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屈而不動,難逃于奸
屈而不動,難逃于奸
蕭钰離去這些時日,有人可急壞了,踏破督府門檻,日盼夜盼,總算把人給盼回來了。
翌日,趙陽早早來到總督府,經衙役禀告,便宣了進去。
他一見蕭钰便點頭哈腰俯首相向,咧嘴一笑漏出了兩顆大金牙:“總督大人,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
蕭钰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放下手中茶杯,笑臉道:“趙老板請坐。”
趙陽雖比蕭钰大上兩旬,卻總覺蕭钰舉手投足間比他還老成,使他不敢不畢恭畢敬。
趙陽聞言謝過,在右旁的椅子坐了下來,一旁的二胖給趙陽端上了茶。
趙陽飲上一口,左思右想,小心翼翼的問:“蕭總督,我那孩童沒給您添麻煩吧?”
蕭钰半思半惑的反問:“什麽孩童?我這有你的孩童嗎?”
趙陽見蕭钰裝起了糊塗,一邊讪笑一邊唯諾道:“就是…您那天在官道上碰見的那個…”
蕭钰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說你買那個的吧。”
趙陽面露興喜色點頭道:“對對。”
蕭钰拿起桌上的扇子搖了搖,漫不經心的問:“他在我這裏挺好的,怎麽了?”
趙陽嘿嘿一笑:“沒給大人添麻我就放心了,那幾名滿春院的奴仆不長眼,沖撞了蕭大人,蕭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同他們計較,那是他們的福氣。”
谀詞完見蕭钰毫無反應,自顧看着扇子,便繼續躊躇道:“原本今日來想攜那孩童一起回去…但…如果蕭大人喜歡,便贈予蕭大人…”
拉攏起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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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钰面轉肅冷直接問道:“說贈便贈?這強買強賣的,怎麽就成你的了?”
趙陽聞言面如土色,強顏歡笑,明知故問:“這是小人合法買來的,怎麽就成了強買強賣了?”
回話間蕭钰的目光讓趙陽心裏一陣毛骨悚然,只聽他冷冷問道:“合法買賣?你同意買,他同意賣麽?冀國律上可不是這樣寫的,難不成這是趙老板自己的律法?”
只要有了略賣人的行為,無論是否已經賣出,都要處以“磔刑”,知情收買之人同罪。
趙陽見拉攏不成,反将己命,忙吓得從椅上脫落,哭腔辯解道:“蕭大人,小人也不知此人是被略的啊,我是個生意人,只管掏錢買賣,如若知此,是打死也不敢吶!”
蕭钰忙道:“我只是問問,不知者無罪,趙老板這麽慌張做什麽,二胖,快将趙老板扶起。”
趙陽被攙扶起,他擡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仿佛在地獄門口走了一遭,但此刻他依舊不敢放松警惕。
只聽蕭钰聲音轉柔繼續道:“趙老板富甲一方,銀子需用到好處上,二十萬兩把命搭了可就不劃算了,你是生意人,算的應該比我明白。”
趙陽眼露驚谔,忙唯唯諾諾點頭道:“蕭總督說的是,小人謹記教誨。”
蕭钰面轉和悅:“人不貴在無錯,貴在知錯能改。”
趙陽以為蕭钰還要問話,卻見蕭钰端起茶碗,送客之式,便有眼色灰溜溜的辭去了。
他來前思前想後做足了應對方法,連牢飯都準備吃了,未曾料想,蕭钰三言兩語便将他打發走了。
趙陽走後,以世有屢屢胡子從後堂走出:“這趙油頭,倒是把自己的污水潑的一幹二淨。”
蕭钰手指輪番輕敲桌面,似在思忖,默不做聲。
以世有問:“你打算放他一馬?”
蕭钰停下手上動作:“他如此坦誠,我放他一馬也無妨,此人雖嚣張跋扈揚名在外,但也做了不少給自己祖上積德的事,這事他不再插手便算了,如若他硬要摻合進來,我倒是不介意讓他補了國庫的虧空。”
以世有贊同的點了點頭又道:“這風氣也該整治整治了,往年他們不敢太猖狂,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這群人反倒是不知收斂,越做越過分,忒不知好歹。”
蕭钰:“日子消停久了,是該有人攪合攪合了。師爺你去讓折離派人暗中調查娈袖滿春院,我這裏還得做做表面功夫。”
以世有應了“好”便健步而去。
蕭钰轉頭看向站在一旁垂頭欲睡的二胖,輕聲叫道:“二胖。”
二胖一個激靈,立馬回道:“在,在。”
蕭钰笑問:“怎麽困成這樣?”
二胖撓撓頭忸怩道:“昨夜睡的晚了…”
蕭钰起身,用扇輕敲其頭,問道:“現在醒了沒?”
二胖羞的嘿嘿一笑忙回道:“醒了醒了。”
蕭钰淺淺一笑繼續問:“雲兮昨夜呆着還習慣嗎?”
