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周六這天早上, 陶暮帶着一大幫同學到京影門口集合。
因為這一次志願活動去的人很多, 陶暮讓飛訊網安排了一亮大巴車等在學校門口。十來個幹淨帥氣漂亮甜美的帥哥美女魚貫上車後,負責錄制節目的飛訊娛樂記者, 還有飛訊網的法律顧問周大律師也笑眯眯的上了車。
車上, 陶暮問周大律師:“你怎麽也跟過來了?”
周大律師笑眯眯說道:“孟總昨天給我打電話, 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孤兒院。幫忙做一下普法活動。”他顯然也是知道陶暮要做什麽。
說着, 周大律師撞了撞陶暮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笑嘻嘻的說道:“放心。今天算我也參加志願活動。不會跟你要加班費的。只要中午能在宋記蹭頓飯就行。我聽說老爺子最近都在鑽研菜譜, 每天都會做各式各樣的精致菜肴,加起來都快成滿漢全席了。”
周大律師說着,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垂涎三尺的模樣,簡直堪比色中餓鬼。
陶暮:“……”
“你就這麽喜歡吃老爺子做的菜?”
周慎行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你不知道, 我之前工作那律師事務所, 工作餐特別難吃。比我們大學食堂還難吃。我在那工作快一年, 瘦了能有十七八斤。簡直就是虐待。所以當初飛訊網招人, 我立刻跳槽過來了。不為別的, 就是為了咱們飛訊網這員工食堂。俗話說民以食為天,打工賺錢那麽辛苦, 當然要吃好一點。不瞞你說, 自從來了飛訊網,我工作起來都有激情了。”
陶暮:“……”雖然知道周慎行大概是受了飛訊網人事部的囑托, 在節目裏為飛訊網做宣傳。但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周慎行的消費觀。而且這廣告植入的有點僵硬。一點都沒有美感。
正在吐槽的陶暮此刻還不知道, 在不久後的未來, 他将聯合幾家娛樂公司一起籌拍一部都市時尚偶像劇。為了節省成本,同時也為了安撫蜂擁而來的廣告商,他把廣告植入玩的那叫一個溜,簡直就是教科書級別的經典——成為未來十年所有電視劇廣告植入甚至是品牌商拍廣告時必須研究的參考對象。
而陶暮,也被業內親切且尊敬的尊稱為“拍電視劇裏的廣告大師。”
當然這名聲也不怎麽好聽就是了。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有閑心吐槽周大狀:“……你好歹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律師大狀,每年賺的也不少了。怎麽能摳成這樣?”
陶暮也實在是不可思議。沒聽說過一年能賺好幾千萬的大律師還天天吃公司工作餐的。關鍵是嫌棄人家工作餐不好吃,還逼着自己天天吃。一年瘦了十七八斤,這是吃工作餐還是吃減肥餐啊。
“你就不能自己出去吃,或者讓飯店給你送餐也行啊!”
Advertisement
“那不得花錢嘛!”周大律師的思維邏輯特別清晰:“再說公司提供免費的工作餐,要是沒人吃,那做出來的飯菜不都浪費了嘛。雖然現在生活好了,但還是有很多人吃不上飯。我們總不能為了口腹之欲就浪費糧食。”
“就像你們孤兒院的孩子,就算飯菜不好吃,難道他們就不吃了嗎?”
這就開始強行凹主題了?陶暮頓時覺得有點羞恥。無力的拍了拍周慎行的肩膀,小聲說道:“你別這樣,特別尴尬知道嗎?”
“是嗎?”周慎行一臉無辜,還厚顏無恥的問倆攝像:“真的特別尴尬嗎?”
