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葉池看到葉宏偉的同時，葉國盛等人也看到了葉宏偉, 大家不約而同地斂起笑容, 直直地望着葉宏偉, 葉宏偉笑着看向葉國盛，喊：“爸。”
葉國盛輕哼了一聲。
葉宏偉繼續問：“你能看見了？”
葉國盛不悅地說：“是, 沒瞎。”
“那太好了呀。本來想去照顧你的，但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你大孫子又有點感冒，所以就沒有過來照顧你，不過, 我早就和鳳霞說了嘛，白內障是小事兒, 一般老人都會得, 動個手術就好了。”葉宏偉高興地搓手，看着周圍有路人走過, 他大聲說：“爸, 你好了，我總算放下心來了。”
葉國盛：“……”
不等葉國盛開腔，葉宏偉大聲地自說自話：“爸, 你也沒事了, 正好我也能夠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身體啊，不然我和鳳霞都不放心。”
說完葉宏偉轉身走出院子。
葉池一頭霧水，不知道大伯來幹什麽的。
陸老太太和陸老爺子卻是知道，中國古往今來是百事孝為先, 雖然如今不及古代君君臣臣那樣嚴格，但是對待父母不好的，還是會受人诟病。
特別是在景山鎮這個古樸的小鎮，大家對待不孝之人，心裏都是嫌棄的，葉宏偉一定是吃了“不孝”的虧，所以來葉國盛這裏做面子工程的。
但是葉國盛卻不領情，開口就說：“還欠我七千塊錢，年底之前還上，不然我上法庭告你去。”
多麽無情啊，葉宏偉步子一頓，咬牙切齒了一下，然後扭頭說：“好，我知道了。”
葉國盛輕哼了一聲。
葉宏偉惹了一肚子氣離開了。
看不懂葉宏偉搞什麽東東的葉池，昂起小臉問：“爺爺，大伯怎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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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假做完了不就走了。”
“做假是什麽意思？”
“就是……”一時之間，葉國盛也不知道怎麽和葉池解釋這生活的風俗，想了想，說：“他就是想讓別人看他孝順，不要讨厭他。”
“可是他不孝順啊。”
“所以他做假啊。”
“原來是這樣。”葉池憤慨地說：“大伯真虛僞。”
葉國盛驚訝地問：“葉池，你還知道虛僞啊？”
葉池點頭。
“從哪兒知道的？”
“放哥教我的！”葉池指着陸明放說。
葉國盛看向陸明放問：“葉池的放哥，你從哪兒學的詞兒？”
陸明放回答：“在電視上看的。”然後葉池問，他就解釋給葉池聽了。
葉國盛笑眯眯地說：“哎呀，放哥真是厲害啊，看個電視都能學習知識，真棒，以後上學了，肯定也是狀元，國家棟梁之才。”
葉池緊跟着接一句：“爺爺，我也是狀元，我也是國家棟梁之才。”
“對，你們都是。”
葉池開心了。
陸明放也抿嘴笑了。
陸老太太陸老爺子算是發現了，這葉國盛葉池不愧是爺孫兒，誇起人來那是不遺餘力，可以說是——閉着眼睛說好話。
不過這招真的非常管用，把陸明放都誇好了，兩個人也是樂呵呵的，将葉宏偉這個人丢到一旁，重新開心起來，将探病禮品送給葉國盛。
都是一些貴重的營養品，不但有葉國盛的，還有葉池的，葉國盛也不知道這些禮品的價值，看到精致的包裝盒，就覺得這肯定是昂貴，推辭着不要，最終抵不過“探病”這個由頭，葉國盛就接受了。
“對啊，就拿着嘛。”陸老太太笑着說：“剛回來就好好休息，不要做飯了，到我家吃吧。”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你們了，一會兒我和葉池簡單吃點就行了。”葉國盛連連擺手。
“都做個差不多了。”陸老太太說。
“那你一家人吃吧。”