二胖:“他好像有點不太習慣,我半夜起來撒尿時,見他一個人坐在窗邊,我問他怎麽不睡,他說他睡不着。”
蕭钰聞言叮咛:“雲兮來這裏無親無故,有時候會有些小性子,你們也別同他計較,多照顧一下他。”
二胖嬉笑道:“蕭總督,你放心,我們會待雲兮好的。”
蕭钰點點頭又道:“你回去告訴雲兮,他…”話未說完轉念一想“算了…我還是自己去說吧。”
趙陽離了總督府便被輔司衙門的人給喊了去,他是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一進堂門便見輔司衙門司儀章風鳴正坐居上,左右兩旁分別坐着蔣英為蔣巡撫、和尚進尚臬臺。
兩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蔣英為一手扶額把玩着桌上的茶碗,尚進則直接癱坐閉上了眼。
章風鳴輕咳,兩人緩緩擺正了姿态。
趙陽上前拱手:“讓三位大人久等了。”
章風鳴點頭吩咐道:“快給趙老板設座。”
一旁的仆從拿出椅子放在三人正中間位置,趙陽坐了上去,好似三人在審訊他。
尚進擡眼問道:“蕭钰都問你些什麽了?”
趙陽:“他沒問我些什麽,就是讓我多做點好事給自己積德。”
蔣英為斜乜着眼問:“他沒問你人是在哪買的?”
趙陽一聽此話立刻面露苦色:“大人吶,這還用問嗎?擡轎的那幾個早把家底給抖露出來了。”
詢問幾名轎夫時,他們說并未跟蕭钰說人是從哪買來的,趙陽則拿出了銀票,讓幾人改口。
尚進一想起這事便十分恨惱,拍桌站起怒道:“這送轎的真是群愣頭青蠢貨!生怕別人不知道幹的什麽勾當!大白天的竟然擡轎走官道!”繼而又指責起對面的蔣英為:“你說你手裏頭的都是些什麽豬腦袋!”
蔣英為沒有反駁,給了尚進一個白眼。
章風鳴語氣平淡略帶威懾:“好了,事情既然已經敗露了就要想方法解決,想吵等坐上了囚車再吵。”
尚進憤憤甩袖,坐回椅子上。
章風鳴看向趙陽緩緩的問:“買來的那個人呢?”
趙陽猶豫道:“還在蕭钰那裏。”
尚進頓時又坐不住:“什麽?你沒把他帶回來?”
将英為坐在那裏煩得要死,見尚進又問這種蠢問題,聲調也有些急躁了起來:“你是昏了頭嗎?略賣人不把他扣着就不錯了,你還想把人帶回來?”
尚進氣急:“那怎麽辦?”
章風鳴真想不明白呂賢怎麽挑了這兩人來當差,他未理會二人繼續對趙陽說道:“趙老板,這次朝廷修道臺,你我都參了分力,按規矩來說你身為商人是不得幹預國事的。”
“是,是。”趙陽面色憂憂的點頭。
“趙老板不要皺眉頭,為國分憂是好事啊,現在國庫虧空,正缺趙老板這樣的人,替我分憂,替上面分憂,替萬歲爺分憂,下面不責怪你,誰會責怪你,你說是不是?”
趙陽心裏明白,章風鳴這是在警示他。他十分後悔,自己怕是錢賺多了閑到了,沒事趟這趟渾水。心裏疊疊叫苦,真是上賊船容易,下去就難了。
趙陽面上堆笑:“章司儀,為您分憂是我應該的,您放心好了。”
章風鳴笑道:“一條船踏穩容易,但想同時踏兩條可就難了,都說人心似水,但趙老板一定是前者,畢竟是你為我們找了這麽多生意人。”
趙陽恭維着臉都笑僵了:“那是自然,這都是我的福氣。”伸手不打笑臉人,但趙陽心裏卻恨不得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不喜歡章風鳴這般繞彎子,尚進急道:“章司儀啊,這都火燒眉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被拐來的那人,他可是從明國拐來的啊!”
趙陽一聽臉都綠了慌張道:“什麽?!章司儀,當初我幫你找關系賣人籌資,你可沒告訴我還有別國的啊,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章風鳴瞬間冷了臉,冷聲道:“慌什麽,急什麽,死不了你們的,要是蕭钰知道那人是明國的,你趙陽還會從他府裏站着出來?你尚進還能站在這嚷嚷?早擱倆月前就把你們抓起來了。”
趙陽倒是吓的腿都軟了,只要這三人想,他們怕是這輩子都得在一根繩上呆着了,他只覺一陣天昏地暗,便倒在了地上。
三人慌張,将英為和尚進忙上前把他扶起,将英為拍了拍他的臉無反應,又按了按他的人中,這一按倒是好用,人漸漸睜開了眼。
章風鳴無奈對趙陽的随從揮揮手:“快将你們老爺扶回去。”
趙陽就這樣被摻了出去,到了門外突然來了力氣,支起身子,哈起一口濃痰猛地吐在輔司衙門的外牆上。
尚進看着趙陽離去的背影鄙夷道:“這有什麽用?就這樣還怕他反水?自古聽說種田的造反,有幾個經商的能反?就這慫樣,刀都扛不起來!”
蔣英為一臉厭色看向他:“行了別廢話了,人都回來了,不想被抓就趕緊想想辦法。”
三人沉默,各有所思。
章風鳴忽然緩緩開口道:“沒有賺不到的錢,也沒有殺不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