倆攝像大哥不忍直視的點了點頭。
周慎行攤手說道:“那我就沒辦法了。孟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特地囑咐我要好好宣傳一下飛訊網的形象。我在家裏對着鏡子練了兩個晚上呢。比我第一次上庭都認真。”主要是因為周慎行第一次上庭時打的是義務援助的官司。向來無利不起早的周大律師自然沒有激情。
“就是因為你設計的橋段太多,所以不真實。”陶暮特別嫌棄的評價了一句:“我覺得你不适合煲雞湯,毒舌一下挺好的。你還是做回你自己吧。”而且今天這個志願活動的主角是京影的學生,孤兒院的孩子,以及那一對貪得無厭的夫婦。周慎行就算給自己加戲,回頭做後期的時候也要減掉,播不出去。
“那你回頭跟孟總說一聲。別因為我表現不好扣我宣傳費。”
陶暮:“……”
陶暮忍無可忍:“你不是沒有加班費嗎?”
周慎行特淡定的解釋:“不是加班費。是宣傳費。在做財務報表的時候,這兩項是分別計入的。你懂不懂啊?”
陶暮深吸一口氣:“你真不愧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經濟律師……不是你賺那麽多錢,還這麽斤斤計較的,有意思嗎?”
“什麽叫斤斤計較,我這叫認真維護我自己的合法權益。我活都幹了憑什麽不給我錢?”周慎行說到這裏,忽然問道:“對了,我聽說嘯桁資本馬上就要把投資重心轉移回國內了。那他們公司的理財部門是不是也要面向國內客戶了?我能不能在嘯桁資本注冊個投資賬戶?”
陶暮這個糟心吶:“……管理費5%,收益分成30%。你要是覺得沒問題,中午吃飯時自己跟厲總溝通。”
周大律師不死心的追問道:“你不是嘯桁資本的合夥人嘛!我是你的員工,有沒有什麽優惠政策?”
陶暮面無表情地看着周大律師。周慎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沒有就沒有呗。待會兒我自己跟厲總談。”
******
有周慎行在旁邊插科打诨,陶暮連看看窗外景色的念頭都沒想起來,大巴車就已經到孤兒院門口了。
志願者們先下車。攝像跟着下去後,又拍了拍孤兒院的建築和環境。
這座紅星孤兒院是七幾年的時候成立的。到了現在,也有将近四十年的歷史。建築老舊,但收拾的很幹淨。一衆志願者們在陶暮的帶領下走進孤兒院,就見二十多個衣着樸素神情乖巧的小孩子站在院子裏,齊聲問好。
一個皮膚黝黑面容清秀的男孩子迎上來,神色鄭重的說道:“暮哥,院長還沒回。”
因為擔心陶院長把賬本交給嘯桁資本後,那一對利欲熏心的夫婦會狗急跳牆,找陶院長的麻煩,陶暮借口年底飛訊網要給員工做體檢,直接把陶院長騙到醫院去了。在雲院長的配合下,這次全身大體檢總共做了三天。不光要檢查陶院長的各項身體指标,還要實時觀察一下陶院長的心髒病,确保沒有複發的風險。
陶院長覺得太麻煩,在陶暮“錢都交了,不檢查全面就浪費了”的勸說下,還是耐着性子留在醫院觀察。
因此,聽到馮遠這番話,陶暮只是笑道:“不用擔心。陶院長今天就回來了。我耀爸和小齊爸一起去接她。”
馮遠點點頭,不說話了。
陶暮正準備給孤兒院的孩子們介紹他的同學,就聽一道聲嘶力竭的爆喝從孤兒院裏傳出來,緊接着便是兩道圓滾滾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陶暮和衆人之前。速度之快,衆人甚至有種看到了殘影的錯覺。
杜康笑着打趣:“這大媽獅吼功和淩波微步練得不錯啊!”
還有人促狹的附和道:“雌雄雙煞吧。”
“陶暮!你憑什麽不經我的同意就查孤兒院的賬?還有,你把陶院長弄哪兒去了?她雖然是孤兒院的院長,但也沒有專斷獨行的權力。憑什麽背着我把孤兒院的賬目交給別人?你們是不是不相信我?懷疑我?你們也太過分了吧?我在孤兒院幹了都快二十年了。就算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你們就這麽對我啊?憑什麽查我的賬?”
