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灣鱷(三)

第85章 灣鱷(三)

“不過這些推論都基于莊綸是兇手的假設。”錢凱說,“證據呢?”

“我這不是在找!”鐘景格痛苦地揉搓臉龐,“裘錦程那邊有什麽突破?”

“裘錦程很謹慎,說話模棱兩可。”錢凱說,“以及一問三不知。”

“聊天記錄裏莊綸經常和裘錦程吵架,花錢找廖家貴排解苦悶,裘錦程怎麽說?”鐘景格問。

“他說莊綸心思細膩,愛生悶氣。”錢凱攤手,“邏輯閉環了。”

“我靠。”鐘景格拍一下桌面,“這人比泥鳅還滑溜。”

“檢察院那邊開始催了,證據差不多就結案吧。”錢凱說。

“那就讓莊綸逍遙法外嗎?”鐘景格懊惱地問。

“從證據的角度來看,莊綸什麽都沒做。”錢凱說,“莊綸告訴缺錢的廖家貴,他有個有錢且缺心眼的弟弟,但他沒明說讓廖家貴去找莊嘉峰借錢。”

“但他告訴廖家貴拿捏莊嘉峰的弱點,還親手寫下一張字條。”鐘景格說,“我很納悶吃飯當天他們聊了什麽,讓廖家貴情緒如此激動,抄起水果刀逼莊綸寫下字條。”

“這張字條,是我們掌握的唯一的直接證據。”錢凱說,“打開監控,咱倆再看幾遍。”

莊綸挑選的位置極其刁鑽,街邊攝像頭和店內的攝像頭均拍攝的是廖家貴的正臉和莊綸的後腦勺,模糊的畫面看不清廖家貴說了什麽,只能看見他暴怒地跳起來,順手抽出一把水果刀對準莊綸。他們坐在門外的角落,突然的暴起并未快速引起路人的注意,莊綸環顧四周,伸手壓下廖家貴的匕首,狀似無奈地寫下一張字條,遞給廖家貴。

“莊綸為什麽不報警?”鐘景格發問。

“這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他需要廖家貴拿紙條去激怒莊嘉峰。”錢凱說,“他知道莊嘉峰的心病是害怕長兄争家産,所以他故意惡心莊嘉峰。”

事情又回到原點,莊綸和廖家貴見面的那頓飯,到底聊了什麽內容。莊綸踏進審問室,拉開椅子坐下,拿出一張紅色燙金封皮的本子,說:“阿Sir,您看這是什麽。”

鐘景格瞟他一眼,沒接茬,錢凱說:“見義勇為證書?”

“是的,我可是大大的良民。”莊綸把證書墊在胳膊肘下方,“保證配合警方工作。”

“你和廖家貴見面那晚,都說了什麽?”鐘景格問。

“他要我帶他找我弟借錢。”莊綸說,“他說高利貸追得沒辦法了,如果借不到錢就是死路一條。催債人威脅要砍掉他的四肢,把他裝進麻袋裏沉河。”他撫摸毛絨質地的證書表面,“我說,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他就生氣了。”莊綸說,“他質問我,作為好朋友,怎麽能見死不救?”

莊綸說:“我說我們不是朋友,他只是我花錢雇的陪聊。”

2024年6月13日,廣州市天河區,老閻記燒鵝館。

“阿貴,難得你請客,我挑了一家物美價廉的館子。”莊綸坐在露天餐位的角落處,确保能看見街角和餐廳門口的攝像頭,他指了指對面的空位,“坐吧,我點了燒鵝,你想吃什麽再加。”

“我不吃。”廖家貴手頭拮據,下血本請客別有用心,他拉開椅子坐下,閑聊開場,“你最近和裘錦程怎麽樣?”