“做了兩家人的飯啊。”
“……”
葉國盛連連拒絕，陸老太太陸老爺子連連進攻，以陸明放恢複良好為理由，還是把葉國盛葉池邀請到了家裏，陸老太太陸老爺子的晚飯準備差不多了，沒一會兒，豐盛的晚飯就上了桌，葉池陸明放立刻投入到美食之中，不過葉池不忘招呼爺爺吃，招呼完了爺爺，葉池再招呼陸明放，一邊吃一邊說：“放哥，你吃這個吃這個。”
“好。”
“還有這個，這個也好吃。”
“嗯，你也吃。”
“嗯，放哥你給我的這個雞翅真的巨好吃啊！”
“……”
兩個孩子湊在吃的津津有味，旁邊的三個老人不但看到了葉池照顧陸明放，也看到了陸明放照顧葉池，總算兩個“問題”孩子都有朋友了，三個老人都放心許多，這才将目光放在各自身上。
陸老太太以前在大醫院做過護士，最是知道照顧人了，請葉池葉國盛來吃飯前，特意給葉國盛做了清淡的食物，此刻招呼着葉國盛吃，葉國盛感激的不得了。
陸老太太也感慨：“年紀大了，身體就容易出毛病。”
葉國盛接一句：“是啊。”
“所以得好好照顧自己，不然給子女添麻煩。碰上孝順的子女還好，要是不孝的，還像我們這些老頭兒老太婆煩人呢。”陸老太太笑着說。
這點葉國盛最是有感觸，別說給子女添麻煩讓子女煩了，就算他不添，也會讓兒子煩，他贊同地點頭。
陸老太太邊吃邊感慨說：“有時候想一想，老就是原罪，人一老，什麽問題都來了，不管是疾病是親情還是各種，都跟着老态顯露出來，想蓋都蓋不住。”
葉國盛語重深長地說：“是啊。”
陸老太太嘆息了一聲，說：“我這老了老了還能悟出大道理，這個時候就後悔啊，後悔年輕的時候，幹嘛把心思都放在兒女身上，掙吃掙喝掙穿，整顆心都掉在他們身上。等到他們翅膀硬了，他們又反過來讓我們獨立。讓我們不要管他們。
“可是啊，仔細想一想，年輕人一段感情付出得不到回應都會要死要活的，我們對身上掉下來的肉，從呱呱墜地，到會坐會爬會走，會喊爸爸媽媽，會和我們吵嘴，不知不覺中上大學工作，他們是成長了，是獨立了，可是我們這些老人心沒有那麽容易收回來了，這可比收回他們所謂的愛情難多了。
“他們又沒有耐心教，總覺得我們跟不上他們的思想，一次兩次我們聽不懂他們說話，他們就說我們老頑固了。現在想想，年紀那會兒我們就錯了，我們就應該糾正思維，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陸老太太是因為最近看見鄰居家父子天天吵架，又看到葉國盛生病，有感而發，其實也是為了和葉國盛說，老人也該有老人的生活，不能因為老了就不活了啊。
年輕有年輕的活力，老了有老了的靜美，都值得愛自己，然後再愛別人。
陸老爺子很快明白這一點，說：“現在也不晚啊，還能多多考慮自己呀。”
葉國盛說：“是啊，現在也不晚，我是早想通這點了，還是得自私自利一點，然後再利別人。”
陸老太太驚訝地問：“你早想通了？”
葉國盛笑說：“是啊。葉池過來這裏我就想通這點。”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葉宏偉會讓你難過呢。”
“不會的，早就不會了，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他怎麽樣，我得把我自己過好了。”
“對對，說得對，來來來，我們以水代酒喝一杯。”
“喝一杯。”
三個老人端着白開水碰了一杯，邊吃邊說着人生的一些感悟，兒女、孫子、生活和年老，一個個話題樸素、無奈、悵惘也富有希望，三個老人不時碰杯，交談甚歡。
旁邊的葉池陸明放看老人們總是碰杯喝水，葉池也拿着半杯果汁，對陸明放說：“放哥，我們也來幹杯。”
陸明放問：“幹杯什麽？”
“幹杯我們以後有好多好多的錢。”
“好。”
“幹杯！”
“幹杯。”
“……”
三個老人兩個孩子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都是吃的飽飽的，晚飯後陸老爺子怕葉國盛眼神不好，準備送葉池葉國盛回家，葉國盛摘掉墨鏡說：“沒事兒的，我能看見，我現在眼神比你好。”
