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葉池坐在床上, 聽見門外傳來爺爺和陸爺爺的對話聲，戚戚促促, 他也聽不清楚內容, 心裏有些着急, 撈起床邊的衣服，正要穿時，葉國盛帶着大黑回來了。
“爺爺。”葉池好奇地問：“陸爺爺走了嗎？”
“嗯。”
“他來幹什麽？”
“來找爺爺有事兒。”葉國盛伸手将房間的燈給按亮了，說：“說是你陸奶奶身上疼, 他叫了車，帶她去醫院拍片查看一下, 明早不一定能回來鎮上, 讓我幫忙看着點兒明放。”
“啊。”葉池有點反應不過來, 好一會兒問：“陸奶奶生病了？”
“嗯。”
“怎麽會生病？”
“可能是中午摔一跤摔的, 現在才有反應。”
葉國盛拿起衣服開始穿, 葉池趕緊問：“爺爺，你穿衣服幹什麽？”
“我去看看明放，他要是晚上醒了, 一個孩子可能會害怕。”
“我也去。”
“你別去了, 你就在家睡覺吧。”
“我去, 我去陪放哥睡覺, 放哥就不害怕了。”
葉國盛仔細一想，他去陸明放了，葉池一個人在家可能也會害怕，不如讓兩個孩子做個伴, 于是點頭說：“起來，穿衣服，走。”
葉池趕緊自床上爬起來，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拉着葉國盛的手，踩着昏黃的路燈朝陸老太太家走，到達院門口時，院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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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國盛掏出陸老爺子給的鑰匙，才一打開院門，就聽到客廳裏傳來陸明放的聲音：“奶奶！”
葉池立刻喊：“放哥！是我，葉池。”
陸明放穿純色睡衣，從客廳出來：“葉爺爺，葉池，你們怎麽來了？”
“是陸爺爺讓我們過來的了。”葉池率先開口說：“陸爺爺說陸奶奶身上疼，所以把陸奶奶送醫院拍片子，怕你害怕，我們就過來了。”
陸明放不作聲。
葉國盛問：“明放，你什麽醒的？”
陸明放說：“爺爺奶奶走的時候醒的。”
“那你奶奶身上疼你也知道？”
“知道。”
“沒事兒。”葉國盛安撫着說：“老年人就是這樣，骨頭脆了，磕着碰着都得注意，去醫院看一下就沒事兒了，不要擔心，天亮他們就回來了。”
陸明放點點頭。
葉池走過來，拉着陸明放的手，說：“放哥，你害怕，我和爺爺陪着你。等天亮的以後，我們一起到市場上賣菜。”
陸明放點點頭。
葉國盛領着兩個孩子進東廂房，讓葉池陸明放睡到床上，他則坐在床邊，葉池問：“爺爺，你也來睡啊。”
葉國盛說：“爺爺不睡，爺爺一會兒還要回家。”
“天都這麽黑了，一會兒路燈就滅了，就看不見路了，爺爺你回家幹什麽？”
“家裏頭有牛啊。”
“讓牛自己待家裏不行嗎？”
“萬一被人偷了呢？”
“那把牛牽過來。”
“牽過來栓哪兒？”
“那我們就一起回去看牛啊。”
剛才葉池葉國盛都沒有想到陸明放會醒，所以就打算讓葉池過來陪陸明放，現在陸明放醒了，那可以把陸明放帶回家啊，葉國盛看向陸明放問：“明放，你願意到葉爺爺家睡嗎？”
陸明放點點頭。
葉國盛便帶着陸明放出來，将各個房間的門都鎖上，院外也鎖上，打開手電筒，帶着兩個孩子回家，葉國盛安排葉池陸明放睡在一起，一老兩小折騰這一會兒，也都困了。
第二天早上如往一樣，一起去收菜賣菜，葉國盛買了灌湯包豆腐腦回來吃，本以為陸老太太陸老爺子早飯後應該回來了，結果并沒有。
這讓葉國盛很納悶。
葉池陸明放也很奇怪，葉池問：“爺爺，陸奶奶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葉國盛想了想：“可能昨天晚上耽誤了半夜，所以現在還在睡覺吧？”