“在考慮同居。”莊綸憂慮地說,“喜歡錦程哥的人太多了,我還在猶豫這是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他愛我,但不夠愛我。”

“你為了一個男人,放棄家裏上億的資産,我又能說什麽呢。”廖家貴恨鐵不成鋼,“我要是你,我早就……”

“我來跟你吃飯,不是讓你罵我的。”莊綸收起那副怯懦畏縮的矯情姿态,說,“我很愛裘錦程,沒有人比我更愛他。”

“好好好。”廖家貴拾起筷子,他來的目的也不是替莊綸排憂解難,佯裝不經意地問,“你最近手頭有錢嗎?借我點。”

“沒錢了。”莊綸說,“經濟形勢不好,最近搬走了幾家租戶,我還得花錢請保姆清潔和刷牆。”

“借我二百?”廖家貴試探。

莊綸用筷子敲敲碗邊:“這頓飯是你主動請客,沒錢就別裝。”

“你說話我怎麽這麽不愛聽呢?!”廖家貴惱羞成怒,“我這個月還不上錢就要被那群人扔進河裏了,作為朋友你能眼睜睜地看着我死嗎?”

“朋友?”莊綸夾起一塊泛着蜜蠟油光的燒鵝,酥脆的表皮覆蓋着鮮嫩多汁的鵝肉,蘸上酸甜爽口的醬料,他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舒适地喟嘆,“味道真不錯。”

“莊綸!”廖家貴眼球泛紅,恨不得用筷子捅穿莊綸的喉嚨,“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借錢給我,要麽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家餐廳!”

“我沒有錢。”莊綸攤手,“我爸媽把錢都給我弟了,你今天捅死我,我也沒有一分錢給你。況且,”他又伸手去夾鵝肉,“我們不是朋友,你是我花錢買來的陪聊。”

“啪!”備受恥辱失去理智的廖家貴一巴掌打掉了莊綸的筷子,從背包裏抽出匕首,指着莊綸的眉心,“給你弟打電話,讓他送錢來贖你,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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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貴的計劃是綁架我,要挾我弟給贖金。”莊綸說,“我笑他天真,我死了,正好沒人和我弟搶家産,我弟巴不得我趕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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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綁架我,除了警察,沒人在乎。”莊綸說,“我都淪落到花錢請你當陪聊了,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人關心我嗎?”他擡手,掌心向下,蓋住廖家貴手中的匕首,“光天化日之下,不要喊打喊殺。”

廖家貴坐下,匕首藏在桌板下方,威脅道:“那你給我寫個東西,證明是你要你弟借我錢,別耍花招。”

“他好歹是我親弟弟。”莊綸假意推脫,“這不好吧。”

冰涼的匕首抵住莊綸的膝蓋,廖家貴惡狠狠地說:“不寫的話,你就別想要這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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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下字條給他,那頓飯他沒有付錢,我結的賬。”莊綸說,他砸吧嘴巴,“那家燒鵝真不錯,有空再去嘗嘗。”

“你被威脅寫下字條,為什麽不報警?”鐘景格問。

“啊?不報警也犯法嗎?”莊綸問,“我第二天要飛回天津,沒有時間配合警方做調查,等我想起來這檔子事,廖家貴已經死了。”他反複觀賞紅綢燙金的見義勇為證書,惋惜地說,“我告訴過廖家貴,我弟是個愣頭青,他不信。”

“我有什麽辦法呢?”莊綸笑着問,“警察同志,你總不能因為我交友不慎逮捕我吧?”

錢凱嘆了口氣,拿起空杯子,說:“我出去接水。”他拉開門,向大廳走去,休息處坐着一個英俊的漂亮男人,他落座男人身邊:“裘先生。”

“問完了嗎?”裘錦程說,“快到飯點了。”

“莊先生剛剛提到想吃燒鵝。”錢凱套近乎,莊綸的說辭滴水不漏,突破口只能在面前這個寡言的男人身上找,“半年來,您和莊先生相處的過程中,有發現什麽異常嗎?”

莊綸的異常?沉迷心理學書籍、泡在法律論壇、結交法學副教授、隔三差五回一趟廣州,裘錦程眼睫輕顫,思索片刻,對錢凱禮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沒有。”

“這樣啊……我看莊先生拿了本見義勇為的證書,是件什麽事呢?”錢凱問。

“我們救了一個被人販子跟蹤的女孩。”裘錦程說,“莊綸發現的蛛絲馬跡。”

“只給莊先生一個人發了證書?”錢凱問。

“我也有。”裘錦程抿了下唇角,眼瞳浮起縱容的柔光,“我的放家裏了,莊綸非要拿來給你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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