛肉,讓他見識一下咱天津的美食。”裘棟梁說。

裘錦程嘆氣:“爸,他在南大讀了七年。”

“學生哪兒知道藏在街頭巷尾的美味。”裘棟梁說,“特別是醬牛肉,夾燒餅裏,絕了。”

裘錦程不做評價,一口煎餅一口豆漿,吃完去陽臺晾衣服。

裘棟梁收拾了桌面殘餘,拎着車鑰匙去摁電梯,招呼裘錦程:“大寶,快點。”

“哎。”裘錦程應一聲,帶上鑰匙手機站在裘棟梁身側。

“你去一樓叫一下小莊,咱仨一塊兒走。”裘棟梁說,“別讓他擠地鐵了。”

“地鐵指不定比你開車快。”裘錦程說。

“別找理由啊,人家小莊孤身一人在天津,就認識你一個。”裘棟梁說,“你倆以前那麽好的朋友,能有多大仇啊你這麽不待見他。”

“爸,你啥都不知道就別摻合了。”裘錦程說。

“你跟我說我不就知道了嗎?”裘棟梁說,“光長個子不長嘴是吧?”

裘錦程被他煩得沒法,直言道:“以前我倆談對象,帶他過來見您,他那時候沒跟家裏出櫃,我只能說我倆是好朋友。”

“後來發生很多事情,分手了,他是我前男友。”裘錦程說。

“叮。”

電梯門打開,裘棟梁被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得一動不動。裘錦程踏進轎廂,一只手扶着電梯門防止關閉,仔細觀察裘棟梁的表情,唇角繃不住笑:“爸,爸?爸!”

裘棟梁神色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同手同腳地走進轎廂,說:“給你媽發消息,問她晚上有沒有空,開家庭會議。”

“那等會兒,還要叫莊綸嗎?”裘錦程問。

“叫什麽莊綸,你也去坐地鐵。”裘棟梁說,“我需要靜靜。”他自認是開明的家長,可以接受裘錦程任何離經叛道的人生選擇,可這他媽也太離經叛道了,直接叛出了老父親的認知範圍。

裘錦程吭哧吭哧笑個不停,電梯到一樓直接被裘棟梁一腳踹出轎廂。走廊裏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裘錦程亦沒打算敲莊綸的門,踏出單元樓向地鐵站走去。

地鐵四站地,一號線到雙林站下,路過停車場,裘錦程沒瞧見裘棟梁的黑色奧迪,估計老父親正堵在路上思考人生。他腳步輕松,絲毫不在乎短短幾句話給裘棟梁帶來了多大的震撼,他相信世界上最智慧開明的父母一定能想到合适的應對方法。

而此時此刻最智慧開明的父母在做什麽呢?

裘棟梁坐在車裏等紅燈,絕望地聽電話那頭楊俊盈噼裏啪啦地上溯九族親屬內誰是同性戀,便于甩鍋。裘棟梁忍不住打斷她,說:“就算我三叔的二姨姥的三孫子是同性戀,和大寶有啥關系。”

“你三叔的二姨姥的三孫子是同性戀嗎?”楊俊盈問。

“我打個比方!”裘棟梁擡高嗓門,“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理明白是誰的錯,也不能把大寶塞回去重生一遍!”

楊俊盈理不直氣也壯:“我知道啊但總得有一個人為此承擔責任吧!而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放屁,你就是想找個理由罵我!”裘棟梁說。

“我這會兒要上貨,忙完再罵你。”楊俊盈匆匆忙忙挂斷電話,留裘棟梁一個人坐在驟然安靜的車裏,面對跳轉綠燈的十字路口。

他暗罵一聲,輕踩油門,駛向學校。

裘錦程坐在講臺後面看早讀,百無聊賴地玩手機。班長周升星站在第一排,雙手托着書本領讀,他讀道:“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底下學生有氣無力地跟讀,把一篇大氣磅礴、恢弘浩蕩的詩詞讀得宛如灰頭土臉、狼狽逃竄的敗軍。裘錦程皺眉,說:“要讀就大聲讀,不讀就別讀。班長,重新領。”

周升星擡高聲音:“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一道人影出現在前門,裘錦程專注地擺弄手機,沒注意來者。學生們則看得清清楚楚,讀書的聲音整齊劃一、氣震山河,裘錦程眉頭一跳,尋思這群反骨仔怎麽這麽聽話,轉頭,看見裘棟梁杵在門口看他。

“爸。”裘錦程站起身走過去,“找我有事?”

“沒事。”裘棟梁眼裏的情緒複雜得可以畫個迷宮,他拍拍裘錦程的肩膀,“好好幹。”

“您別給自己憋出毛病。”裘錦程擔憂地問,“我媽說啥了?”

“沒說啥,把我罵了一頓。”裘棟梁說,“你媽那脾氣你也知道,不知道說啥的時候就罵我。”

“那還行,沒罵我。”裘錦程慶幸。

“她哪兒舍得罵你。”裘棟梁說,“我去辦公室了,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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