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葉池一直挺愛誇人，別人會的他不會, 他就會發自內心地贊美, 特別是這個“別人”是陸明放的時候，葉池可以用盡詞語與熱情地誇獎、崇拜, 甚至拿着陸明放向別人吹牛。
陸明放被葉池誇的小嘴抿着，抿着就抿不住了，笑了。
葉池也開心地笑了，開心地問：“放哥，你能騎穩了嗎？”
陸明放回答：“能。”
葉池又問：“放哥，你能載我嗎？”
“能。”
“那你騎慢點, 我爬上去坐着，好不好？”
“嗯。”
陸明放立刻放慢了速度。
葉池把錢包扔進車鬥內，靈活地趴到三輪車上, 小腿一擡, 翹上三輪車車鬥的外壁上, 向前一拱，拱進車鬥內，也拱的三輪車輕輕一晃, 葉池就這麽坐在車鬥裏一直準備的小凳子上了。
他先撿起車鬥裏的錢包, 左右看看, 拉鏈沒有裂開，他将錢包帶子挂在脖子上，錢包抱在懷裏，然後才開心地大聲說：“放哥, 我坐進車裏了。”
“嗯。”
一到車上，不用走路，就能感受到旁邊徐徐的風，帶着旁邊濃密樹葉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葉池吐了一口氣說：“哇塞，坐在上面好棒啊。”
“……”
“放哥，你真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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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池扭頭看向坐在車座上的陸明放，繼續說：“放哥你不但會賣菜，會說英語，你還會騎三輪車，我都不會的，你真厲害！”
“……”
陸明放在前面默默騎着，葉池在後面叽叽喳喳地說着，兩個孩子就這麽一個騎一個坐，在路上行駛着，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他們依舊享受在自己的快樂中，到達通往景山的岔路口時，陸明放停下來，一轉頭看見順子急匆匆地朝這邊走。
葉池立刻喊：“三爺！”
順子剛剛送走了李力紳，心裏懊惱着不應該把葉池一個人放在市場上，萬一被別人抱走了，他如何向葉老哥交待，他心裏突然就急起來了，急的嘴上都快長泡了，步子也加緊了，沒想到一擡頭就看到了葉池。
“三爺！”
“小葉池！”順子趕緊朝葉池跟前跑，伸手拉着葉池胳膊來回看，沒發現異樣，趕緊問：“你怎麽過來了？”
“我賣完菜了呀！”
“賣完了？”順子朝車鬥裏一看，果然一幹二淨，吃驚地問：“都賣完了？”
葉池點頭：“都賣完了！”
順子不大相信，畢竟葉池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怎麽這麽快就賣完了，察覺到了順子的質疑，葉池将懷裏揣着的錢包給拉開，把裏面的錢給順子看：“三爺，你看。”
順子驚呼：“真的賣完了？”
葉池重重地點頭：“我還買了早飯，我們回家吧。”
順子每天都在家裏吃過早飯，再過來幹活的，但這不妨礙他開心，他開心地附和着葉池，跟着陸明放騎車的速度，和車鬥中的葉池聊天，詢問葉池賣菜的經過。
葉池一一回答，正回答着，聽見前方一陣狗叫，葉池一下子聽出是大黑的聲音，轉頭看去，便看到院子門口坐着葉國盛，葉國盛腿邊站着大黑。
葉國盛隐約聽到了葉池的聲音，微微扭頭，提高聲音問：“是葉池嗎？”
“爺爺，是我！”
葉國盛笑了。