“睡醒了就該回來了吧？”
葉國盛點點頭。
葉池轉頭就安慰陸明放說：“放哥，你別擔心了，我也覺得陸奶奶陸爺爺太困了，所以在醫院睡着了，等他們睡醒了，就回來了。我們先去你們家把大花和小雞們喂了，不然它們會餓的嗷嗷叫的。”
大花就是大花狗，小雞們則是葉池賣給陸明放的幾只小雞，喂活了三只，一公兩母，已經長大。
葉國盛接話：“去把大花和小雞們喂一喂，免得餓壞了。”
陸明放點點頭。
葉池跟着陸明放一起來到了陸老太太家，找到狗糧和米粒，喂了大花小雞們之後，兩個孩子就坐在家裏等了一會兒，以為陸老爺子陸老太太會回來，可是半個小時候過去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葉池陸明放有些洩氣，陸明放眉頭微蹙。
葉池說：“放哥，我們先回我家吧，說不定陸爺爺他們正在我家，和我爺爺說話呢。”
陸明放點點頭。
兩個孩子又來了葉國盛家，和葉國盛一起曬菜幹，一片片，一條條，一塊塊的菜幹都擺在了石頭上，接受陽光的暴曬，這個時候陸家二老還沒有回來，連個電話也沒有打，這下連葉國盛也疑惑了，這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轉頭看向葉池陸明放時，葉池和平時一樣，陸明放則有些心事重重，很明顯是擔心他奶奶，這也可以理解，以前陸明放自我封閉，什麽也介意，如今心理疾病也痊愈了，自然能感受到奶奶對自己的疼愛，葉國盛想安慰幾句，忽然看見葉池抻着腦袋朝外看。
葉國盛轉頭看向院外，院外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不等他反應，葉池陸明放已經跑到他身邊，好奇地看向黑色車子。
這時候黑色車門打開，一個男人從車內邁了出來，一老兩小立刻認出來是——陸志誠。
上次陸志誠回來，看望陸家二老和陸明放，順便接一下他要和小三結婚的事兒，後來惹怒陸明放，被陸老太太趕走，這麽久都沒有過來了，期間電話和陸老太太交涉過結婚的事兒，陸老太太堅決不同意，沒多久，陸志誠居然和小三分了。
這事兒葉國盛是從陸老太太那裏聽說的，具體怎麽樣他不得而知，不過陸志誠這次又來了，直覺陸老太太可能并不僅僅是摔着了那麽簡單。
“葉叔。”陸志誠禮貌地喊一聲。
“志誠啊。”葉國盛向前迎接：“你回來了啊，你媽的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我回來給我媽買拿衣服的。”
葉國盛聞言臉色一凝，問：“怎麽了？要住院？”
“嗯。”陸志誠點點頭。
“是摔的還是？”
“摔的沒事兒，是查出來別的病。”
“什麽病？”
“一種癌，需要住院治療。”
葉國盛整個臉色都變了，葉池陸明放雖然生活經歷不足，但是關于“癌”這個字也是有所耳聞，這是人類聞之色變的一個字，兩個孩子也呆了。
“那——”葉國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陸志誠趕緊說：“不用擔心，發現的早，醫生說完全可以治愈，就是人受罪點，時間長點。”
葉國盛唏噓不已：“怎麽會得這種病啊？”
“年紀大了，都會得病。運氣好是小病，運氣差就是大病，還好這次摔倒，發現的早。要是再拖一拖，等到體檢的時候差出來，會比較麻煩。”陸志誠雖然感情上不靠譜，但是對待父母也沒話說，此刻也是一臉焦慮。
葉國盛安撫：“你也別太擔心了，醫生說能治好，肯定就能治好，還是明放奶奶心好，救棵樹發現了病情，說明老天爺都讓他奶奶好好的。”
陸志誠點點頭：“嗯，那葉叔我就不多說，我去給我媽收拾收拾衣服，我再去醫院。”
“行，你去收拾。明放就先在我這兒待着。”
“明放我帶走。”
一句讓葉池陸明放同時一驚，呆呆地看着陸志誠，陸志誠說：“他媽媽他姑姑都在醫院，也都想見他，我正好把他帶過去。”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陸叔叔，我們還有三天就上學了呀。”葉池昂着臉蛋問。
