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領養日

第58章 領養日

果子姐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的戶型,廚房在陽臺上,典型的千禧格局。貓是散養的,正方形的貓屋堆放一整面牆,大貓小貓散落在地板上,像一團團花色繁雜的雲朵。裘錦程粗粗數了數,約有十二只。

“怎麽帶走?”王利犯難地撓頭,“它們不會撓我吧?”

果子姐抱來一個大紙箱,拎起貓的後脖頸放進箱子,貓跳出來,她放進去,反複幾次,不厭其煩。裘錦程看不過眼,說:“我幫你。”

莊綸戴上厚手套扶着箱子,裘錦程抓貓,不一會兒,滿滿裝了一箱。王利拿寬膠帶封口,和裘錦程一塊兒将箱子擡下樓,放進汽車後備箱。

六只貓走後,家裏驟然清靜不少,果子姐說:“留一只,陪我。”

“您看喜歡哪只。”莊綸扶着第二個紙箱,打開一道窄小的空隙,供果子姐挑選。

“這個。”果子姐選了一只性情安靜、反應遲鈍的藍眼白貓,解釋原因,“它耳朵,聽不見。”

莊綸伸手抱出溫順的白貓,快準狠地摁住箱子縫隙,把探出來的貓貓頭拍進箱子裏,封箱裝車。

王利坐進駕駛室,載着果子姐、裘錦程和莊綸,以及一後備箱的貓和貓屋,駛向南開大悅城。汽車裏貓叫聲高高低低,連綿不絕,莊綸笑着說:“我們好像貓咪綁架犯。”

“吵死了。”裘錦程堵住耳朵,蜷縮在車門和座位的角落,像只煩躁炸毛的老貓。

紙箱外的大貓比紙箱裏的小貓更惹人喜愛,莊綸湊到裘錦程耳邊,小聲哄道:“馬上就到了,你喝不喝奶茶?”

“不喝。”裘錦程捂緊耳朵,架不住後備箱裏貓咪愈發高昂的鬼哭狼嚎。

汽車駛入地下車庫,動保協的工作人員提着籠子等待接貓。裘錦程率先下車,與工作人員交接:“你好,我姓裘,給你們打電話那個人。”

“我是谷麥麥。”女孩禮貌地微笑,介紹自己和同事,“這是包旭傑。”他們動作麻利地打開紙箱,将貓咪分裝在提籠裏,貼上編號,摞在手推車上,推進電梯轎廂。

“殘聯的同事也來了。”包旭傑說,“他們想了解一下韓女士和另一位自閉症兒童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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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姐大名韓白果,韓是當初撿到她的民警的姓,白果是指她被遺棄的橋旁有一顆銀杏樹,隐喻她是銀杏的孩子。

簡簡單單的攤位,聚集了十來個人,動保協的志願者、殘聯的調研員、王利父女、劉蓮芳祖孫三代、果子姐、莊綸和裘錦程。衆人七手八腳将展位搭好,莊綸提議拍張合照作紀念,裘錦程随手攔了個路人幫忙拍照,閃光燈亮起,時間定格,照片裏的每個人都笑容燦爛。

除了果子姐的攤位,動保協還組織了十幾個攤位擺成一個長方形的場地,各種各樣的寵物等待新主人領養。裘錦程問谷麥麥:“晚上收攤,沒領養出去的動物怎麽辦?”

“我們會帶回庫房,集中飼養。如果半年內無人領養,就只能安樂死了。”谷麥麥說。

“好吧。”裘錦程接受這個結果。

“你不覺得殘忍嗎?”谷麥麥問,“有不少救助者聽說我們的安樂死制度,都不願意把動物交給我們。”

“資源有限的情況下,這是最合适的解決辦法。”裘錦程說,“泛濫的善意算不得好事。”

“我也這麽覺得。”谷麥麥認同地點頭。

一天過去,果子姐攤位的十一只貓領養出去八只,效果喜人。谷麥麥說:“領養的成功率和動物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大姨的貓膽子大,都很親人,容易被帶走。”

劉蓮芳的兒媳文莉和孫女禾夢醒坐在小馬紮上,和一只玳瑁貓玩耍。那只花色斑駁的玳瑁貓從未搭理過路人,一心和禾夢醒親近,仿佛與她前世有緣。

“真是神奇。”劉蓮芳說,“我要把它帶回家。”

“您兒媳同意嗎?”莊綸問。

“她也挺喜歡的,我問問她。”劉蓮芳走過去,詢問了文莉的意思,笑眯眯地朝莊綸點點頭。

果子姐攤位剩下的兩只貓,由谷麥麥帶回倉庫,等待出席下一次領養日。殘聯登記了果子姐和劉蓮芳的小孫女夢醒的情況,将會定向提供幫助。七個貓屋全部送完,攤位上空空蕩蕩,裘錦程幫忙收拾衛生,王利問:“你們怎麽回去,要不要我開車送?”