三輪車停下後，葉池趕緊從車鬥裏跳下來，奔到葉國盛跟前，拉着葉國盛的手，說：“爺爺，我把菜賣光了。”
葉國盛笑呵呵地說：“這麽厲害啊？”
“嗯，我和放哥一起賣的。”
“你放哥也去了？”
“嗯，我和三爺爺先去的，三爺爺走了，一會兒放哥就過來陪我了。”
葉國盛沒聽見陸明放發聲，他還記得陸明放讨厭且害怕到人多的地方去，疑惑地問葉池：“他不害怕了嗎？”
“不害怕了，放哥超厲害，超勇敢的，放哥還會騎三輪車，放哥載着我回來的。”
一旁陸明放聽的抿了抿嘴，嘴角禁不住上揚，而順子幾次想插話，和葉國盛說一說早上的情況，都因為小葉池太能說而沒插上嘴，他時刻關注着葉池說話，葉池一會兒說賣菜，一會兒又給葉國盛“看”錢包，說自己賣了好多錢，根本停不下來。
等到葉池稍稍有停頓的時候，順子趕緊把話茬接過來，葉池有個很好的優點，那就是大人說話他不打岔，這是葉國盛教的。
順子這才和葉國盛說起早上的事兒，順便将李力紳給的錢交給葉國盛，又誇獎了葉池陸明放兩句，然後騎着三輪車要離開。
知道順子都是在家吃過飯再來，葉國盛沒有挽留，想送給順子一些菜，眼睛不好使，又沒法送，只好說：“等我眼睛好了，請你和你家小孫子過來吃飯啊。”
順子坐着三輪車車座應：“好咧！那我明天過來繼續賣菜？”
“行。”
順子喜歡幹活，只要幹活，他就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了價值，自己也有了價值，得了葉國盛的準話兒，他高興地騎着三輪車走了。
葉池陸明放手裏拎着灌湯包和豆腐腦，葉池說一句：“爺爺，我們和放哥一起吃飯。”
葉國盛說：“好。”
葉池把右手中的灌湯包，也放在左手拎着，空出來的右手，抓着葉國盛的手說：“爺爺，走，你跟着我，我們進院子。”
“诶好。”葉國盛呵呵笑起來。
葉池拉着葉國盛的手，慢慢朝院子裏進，問：“爺爺，你怎麽出院子的呀？”
葉國盛握着葉池的手：“爺爺自己摸索的啊。”
“你怎麽就模索對了呢。”
“因為爺爺住在這兒住了許多年了，出個門還是沒問題的。”主要他是太擔心葉池了，在院子裏待不住，就摸着牆壁出來，又摸着石頭坐下，一直朝着市場的方向“看”來着，就等待着葉池歸來。
“那爺爺你餓了嗎？”
“有點。”
“我買了早飯了，買好多，你坐在着等我，我去拿碗盛一下，我們馬上就吃飯。”
“行。”
葉池把葉國盛安頓在院子裏，和陸明放一起擡了小飯桌，擺齊小凳子，然後把早飯放進碗裏碟子中，葉池再次拉着葉國盛的手，讓葉國盛坐到飯桌前，才剛坐下，房間電話響了，他立刻跑去接電話，是姑姑的電話，姑姑詢問爺爺的情況，再教他如何照顧爺爺。
挂上電話後，葉池和葉國盛說了電話內容，便拿着葉國盛的手，讓葉國盛觸摸到豆腐腦和灌湯包，說：“爺爺，左邊是豆腐腦，裏面有勺子，你自己可以喝嗎？”
“可以可以。”
“還有這邊。”葉池又拿着葉國盛的手說：“這邊是灌湯包，你筷子夾不住，就用手拿，一會兒我給你洗手，灌湯包裏有湯，你小心點，別燙着了，姑姑說，你現在不能吃辣椒不能吃硬也不能吃醋和醬油，你就這樣吃，好不好？”
“好。”葉國盛笑着問：“你姑姑教你做的？”
“嗯，爺爺我做的好不好？”
“棒極了！”
葉池開心極了，招呼着葉國盛陸明放吃早飯：“爺爺，放哥，我們吃，我們一起吃。”
葉國盛手捏灌湯包慢慢地吃。
陸明放用筷子夾着灌湯包慢條斯理地吃。
只有葉池是呼哧呼哧地吃，他一早上太忙了，也太辛苦了，肚子都叫了好幾回，吃了半籠灌湯包，喝了半碗豆腐腦，他才慢下速度，開始朝灌湯包裏倒醋和辣椒油，然後大大咬一口，小嘴油乎乎地說：“哇，好好吃哇。”