陸志誠伸手摸摸葉池的頭說：“肯定不耽誤他上學。”
葉池松了一口氣，看向陸明放。
一直默默不說話的陸明放，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即使他讨厭陸志誠，但是此時此刻他也願意跟着陸志誠，對葉池說：“我很快就回來。”
葉池點頭說：“我等你。”
“嗯。”
葉池葉國盛跟着陸家父子來到陸老太太家，幫着收拾的換洗衣服生活用品，然後答應照顧陸老太太家的雞和大花狗，把陸家父子送到路口。
陸志誠說：“葉叔，就麻煩你了，我們就先去醫院了。”
“去吧去吧，有什麽情況，打電話回來。”
“好，謝謝葉叔。”
“不用客氣了。”
陸志誠拉開後車廂門，說：“明放上車。”
陸明放看向葉池。
“放哥，你趕緊上車吧。”葉池揮着小手說：“讓奶奶的病快點好起來，你們都快點回來，我們一起上學啊。”
陸明放點點頭，鑽進了車內。
陸志誠和葉國盛揮揮手，發動車子離開，看着消失了黑色車子，葉國盛嘆息了一聲，葉池問：“爺爺，你怎麽了？”
“也沒什麽事兒。”葉國盛聲音有些蒼老地說：“就是覺得啊，世事無常啊。”
“爺爺，世事無常什麽意思？”
“就是世界上的事兒，沒有固定不變的，人也是，唉。”
“爺爺，我聽不懂。”
葉國盛笑了，說：“聽不懂沒關系，聽不懂好啊，走，我們回家去。”
“大花和小雞怎麽辦？”
“我們到時間再來喂。”
“好。”葉池拉着葉國盛的手。
爺孫兩個回家路上碰見一些鄰居，打打招呼，說說笑笑就到了家，一到家就看到了院門口的小昊子，小昊子喊：“葉池！”
“小昊子。”葉池無精打采地應一聲。
小昊子跑過來問：“葉池，你怎麽了？”
“沒怎麽。”葉池聲音悶悶地回答。
“沒怎麽你怎麽沒精神啊。”
“因為放哥走了。”
“去哪兒了？”
“去醫院了。”
“他生病了？”
“不是他生病，是陸奶奶生病了。”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語地說着，葉國盛也就松開了葉池的手，進院子忙碌一些菜種菜苗的事兒，山上山下的蔬菜瓜果收了不少，接下來也要開始準備種秋天生長的蔬菜了，比如蠶豆、莴苣、白菜等等，有的冬天上市，有的來年春天上市，反正都要陸續種下地的。
不過現在也不急，葉國盛就慢悠悠地做準備工作，葉池小昊子也跟着幫忙，下午去景山上下拔草種菜，第二天早上就去收菜賣菜，就這樣過了兩天，陸明放還沒有回來。
整個景山小鎮上開學的氣氛濃厚，每天都有從鄉下或者從城裏回來的大孩子小孩子，每個孩子都背着一個書包，書包裏裝着的是暑假作業。
有的孩子暑假作業做完了，有的孩子暑假作業沒有做完，比如葉彥博，葉彥博整個暑假都在玩，去他外婆那兒玩，去他舅舅那兒玩，回來鎮上還是玩兒，自從上次葉國盛和葉宏偉決裂，葉鳳霞又去找葉宏偉要債之後，葉宏偉葉彥博都不再找葉池葉國盛的麻煩。
相反地，看到葉國盛事事護着葉池，葉國盛事事都麻煩葉鳳霞，根本不當他們是兒子孫子，他們樂得清閑，巴不得葉國盛葉池離他們遠遠的。
背地裏葉宏偉交待葉彥博不要和葉池玩，也不要和葉池鬧，葉彥博欣然答應，主要也是因為葉彥博想欺負葉池都沒有能力，腦子沒有葉池好使，體力又比不上小昊子和陸明放，所以有時候碰上葉池了，和葉池絆兩句嘴，居然絆不過葉池。
久而久之，他就不找葉池麻煩了，這次他暑假作業沒有做完，還故意撕掉幾頁，被葉宏偉發現，拉到院子裏打，打的嗷嗷叫。
葉池小昊子聽的一愣一愣的。
葉國盛不高興地嘟囔一句：“孩子沒寫完，你不會教着孩子寫嗎？光打孩子有什麽用呢。”嘟囔完之後，葉國盛自知自己教育孩子也挺失敗的，也就收了心思，好在葉宏偉打兩下就不打了，葉國盛轉過頭看葉池。
葉池趕緊說：“爺爺，等我上學了，我暑假作業，我都會提前寫完!”