陸老太太這才作罷。
葉池揮着小手和陸明放說：“放哥明天見。”
陸明放說：“好，我明天幫你摘菜。”
“好，明天見。”
從陸老太太家出來，便是一排排的路燈，将黑暗撕破，可是葉池還是怕葉國盛看不到似的，小手緊緊地抓住葉國盛的手，說：“爺爺，小心喔，這裏有石頭。”
“看到了，爺爺看到了。”
葉池扭頭看向葉國盛，嘿嘿一笑說：“我忘了，我以為爺爺還是看不見呢。”
“能看見了能看見了。”葉國盛笑着說：“我們靠路邊走。”
“好，靠路邊走。”
昏黃的路燈下，爺孫兩個手拉着手，順着路邊走，走上小道時，小聲說着話，忽然聽到一陣狗吠聲，一擡頭看見大黑正蹲卧在小路上等着葉池呢。
大黑到現在還是怕大花，不敢靠近陸老太太家，葉池已經習慣，看到大黑開心地喊：“大黑！”
大黑立刻奔過來，圍着葉池轉圈搖尾巴，熱情極了，葉池晃晃手中的方便袋說：“給你帶了好多骨頭，走，我們回家吃去。”
“汪！”
“走，你帶路，朝家走。”
大黑圍着方便袋繞了兩圈，然後一轉頭就飛快朝家跑，等待葉池的投喂，吃飽之後，大黑美滋滋地趴在地上，看着小主人在院子裏忙來忙去，看到小主人脫光衣服在院子裏洗澡裏，它猛的上前，舔了一下小主人白白的小屁股，以為是饅頭，原來不是，它失望地回來。
倒是小主人葉池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小雞雞，一手摸着屁股，生氣地說：“大黑！你舔我屁股！”
正在喂牛的葉國盛，問：“葉池，你喊什麽？”
“大黑舔我屁股！”
“舔就舔吧，估計當你屁股是吃的了。快點洗，快點穿上衣服。”
葉池應一聲，繼續自己給自己洗澡，洗完了穿上衣服了，捧着大黑的臉用力揉搓，這才消氣，然後和葉國盛一起進房間看電視，躺到床上時摟着葉國盛的胳膊，喊：“爺爺。”
葉國盛看見葉池問：“幹什麽？”
葉池直直盯着葉國盛的眼睛說：“爺爺，你能看到我了。”
“是啊。”
“真好。”
葉國盛摸摸葉池的小腦袋，問：“爺爺生病時，是不是吓着你了？”
“嗯，我害怕爺爺死了。”
“那要是爺爺沒死，瞎了怎麽辦？”
“瞎了沒關系的，我可以照顧爺爺的，只要爺爺不死就好。爺爺，你以後不要生病了，好不好？好吓人。”
“好，爺爺不生病了。”葉國盛笑笑，不管是死還是瞎，都是他害怕，害怕的他都寫了遺書，準備把遺書交給葉鳳霞和葉池的，後來聽醫生說眼睛好了，他又偷偷地将遺書收了起來，壓在箱底，不讓任何人看到。
“以後爺爺都要健健康康的。”
“嗯，爺爺會健健康康的，葉池也要健健康康的。”
“好。”
“睡吧。”
葉國盛摟着葉池，撫摸着葉池的臉頰，從內心深處松了一口氣，也終于可以安穩地睡了一覺，一覺到第二天早上，順子陸明放拍門，爺孫兩個才醒來，醒來之後，收拾了一翻，葉國盛跟着葉池一起上山摘菜。
雖然葉國盛眼睛好了，但是兩三個月內，最好避免強光，避免提重等行為，所以葉國盛到了山上還是摘菜，需要出大力的都是順子來做，摘完菜之後，四個人一起上市場賣菜，葉國盛讓葉池陸明放順子賣菜，他剛去市場裏面逛了一圈。
等到出來的時候，葉國盛騎了一輪嶄新的三輪車，三輪車車鬥裏裝着新鮮的雞、肉和零食等等，騎到葉池面前時，葉池驚訝地張大嘴巴：“哇，新三輪車！”
這三輪車是葉池幾次說好看的，葉國盛聽說葉池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三輪車，他就一直想買的，笑着說：“嗯，新的，給你的生日禮物。”
葉池高興又害羞地說：“謝謝爺爺。”
一旁的順子說：“葉老哥，今天是小葉池的生日？”
葉國盛笑說：“是啊，晚上一起吃飯吧。”
“可是我都沒有準備禮物，而且我老伴今天不在家，就我小孫子昊子在家。”
“讓昊子一起來啊，過生日喜慶嘛。昊子不是和葉池一般大的嗎？讓他來，一起玩啊。”