財會夫婦沖的急,并沒有看到跟在衆人身後的兩位攝像。一衆學生們也面面相觑。
陶暮耐心解釋道:“徐會計,您誤會了吧?難道陶院長沒跟您說,嘯桁資本要給咱們孤兒院捐獻一百萬成立慈善教育基金。這次查賬,是他們提出來的。”
“你可以讓他們把錢直接打到孤兒院的賬上啊!”徐會計忍不住露出貪婪之色。要不是為了這一百萬,她還不至于鬧到這種地步。
那可是一百萬啊!要是打到孤兒院賬上,她再做點手腳,至少能截下一半。這麽多年雖然也有不少社會愛心人士過來捐獻,但是都沒有一百萬這麽大的數額。
“陶暮,你還小,不知道孤兒院的大部分支出都屬于財政撥款。外人根本沒有權力查賬。你就是讓他們糊弄了。那嘯桁資本的老總不是你的朋友嗎?你跟你朋友說說,讓他別查了。該打錢打錢,該捐獻捐獻,至于賬目方面,有你徐阿姨記着。你難道還信不過你徐阿姨嗎?”
徐會計她老公——負責在孤兒院管采購的錢大叔開口勸道。他們兩口子在家裏就商量好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因為陶暮的特意麻痹,直到此時,這兩口子還沒意識到陶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以為陶暮心善,特地拉了他的有錢朋友給孤兒院捐款。至于查賬什麽的,不過是走一個流程。
也不怪徐會計會這麽想——實在是嘯桁資本提出的一天查賬時間太短,徐會計又對自己的做賬手法特別自信。她根本想象不到嘯桁資本這種國際投資公司的審計部門有多大,工作效率又有多高。
所以,徐會計也想不到嘯桁資本的審計部門能用一天時間查完孤兒院十多年的賬目。在徐會計的思維中,一天時間恐怕連賬本都看不完。更不要說查賬。
所以,徐會計還以為自己能像過去一樣,随随便便就能糊弄過去。甚至惦記着該如何把那一百萬騙到孤兒院的賬戶上。
陶暮簡直都快氣笑了。就是這兩個蠢貨,上輩子害得陶院長半世清名毀于一旦,慘死在救護車上。這輩子,竟然還敢故技重施,偏他的一百萬。
他陶暮的錢有那麽好拿麽?
“徐阿姨,錢大叔,你們放心吧。嘯桁資本的厲總跟我說了,如無例外,他今天就會帶着人來孤兒院,宣布捐助和建立慈善教育基金的事兒。對了,咱們孤兒院的賬目和采購一直都是你們負責的。你們有沒有什麽話想說的?”
徐會計和錢大叔面面相觑,扭扭捏捏的笑道:“我們有啥好說的。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只要你們信任我,等慈善基金建立以後,繼續交給我來管理。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陶暮心下冷笑。不動聲色地招過兩臺攝像機,溫潤笑道:“就像你們說的,你們在孤兒院幹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不是你們兢兢業業,耐心呵護,孤兒院的孩子們也沒有辦法健康成長。所以徐阿姨,錢大叔,你們就說兩句吧。”
“嘯桁資本的厲總也說了。我們不光要自己做慈善。還應該鼓勵宣傳普通人做慈善的事跡。總不能讓英雄被埋沒。”
一句話刺激了徐會計兩口子。錢大叔挺了挺胸膛,迫不及待的站出來:“那我就說兩句。其實采購這個活兒挺苦的。尤其是給孤兒院采購。為了能買到便宜又新鮮的食材,我幾乎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早市。夏天還好,冬天特別冷。西北風刮的呼呼的,一出門打的衣裳都透了,穿棉襖都不管用……”
徐會計見狀:“那我也說兩句。其實也沒什麽說的,就是平凡的崗位,但是我們做的事業不平凡。在孤兒院做會計,跟在外面的企業不一樣。工資不好,事兒特別多。是一項特別需要耐心和愛心的工作……”
陶暮笑眯眯的看着兩人在攝像機前侃侃而談,不停的給自己唱贊歌戴高帽。
旁邊站着的周大律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得多厚的臉皮啊!周大律師活了這麽多年,除了沈家那位腦子拎不清楚總以為自己在演偶像劇的小少爺,還是第二次見到臉皮這麽厚還一點不心虛的人。
相比之下,不明真相的京影學生們就有些不耐煩了。他們過來做志願活動,一部分是沖着陶暮的面子,一部分是沖着刷名氣來的。雖然也有做慈善的心,但其他目的更為重要。可是剛到孤兒院,就碰見這麽兩位不着調的員工。
人陶總就是客氣客氣意思意思,他們竟然堵着大門口說個沒完,大冬天的,你們不冷啊!