葉國盛聽了笑，陸明放看着葉池的眼睛發光，嘴角也揚着笑。兩個人都因為葉池的引導，而覺得早餐分外好吃，三個人樂融融地吃着早飯，這時候陸老太太來了。
“陸奶奶！”葉池先喊。
陸明放才開口喊：“奶奶。”
陸老太太手裏拎着自己做的早飯，看到一老兩小還在吃着，大為驚訝，說：“葉老哥，我這才給你們做了早飯了，你們怎麽就吃上了？”
葉國盛已經站起來，笑着向陸老太太解釋，不想麻煩大家，所以早飯是葉池陸明放在市場上買了，陸老太太抓住了關鍵詞，問：“明放，也去市場上了？”
陸明放說：“嗯，我和葉池一起去賣菜了？”
陸老太太一臉錯愕：“你和葉池去賣菜了？”
陸明放點頭。
“去市場上賣菜？”陸老太太有點激動。
“嗯。”
“有很多人的那個市場？”
“嗯。”
“你不害怕嗎？”
“開始有點害怕，後來就不怕了。”陸明放頓了一下說：“市場上的人都很好，對我和葉池都很好。”
天啊！大孫子居然去了市場上，去賣了菜，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字，陸老太太差點就想坐地大哭了，醫生說她的大孫子只要願意接觸人，像小時候一樣不懼怕人多嘈雜，那麽心理疾病就差不多治愈了。
她激動地放下手裏的飯盒，拉着陸明放的手詢問賣菜的情況，一再确認，又向葉池詢問後，陸老太太終于确定大孫子已經具有了生活主動性，願意去接觸更多的人了。
她心裏翻滾着喜悅的波濤，但都被她壓住了，她不能吓着兩個孩子了，在努力壓制情緒的時候，聽到陸明放說：“奶奶，我想這幾天都在葉池這兒，可以嗎？”
陸老太太趕緊說：“可以啊可以啊，奶奶還給你帶早飯了，你們還吃嗎？”
陸明放還沒說話，葉池趕緊說：“我吃。”
陸明放：“……”
葉國盛接過話茬：“葉池，你都吃一籠灌湯包了，還沒有吃飽嗎？”
“沒有”葉池誠實回答：“還差一點點，我還差一點點才能吃飽，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麽這麽餓……”
葉國盛：“……”
陸明放：“……”
“今天賣菜太辛苦了，累餓了呗，小孩子在長身體，看看葉池現在都長高一大截了，能吃是好的，能吃是福。”陸老太太笑着接話，笑的眼睛都彎了，她真的太喜歡葉池這孩子了。
笑着把飯盒打開，飯盒裏面是精致的早點，之所以說是精致是因為陸老太太把簡單的包子饅頭都做成了動物的形狀。
比如豬頭豆沙包，兔子饅頭，還有心形赤豆糊，頗有童趣，葉池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拿着就美滋滋地吃起來，吃完了之後，陸老太太也走了，葉池把葉國盛拉離飯桌，他把碗筷子放到院子裏的水槽裏，拿着抹布擦桌子。
陸明放在一旁看着，問：“葉池，我能幫你忙嗎？”
“等下你幫我擡桌子。”
“還有呢？”
“我們一起喂雞。”
“好。”
葉池擦好了小飯桌，和陸明放一起搬到一旁，然後葉池把自己特意剩下來的饅頭，加一些麥麸熱水，絆進半碗豆腐腦裏，倒進狗盆裏喂大黑，蹲在狗盆邊，看着大黑把狗盆舔幹淨了，他摸摸大黑的腦袋說：“好了，早上就吃這麽多了，啊。”
大黑沖着葉池，張口就是一聲：“汪！”
葉池也不讓着大黑，回一句：“汪汪！”
大黑繼續：“汪汪汪！”
葉池再：“汪汪汪汪！”
大黑：“汪汪汪汪汪！”
葉池：“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
陸明放：“……”
葉國盛：“……”
葉池好像跟大黑玩上瘾了似的，對着“汪”個不停，陸明放上去拍拍葉池的肩膀，葉池轉頭看向陸明放，陸明放說：“別汪了，要喂雞了。”