順子猶豫了一下點頭說：“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定了！”
回到家後，葉池看着三輪高興的不行，一會兒把大黑抱到車鬥上，一會兒又抱下來，和大黑說：“大黑，看，這是你池哥的生日禮物，拉風吧？”
大黑：“汪！”
“拉風吧！”
“汪！”
“汪汪！”
“汪！”
葉池一直圍着三輪車，直到做中午飯，他幫着葉國盛燒火，葉國盛簡單地燒了兩個菜，就着饅頭吃完之後，開始為晚飯準備，傍晚的時候他戴着墨鏡又親自去喊了陸老太太一家人。
陸老太太一家人過來時，給葉池帶了一整套嶄新的兒童圖書，這是前幾天知道葉池生日後，陸老爺子特意去市裏買的，這算是陸老太太陸老爺子的禮物，陸明放自己又準備了一個小書包，就是那天他和葉池在公共汽車停靠站等葉國盛時，葉池說好看的書包。
陸明放今天特意央求陸老爺子帶他去市裏買的，比那些小學生背的高檔多了，正在這時，順子帶着他的小孫子小昊子也來了。
小昊子和葉池陸明放同為七歲，但是月份最大，皮膚雖然比葉池陸明放黑了不少，但是長得也是百裏挑一的好看，而且壯實，和順子一點都不像，順子笑呵呵地說，小昊子長相随他媽，所以好看，幸好長得不像他，不然就沒法看了，葉國盛等人哈哈笑起來。
這次順子和小昊子也不是空手來的，帶了玩具車給葉池，葉池看着自己突然有那麽多禮物了，高興手足舞蹈，抱着書包，一臉治愈美好的笑容，說：“哎呀，我好幸福啊，大家都喜歡我呀。”
幾個大人都被葉池的笑感染了，心裏充盈着幸福感。
陸明放也笑了。
小昊子也覺得葉池這個小孩子有點可愛，在大人的鼓勵下，他便湊到葉池陸明放跟前，想和葉池陸明放玩在一起，可是陸明放習慣性拒人于千裏之外，不搭理小昊子。
小昊子就看向葉池，葉池十分熱情說：“你好呀，小哥哥，我叫葉池，這是我放哥，叫陸明放，放哥是我一個人叫的喔，你不能叫的喔。你叫什麽名字？”
小昊子笑說：“我叫小昊子。”
“你姓小？”葉池睜大眼睛問：“還有姓小的嗎？”
“我不姓小，我姓楊啊，我大名叫楊昊宇，小名叫小昊子，大家都叫我小昊子的。”小昊子大大方方地說：“你們以後也可以叫我小昊子，小耗子的，我爺爺說，賤名好養活的。”
“哇，你懂好多啊。”葉池總能發現別人身上的優點，問：“小昊子，那你上學了嗎？”
“上了，而且我畢業了。”
“你都畢業了？”
“嗯，幼兒園畢業了。開學就上一年級了。”
“哇，你好厲害啊，開學我和放哥也上一年級了，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上學了啊。”
“嗯。”
“太棒了！”葉池高興地扯陸明放說：“放哥，我們又多了一個小夥伴。”
陸明放不作聲，臉上帶着不悅，從剛才開始就帶着不悅，此刻将臉偏到一旁，不理葉池了。
葉池也習慣了陸明放的不作聲，沒注意陸明放的表情，拉着陸明放小昊子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剛坐到凳子上，陸明放把手甩開。
葉池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看看陸明放，放哥怎麽了呢，他還想不明白，就聽到爺爺在外面喊：“葉池，給兩個哥哥拿水果零食吃啊，不要吵架打架啊。”
葉池大聲問：“水果零食在哪兒呢？”
“在爺爺這兒，爺爺正在洗蘋果，你過來拿啊。”
“好，我現在去拿。”
葉池趕緊跑出房間，抱着爺爺遞過來的零食和水果，高興地進房間，先給小昊子一袋零食一個小蘋果，然後又給陸明放兩袋零食一個大蘋果。
陸明放接過來，看看自己手裏的大蘋果，再看看小昊子手裏的小蘋果，他的蘋果最大，不由得抿了抿嘴，嘴角就揚起來了，知道葉池喜歡吃蘋果，便将自己手裏的大蘋果，塞給葉池，然後接過葉池手裏更小的蘋果。
葉池睜大亮晶晶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