“不用,我們坐地鐵。”裘錦程說,“今天辛苦您了。”

“不辛苦,挺好玩的。”王利的女兒王婕然笑着說。

“那我送果子姐回家,先走一步,拜拜。”王利牽着女兒,向裘錦程揮手道別。

晚上十點,大悅城關門,十點半,裘錦程和莊綸踏進地鐵站。興奮和愉悅後是翻騰的疲倦,莊綸打了個哈欠,說:“好困。”

“嗯。”裘錦程眼睛半阖,腦袋後仰靠着車窗發呆。

“哥,你明天去夜校嗎?”莊綸問。

“我想學木頭雕刻。”裘錦程說,“明天去上精細木工的課,你來嗎?”他尾調拖得悠長,像一個細小的魚鈎,輕而易舉地釣起莊綸的唇角。

“去。”莊綸說,“我現在又困又高興,感覺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裘錦程勉強打起精神,說:“我看到你和夢醒做游戲了。”

“她沒理我,都是我在叨叨叨地煩她。”莊綸不好意思地笑,“欣欣六歲的時候,像個皮猴,整天爬樹翻牆,不像夢夢這麽安靜。”

“沒看出來欣欣小時候頑皮。”裘錦程說,“感覺她很乖巧。”

“裝的。”莊綸說。

莊家兄妹倆一脈相承地善于僞裝,要說一根腸子通大腦,只有幺弟莊嘉峰。

“和你一樣。”裘錦程說。

莊綸溫和地微笑,不做反駁,像個逆來順受、任人蹂躏的受氣包。

往後的五天,裘錦程和莊綸泡在夜校裏,學習精細木工。按照課程,一人做出一只圓滾滾的胖鳥,巴掌大小,圓胖的身子,豆豆眼,憨态可掬的模樣。莊綸把木鳥送給樓下的兩只貓當玩具,湊到裘錦程身邊要他做好的胖鳥。

“哥,這個鳥可以送給我嗎?”莊綸眼巴巴地問。

“你的呢?”裘錦程問。

“送給貓了。”莊綸說,“我想要你做的。”

“我的要給二寶。”裘錦程說,“你的鳥沒了就來要我的?”他皺眉,感覺這句話充滿了奇怪的隐喻。

“我給二寶做一個鳥,你的鳥給我。”莊綸讨價還價。

兩人關于“你的鳥”和“我的鳥”争了個來回,裘錦程頭疼地捏捏鼻梁,不想繼續争論,點頭答應:“好好好。”

莊綸喜滋滋地拿走漆面晾幹的木頭鳥,揣進口袋,拿出一段木頭重新雕刻。裘錦程做了一根木骨頭,用細砂紙打磨表面,他說:“這根骨頭送給二寶,你做的鳥送給貓,一只貓一只鳥,公平分配。”

“好的。”莊綸答應,調侃道,“哥真好,對貓都講究公平。”

裘錦程專心致志地磨骨頭,頭也不擡地說:“你也有一只鳥,你和貓一樣。”

“不一樣,我有兩只。”莊綸面不改色地開玩笑。

裘錦程打磨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向莊綸,說:“神經病吧你。”

莊綸悶悶地笑,調戲裘錦程實在是太有趣了。

約莫過了五分鐘,裘錦程慢悠悠地開口:“貓也有兩只鳥,只是沒有蛋。”他瞥一眼莊綸,意味不明地說,“你想和貓一樣嗎?”

莊綸背後一陣冷飕飕,他幹笑:“哥,你好強的勝負欲。”

“哼。”裘錦程放下木骨頭,用濕紙巾擦拭表面,猝不及防被莊綸親在臉頰。

“我臉上都是灰。”裘錦程說。

莊綸不在乎地咂摸嘴唇:“我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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