“哦，對。”
葉池拉着陸明放來到草房，從草房抓數把米，來到雞窩前，把大雞小雞都朝雞舍裏引，向雞舍裏數把麥粒米粒之後，趕緊将雞舍的栅欄門關上，接着喂牛，把小動物們都安排好了。
葉池終于可以數錢了，這是葉池最喜歡的一件事情，他把錢包裏的錢全部倒出來，倒到葉國盛的面前，一個個地數，數完了之後，放到葉國盛的手裏說：“爺爺，你摸一摸，看看好厚的錢啊，好多呢。”
“是啊，好多，葉池真有本事。”
“嗯。”
“一早上累壞了吧。”
“不累。”
“不累也歇一歇。”
“好。”
這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柔和地撒着小院子裏，葉國盛因為休息充足，所以精神格外好，怕葉池累着了，讓葉池坐下來歇着，曬曬太陽，有助于鈣的吸收，等到太陽毒辣時，一老兩小又挪到房間裏，葉池陸明放趴在小桌子讀舊書給葉國盛聽。
葉國盛靠着門板坐着，聽着葉池陸明放的聲音，感受着太陽穿過紗布滲透眼皮映出紅紅的光感，這大概就是一種幸福吧，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會瞎了，心裏輕松很多，只是這幾天苦了葉池了，再忍兩天，忍兩天就能摘掉紗布了，到時候戴着墨鏡也行了。
他這麽計劃着，聽着葉池嫩嫩的小聲，心裏越發安寧，有一種歲月如水，帶着甜的美好，他嘴角帶笑地聽着葉池陸明放讀書，偶爾他也給葉池陸明放講些古老的傳說和往事，兩個孩子聽的如癡如醉的。
一直到堂屋裏的擺鐘敲了十二下，葉國盛才轉移話題說：“這麽快，都中午了。”
葉池跟着接話：“中午要做飯了嗎？”
“不做了，去買飯。”
“買飯的話，大黑吃什麽呢，我看大黑早上都沒有吃飽。”葉池時刻不忘大黑。
被提名的大黑趴在葉池的腳邊，感激地甩了甩黑黑的小尾巴。
葉國盛問：“那你說怎麽辦呢？”
葉池想了想，說：“我們下面條吃吧。”
“你會下面條嗎？”
“會，放點油，油熱了，把蔥姜放進去炒一下，然後倒水燒開了，放面條進去，煮熟了就行了。”爺爺就是這麽做的。
葉國盛真是沒想到小孫子觀察能力這麽強，本來不想讓葉池做飯的，回想一下他小時候家裏貧困，他其實六七歲的時候也開始做飯了，此刻因為家裏還有一只大黑要吃飯，那就煮面條吃吧，也當是鍛煉一下葉池了，不過他還是開口就說：“注意點，別又被燙到了。”
“好。”
第一次做飯啊，葉池有點興奮，拉着陸明放朝廚房裏跑，陸明放也沒有做過飯，同樣興奮，兩個孩子一起洗青菜，剝蔥，坐在旁邊當監軍的葉國盛不許兩個孩子用刀，怕傷了手，他們便用小肉手掰蔥摳姜片，然後葉池對陸明放說：“放哥，你來燒火，我來做飯。”
陸明放點頭。
兩個孩子說幹就幹，竈臺有點高，葉池站着看不到鍋底，便搬了一個小凳子過來，站在小凳子上面做飯。
在葉國盛的指導下，倒點油進去，油熱了之後，把蔥姜放進油裏炒一下，炒出香味，接着倒冷水，葉國盛再次提醒說：“葉池，等會兒下面條的時候注意一下，鍋蓋順着拿掉，別燙到了。”
葉池篤定地說：“爺爺你放心，這次肯定不會燙到我的。”
葉國盛笑着問：“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呀？”
“因為我把面條下進冷水了啊。”
“？？？”
“下進冷水裏，就不會有白汽哈我了。”葉池一邊美滋滋地說着，一邊站在小凳子上，非常得意地将一大把面條統統都倒進冷水鍋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