徐會計和錢大叔在攝像機面前侃了大半個小時,直到厲嘯桁帶着嘯桁資本的人過來了,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來。
正堵着滿臉的笑容準備迎上去寒暄一番,就見厲嘯桁特別嚴肅的說道:“這個賬目有問題。我們審計部的審計師連夜調查和仔細核對,我們在孤兒院的賬目上發現了巨大的資金漏洞。考慮到這一點,嘯桁資本沒有辦法進行捐助。”
陶暮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怎麽可能?孤兒院的賬本可是徐會計做的。她在孤兒院幹了十多年。不可能出這麽大的披露。”
徐會計的臉色也變了。聽到陶暮的話,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連連點頭:“不錯,這賬目是我做的。不可能有問題。這位先生,是不是你們的財務人員算錯了?這十多年的賬目,你們只用了一個晚上審核,出岔子也很正常。”
“你說的情況也有可能。嘯桁資本畢竟不是官方認證過的審計機構。”厲嘯桁微微颔首,沖着陶暮說道:“所以我們直接報警了。嘯桁資本要對紅星孤兒院進行捐助的新聞已經在社會上傳開了。所以我們就算暫停捐助,也必須要給社會大衆一個理由。否則會影響到嘯桁資本的形象。”
陶暮特別理解的點了點頭:“我明白。報警就報警吧。總之,我相信徐阿姨。清者自清,查清楚了也好,還徐阿姨一個清白。”
話音未落,徐會計已經面色蒼白的癱在地上。
這下子,就連沒怎麽在意這件事情的京影學生們也都看出不對了。
“不能查賬!”徐會計反應過來,死死的拽住陶暮的袖子,大聲喊道:“不能查賬。真的不能查賬。”
錢大叔也一臉緊張的看着陶暮。急得滿頭是汗。
陶暮順着徐會計的力道半蹲下來,特別疑惑且茫然的問道:“為什麽不能查賬?我們是想證明徐阿姨你的清白?把事情查清楚了難道不好嗎?”
“不行。”徐會計大腦一片空白,努力找借口:“因為……因為……對了,因為陶院長。陶院長她……”
“陶暮,我也沒有辦法。她是院長啊。這麽多年一心撲在孤兒院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她……”此時此刻,徐會計分外慶幸,當初她做賬的時候,因為膽子小,把不少賬目都記在陶院長的頭上。
而且有些賬目,也确實是陶院長親筆簽字确認過的。陶院長對賬目一竅不通,又很信任孤兒院的人。所以不論她怎麽做賬,只要幾句話就能糊弄住陶院長。反正最後簽字的人是陶院長。到時候就算要查賬,陶院長也脫不開關系
陶暮這麽信任陶院長,把陶院長當成自己的親奶奶。如果知道這裏面還有陶院長的手筆,陶暮肯定會想方設法保住陶院長。到時候她和老錢也能順利脫身了。
陶暮沒想到徐會計竟然還敢攀扯陶院長。他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收。面無表情地看了徐會計一眼,旋即又勾出一點點弧度,好整以暇的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更要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