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煩人精
第30章 煩人精
“你妹妹聽過相聲嗎?我們帶她去長虹公園走一走?”武娟身穿深紅套頭衛衣,微卷的長發垂墜身後,她右臂挂着一個米白色雲朵包,細白的腕子纏繞三圈暗紅色石榴石手鏈,明豔不可方物。
裘錦程穿着休閑,白色純棉T恤,罩一件長袖淺藍襯衫,深藍牛仔褲和白色板鞋,配色清爽靜谧,加上他乖巧白淨的相貌,站在人群中像一幅碧海藍天的畫作,匆匆瞧一眼,便令人心曠神怡。
莊綸說:“她應該沒怎麽聽過北方相聲,可以帶她去看看。”他右手提着一個紙袋,裏面裝着裘錦程和武娟購買的禮物,一盒薰衣草香的蒸汽眼罩和一個豚鼠挂件。
出站口随人群走出一名纖瘦白皙的小姑娘,她費力地推着一個龐大的行李箱,左顧右盼間與莊綸遙遙相望,她興奮地揮揮手,想邁步跑起來卻被行李箱的重量定在原地,只得焦急地緩步前行。
“欣欣。”莊綸走過去,順手将莊嘉欣的行李箱接過來,說,“一周時間,你帶這麽多東西?”
“主要是衣服。”莊嘉欣小聲說,“裝着裝着就多了。”
莊綸摸一下莊嘉欣散落在背後的黑發,說:“你看起來胖了一些。”
莊嘉欣威脅地揮揮拳頭,示意莊綸閉嘴。
“哎呀你好呀。”武娟招招手,“我是武娟,你的天津導游。”
小姑娘在莊綸面前張牙舞爪,遇到陌生人則像含羞草一般拘謹地說:“姐姐你好,我是莊嘉欣。”她對武娟露出一個腼腆的微笑,視線移向裘錦程,眼睛一眨不眨地定住,深吸一口氣,主動打招呼,“這個哥哥我知道,是我哥的好朋友。”
“裘錦程。”裘錦程說,“你好。”
“這裏是哥哥姐姐送你的禮物,我幫你提着,回去再拆。”莊綸拍拍手提袋,說,“走吧,坐地鐵。”
一路上都是武娟問,莊嘉欣答,莊綸時不時說兩句,裘錦程保持沉默。假期的第一天,四面八方的游客湧入這座古老的城市,帶來豐厚收益的同時,也帶來了擁擠和喧嚣。地鐵裏人頭攢動,換線時莊嘉欣特意拉着武娟落在後方,望着不遠處莊綸和裘錦程的背影,莊嘉欣問:“武姐姐,我哥和那個裘哥哥,怎麽樣了啊?”
“什麽怎麽樣?”武娟沒聽明白。
“就是……我哥說來天津找裘哥哥和好。”莊嘉欣說,“他們和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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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武娟攤手,“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較複雜。”
“我知道是什麽關系哦。”莊嘉欣神神秘秘地笑,“我哥都給我講啦。”
“……”武娟挑眉,揉一把小姑娘後腦勺的頭發,“你哥跟你講這個幹什麽?”
“家裏沒人聽他說話,他只能給我講。”莊嘉欣複而失落,“我哥學了好多東西,等着給裘哥哥展示,他說裘哥哥是很心軟的人。”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操心啦。”武娟說。
“我下個月就成年了。”莊嘉欣嚴肅地強調。
“那就下個月再操心。”武娟打得一手好太極。
“錦程哥。”莊綸大着膽子,伸手牽住裘錦程的袖口,食指和拇指捏住一點布料,克制且蠢蠢欲動,“中午來我家吃飯吧,食材我都準備好了,蒸一下就好。”
三番兩次的邀請,三番兩次的被拒絕,莊綸像是缺少知難而退那根弦,別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是到了黃河還要下去潛泳。裘錦程說:“你多陪你妹妹說說話,我就不打擾了。”
“你看我妹妹和武娟聊得多歡。”莊綸回頭看一眼身後并肩走的兩個姑娘,變着花樣說服裘錦程,“要是武娟來,你也來好不好?”
