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新朋友(二)
第77章 新朋友(二)
“最近我們遇到了許多法律問題。”裘錦程聯想到曹金金和苗小純的事,出于信任給莊綸不同尋常的行為找一個符合邏輯的動機,“我們學校發生兩件惡性事件,一個男生被父親殺害,一個女生被表哥強奸後精神失常。”
“啊。”明月鋒震驚地捂住嘴巴,“結果怎麽樣?”
“男生的父親抓捕歸案,等待檢察院提起公訴。”裘錦程說,“女生在醫院接受治療,精神逐漸穩定,她表哥犯罪證據确鑿,移送檢察院。”
“老師真不好當啊。”明月鋒感嘆。
“印寒是大學老師吧,他感覺怎麽樣?”裘錦程問。
“他現在帶研究生,好一點了。”明月鋒說,“他剛畢業帶本科生那陣子,整天抑郁得想殺人。”
四人踏進餐廳,選一處靠窗的角落坐下,裘錦程用手機掃碼點菜,印寒和莊綸在聊最近發生的案子。
“所以那個男學生去南方找他爸,是為了讓他爸回來見奶奶最後一面。”印寒梳理邏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莊綸沒明白印寒糾結的點。
“他爸是個強奸犯。”印寒說,“他沒見過他爸,為什麽覺得他爸會聽他的?”
“人們迷信血脈。”莊綸說,“虎毒不食子。”
“你這句俗語也相當沒有邏輯。”印寒說。
“我感覺人性像直角坐标系,橫軸兩端是善良和邪惡,縱軸兩端是情感和理智。”莊綸說,“不是所有人的行為都在理智的指引下完成。”
“比如我喜歡明月,時刻在手機上關注他的行程。”印寒說。
“是的。”莊綸點頭,“不對,等等。”他警惕地環顧周圍,确定明月鋒和裘錦程專注點菜,沒注意兩人交談的內容,他壓低聲音問:“你裝了跟蹤軟件嗎?”
“沒有。”印寒誠實地搖頭,“我和他的手機賬號在同一個家庭賬戶下,我們能互相看到對方的行蹤。”
“好主意,我回去試試。”莊綸比個大拇指。
“五個塔可夠嗎?”裘錦程問。
“還有四杯莫吉托、一盤炸雞薯條和四個橙子布丁。”明月鋒說,“夠了夠了。”
桌子兩邊的氛圍對比鮮明,莊綸和印寒聲音低弱,嘀嘀咕咕聽不清楚,明月鋒和裘錦程大大方方地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例如天氣、寵物、近期的娛樂新聞。
“我們原本養了一只灰貓,去年過世了。”明月鋒吸一口莫吉托,“特別可愛,叫澤澤。”他比劃,“這麽長,灰色半長背毛,白肚皮,喜歡蜷在我枕頭旁邊睡覺。”
“你還養貓嗎?”裘錦程問。
“想找領養,但沒遇到合眼緣的。”明月鋒說。
“我認識一個大姐,收養流浪貓做領養,她家的貓脾氣很好。”裘錦程說,“你想去看看嗎?”
“可以啊。”明月鋒欣然答應,“你把她聯系方式給我,我回北京的前一天去她家看看。”
“她叫韓白果,是殘疾人。”裘錦程說,“你去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領你上門。”
“行。”明月鋒點頭。
用過午飯,裘錦程和莊綸将兩人送到酒店門口,明月鋒盛情邀請:“上去坐坐吧,我帶了兩副牌。”
左右沒什麽事,裘錦程點頭答應。從電梯出來刷卡進屋,趁裘錦程去上廁所、明月鋒打開行李找撲克牌的功夫,印寒把莊綸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嚴肅地說:“你不想把他牽扯進來,就別告訴他。”
“你查過以前的判例嗎?”莊綸問。
“勸說、利誘、授意、慫恿、收買、威脅。”印寒說,“法條是這樣定義的,但實際發生的案子很難判定。”
“法律需要邏輯。”莊綸語氣溫柔,漆黑的眼眸一瞬森冷,“心理學更多的是邏輯之外的東西。”
“不要告訴他。”印寒強調。
“我知道。”莊綸說,“事已至此,剩下的交給命運。”
“犯罪所能預見者,為教唆,倘若不能預見,則非故意。”印寒說,“你仔細想想。”
“好的,謝謝你。”莊綸說。
明月鋒撕開撲克牌的塑料包裝,聽衛生間馬桶響起沖水聲,他輕咳提醒印寒和莊綸中止談話。
“吱呀”,裘錦程拉開門,踏出盥洗室,說:“玩什麽?”