小昊子緊跟着一句：“我也會。”
葉國盛笑了。
葉池加一句：“放哥也會！放哥特別聰明的！”
小昊子說：“後天就開學了，你放哥到現在還不回來，他說不定不上學了。”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後天就開學了，他再不回來，就不能報名了，不能報名就上不了一年級了，老師就不要他了。”
葉池沒有上過一年級，但是他和大部分孩子一樣，把“老師”想象成為一種神聖且威嚴的存在，學生不按時報名，老師就有權不要這個學生，所以葉池心裏一下就慌了，昂着小臉問：“爺爺，放哥怎麽還不回來？放哥什麽時候回來啊？”
葉國盛忙好了大黃牛的牛草，正蹲靠在石墩前吸旱煙，吧嗒兩口之後說：“這兩天應該就回來了。”
“那他會不會不上學啊？”
“肯定不會，他爸爸媽媽姑姑姑夫各個都是大學生，都很看重知識，他肯定會上學，而且是上很好的學校。”
葉池聽後放心了，轉頭就和小昊子說：“聽到了沒有，放哥肯定會上學的。”
小昊子沒什麽可反駁的，便說：“那他怎麽還不回來呢？”
“他就快回來了，說不定傍晚就回來了。”
“好吧。”
小昊子也不辯解了。
葉池整個人都輕松了，開心站起身來，朝院外一看，一輛黑色的車子從路口駛過，葉池一下認了出來車子是陸志誠，他開心地大叫：“放哥，是放哥回來了！”
葉國盛小昊子一起起身看，看見黑色車子還真是朝陸老太太家的方向駛，葉國盛十分關心陸老太太的情況，趕緊關了院門，一起朝陸老太太家走，遠遠地看見從車內走出來的陸老爺子、陸志誠、顧雅清，還有陸明放。
陸明放短袖牛仔褲，耷拉着腦袋朝院內走，葉池還來不及喊出聲，陸明放已經走進院子裏了，葉池只好跟着葉國盛來到了院子門口。
葉國盛喊：“志誠。”
陸志誠看見葉國盛，趕緊迎接：“葉叔，你來了。”
“嗯，你媽情況怎麽樣了？”
“情況一直很好，在治療中。”
“那什麽時候能出院啊？”
陸志誠沉吟片刻，說：“出院估計早着呢。”
“這麽難治嗎？”
“嗯，人得受點罪。”
“能治好就行。”葉國盛挺感慨疾病這事兒，知道陸家人都不好受，便不提這個話題，轉而說：“那你們現在回來，是為了明放上學的事兒？”
“嗯，現在我媽身體不好，我爸還要照顧，暫時顧不了明放，好在現在明放病也好了，明放他媽媽要把他帶走，到市實驗小學上學，那邊的教學質量各方面都不錯，我也争不過他媽媽，也就答應了。”
聞言葉池小昊子同時一驚，葉國盛倒是平靜，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問：“明放同意嗎？”
“不同意啊，鬧了兩天了，但是不同意也沒有辦法，爺爺奶奶身體健康，他在這兒上兩年學，以後再轉到市裏面可以，可是現在爺爺奶奶都需要照顧，他不同意也不行啊，葉叔，你說是不是？”
葉國盛沉默地點點頭。
葉池緩了一會兒，才問：“陸叔叔，放哥不跟我一起上學了呀？”
陸志誠說：“在這邊沒有人照顧他啊。”
“放哥不用人照顧，放哥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啊。”
陸志誠輕輕地笑了。
葉國盛說：“這是孩子話，志誠別介意。”
“沒事兒。”
“那我們去看看明放吧。”
“嗯好。”
葉國盛帶着葉池小昊子走到客廳，一眼看見了東廂房門口的顧雅清，顧雅清對着門縫輕聲說：“明放，你把門打開，有什麽話你跟媽媽聊一聊？”
東廂房內絲毫沒有反應。
顧雅清轉頭看見葉國盛三人，笑着打招呼，着重看向葉池，溫聲說：“小葉池你來了。”
“嗯，顧阿姨，放哥在生氣啊？”
“是啊，誰都不理。”
“那放哥為什麽生氣啊？”
“不願意到市裏上學。”
“那不去市裏上學，放哥不就不生氣了。”
“葉池。”葉國盛打斷葉池的孩子話，笑着問顧雅清：“明放媽，那你們什麽時候走？”
顧雅清眉頭微蹙：“明天吧，今天給他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去市裏，後天實驗小學開學，我已經和校長打了招呼，後天準時帶明放去報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