裘錦程看着莊綸,半晌,無可奈何地嘆氣:“好。”看在武娟和莊嘉欣的面子上,裘錦程退了一步。他的心态和半個月前有所轉變,半個月前他堅定的認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莊綸再怎麽裝可憐,不過是一時的策略,他不信這個自尊比天高的家夥願意放下姿态、委曲求全;而現在的他則有些懷疑記憶裏那個矯情缺愛的人是不是莊綸,初戀的觸動漸漸複蘇,他慢慢想起年少的自己如何一步步淪陷情網。
這不是個好兆頭,裘錦程下意識抗拒,明知道莊綸的性格缺陷,他不想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
然而下決心遠離的裘錦程,并未認識到自己是個經不住反複乞求的人。
到達陳塘莊站,莊嘉欣拉着武娟的手臂,輕輕晃一晃,說:“武姐姐,去我哥那吃飯嗎,他做飯可好吃了。”
武娟看向裘錦程,裘錦程面無表情,武娟茫然地眨眨眼,說:“你哥可能沒準備我們這麽多人的食材。”
“準備了,夠吃。”莊綸說,“來吧。”
“哦哦,那麻煩了。”武娟也是個經不住反複乞求的人,渾然不覺之下把裘錦程賣了個徹底。
“我要回家喂狗。”裘錦程試圖掙紮。
“叔叔在家嗎,讓叔叔一起來吧。”莊綸說,“還有裘二寶,我妹妹喜歡狗。”
“什麽樣的狗狗,我可以陪它玩嗎?”聽見小狗,莊嘉欣說話的聲音大了些,一雙秀氣的眼睛期待地望着裘錦程。
“我爸不在家,狗是邊牧,兩歲。”裘錦程被小姑娘看得心軟,說,“那你跟我上樓牽狗。”
“好!”莊嘉欣興奮地跳了跳。
莊綸悄悄掏出手機,給莊嘉欣發了一個兩百塊的大紅包以示嘉獎。
踏進單元門右拐第二個門是莊綸的出租屋,他掏出鑰匙開門,側身讓武娟進屋,說:“不用換鞋,晚上我拖地。”
“你這收拾得真幹淨,我不好意思弄髒。”武娟踢掉鞋子,赤腳踩在地磚上。
莊綸找出一雙一次性拖鞋,遞給武娟:“那穿這雙。”
“謝謝。”武娟說。
裘錦程和莊嘉欣站在電梯裏,直升十六層,莊嘉欣問:“裘哥哥,聽說你很喜歡聽粵語歌哦,我哥哥在家練唱了很多首。”
裘錦程撚了下指尖,說:“不喜歡。”他以前愛聽粵語歌,覺得粵語咬字奇特又抓耳,唱情歌時格外深情缱绻,但他不會唱,莊綸經常唱給他聽。分手後,他删去了所有的粵語歌,再也不聽。
“哦……”莊嘉欣垂下頭,電梯到達十六層,随着“叮”一聲轎廂門開,她靈光一閃,複又開口,“你會放風筝對吧,我哥以前不會放風筝,都是你帶他去放。現在我哥也會放風筝啦,他還做了好幾個風筝,想要送給你。”
裘錦程打開家門,回頭看着莊嘉欣,一雙眼平淡無波,似是早已看透小姑娘拙劣的把戲,他說:“工作忙,沒時間放風筝了。”他句句回應,卻句句拒絕,嚴防死守宛如破不開的鐵桶。
裘二寶圍着裘錦程搖尾巴,嗅見陌生人的氣息,它哼唧兩聲,朝莊嘉欣試探地湊過去。
“狗狗,來。”莊嘉欣踩着門檻蹲下,伸出手,“摸摸。”
裘二寶精準地識別出善意,濕漉漉的鼻子嗅聞小姑娘的掌心,接着腦袋不客氣地拱進她懷裏。
“它叫裘二寶。”裘錦程彎腰給邊牧扣上牽引繩,繩子一頭遞給莊嘉欣,“你牽着。”
“好。”莊嘉欣察覺到裘錦程話少,內裏是個溫柔的人,她并不因剛剛失敗的推銷氣餒,繼續興致勃勃地說,“我哥學廚師的時候一直念叨你的口味呢。”
電梯下行,轎廂裏除了裘二寶的喘氣聲,就是莊嘉欣的喋喋不休,聲音小卻持久,嗡嗡嗡灌了裘錦程一耳朵。
裘錦程暗暗感嘆,不愧是親兄妹倆,煩他的方式都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