“掼蛋,會嗎?”明月鋒說。
“會一點。”裘錦程拉過椅子坐下,“怎麽分組?”
“咱倆一組,寒寒和小莊一組。”明月鋒動作熟練地洗牌,“一號位先摸,裘老師,你來。”
牌局支起來,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夕陽西下,裘錦程困倦地伸個懶腰,坐太久肩胛骨和腰椎咯噔咯噔響:“不玩了,腦子轉不動。”
“我算算比分……裘老師和我是J,寒寒和小莊是K,他倆贏了。”明月鋒願賭服輸,“說吧,要什麽獎勵?”
“晚上說。”印寒滿意地放下手牌,偏頭親一下明月鋒,“你知道我……”
“噓噓噓——”明月鋒伸手捂住印寒的嘴巴,用熱情的笑容掩飾尴尬:“你們呢?”
“哥,幫我搬家。”莊綸的想法和印寒一致,鑒于裘錦程單薄的臉皮和暴躁的脾氣,他暫時不想毀掉剩下的假期,于是提出一個相對體面的獎勵。
“好。”裘錦程無形中松了口氣,點頭答應。
“不早了,一塊吃個晚飯,我們送你們去地鐵站。”明月鋒站起身說,“謝謝你們的邀請,今天玩得很開心。”
“別客氣,都是朋友,應該的。”裘錦程說。
明月鋒想吃正宗的天津菜,裘錦程帶他找了個街邊的炒菜館,四個人五個菜,搭配米飯,吃得肚皮溜兒圓。
“八珍豆腐不錯,拌米飯太香了。”明月鋒點評道,“鍋塌有點膩,不下飯。津菜有點像魯菜啊,都愛勾芡,做得黏黏糊糊。”
“津菜偏鹹,我提前交代了服務員少放點鹽和醬油。”裘錦程說,“怕你們吃不慣。”
“挺好的,我到處出差,什麽都吃,不挑食。”明月鋒說。
迎着晚霞,裘錦程和莊綸站在地鐵口與明月鋒和印寒揮手道別,明月鋒說:“貓的事情,等我給你發微信!”
“好的。”裘錦程應道,轉身乘坐扶梯下地鐵站。
看着裘錦程和莊綸的身影走遠,明月鋒手肘搗一下印寒:“和小莊背着我合計什麽呢?”
“他想做一件事。”印寒吞吞吐吐,“尋求法律意見。”
“他想犯法?”明月鋒狐疑。
“他不确定是否犯法。”印寒說,“我覺得有風險,但法律很難界定。”
“哪條法律?”明月鋒探究地問。
印寒轉而談起過去:“你記得小時候,你小舅第一次來找你,我在家翻刑法解析。”
“不止刑法解析,你還看天網、重案六組和焦點訪談。”明月鋒說,“你說你想找到更聰明的辦法去……”
“去解決你小舅。”印寒說。
“我本來要說去給我小舅一個教訓,好吧。”明月鋒說,“這和小莊要做的事有什麽關系?”
“他帶給我新的想法。”印寒擠牙膏似的一點點往外吐,“關于完美犯罪。”
“啊?”明月鋒宕機,“什麽玩意兒?”
“類似于養蠱,把兩個好鬥的毒蟲放進一個陶罐,封上蓋子,等一只蟲吃掉另一只,活下來的那只蟲子就是蠱。”印寒教學瘾犯了,拉着一頭霧水的丈夫沿海河遛彎,興奮地講述莊綸的計劃,“而小頑皮想要造一個陶罐。”
“小頑皮?”明月鋒注意到印寒話語中奇特的稱呼,“莊綸的網名嗎?”
“他的頭像是小鱷魚愛洗澡裏的那只綠色鱷魚。”印寒說,“那只鱷魚叫小頑皮。”
“那只鱷魚還有名字?!”明月鋒驚愕,接着回到正題,“不提這個,他向你打聽的,到底是什麽法條?”
“教唆罪。”印寒眸光灼灼,唇角上挑,語氣詭異而激昂,“這是我離完美犯罪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