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京影規定大一大二學生不許外出接戲，指的其實是不許在上課期間請假拍戲。因為京影在課堂上施行考勤制度和随堂考核制度。考勤和随堂考核的權重占期末考試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 如果一個學生的考勤不達标, 到了期末不論專業課考多少分, 都算挂科。

但事實上, 如果學生利用周末或者寒暑假時間外出拍戲或者接通告什麽的, 京影是不管的。因為學校沒有辦法約束學生在業餘時間做什麽。甚至還很鼓勵學生利用業餘時間拍戲。因為一個衆所周知的原因——訓練戲感。也就是鏡頭感,

衆所周知，理論跟實踐雖然同等重要，但永遠不是同一回事兒。京影的學生們在學校學習的只是理論知識, 包括平時排練和期末彙演，一切學習和練習都是為了真正站在鏡頭前做準備。

但鏡頭感這種東西卻不是光靠練習就能練習出來的。燈光, 走位, 戲感，這些會在鏡頭前面集中放大的微妙細節，都需要演員在鏡頭前一次次磨練。最終達到游刃有餘爐火純青的地步。

而這種機會, 是課堂排練沒有辦法給予的。所以京影也希望學生能在課餘時間自己找機會演戲——無論是進劇組還是去演話劇都行。必須體驗并熟悉真實拍攝或者在舞臺表演的感覺。

只不過為了把控京影學生的拍戲質量, 學生接到戲後必須跟學校報備。一些非但磨練不了演技反而還有可能把學生帶壞的劇本——比方說某些白癡偶像劇，哪怕學生接了, 學校是不會同意的。

但《血肉長城》肯定不在學校拒絕的範圍內。

但即便如此，當京影08屆一班的班主任孫浥接到陶暮和溫葆兩人的拍戲申請，并得知陶暮為了拍這麽個角色居然被導演周鴻忽悠走九百萬投資後, 還是有點炸。

孫浥當下就給周鴻打了個電話，怒斥這老家夥不地道——你丫騙投資騙到京影學生頭上來了也就算了，反正陶暮這小子現在也有錢。但你為了拉投資, 竟然極其無恥的以角色利誘，并且忽悠了九百萬投資，就給這麽個戲份不咋地出場時間也很有限的漢奸角色，那就有點欺負人了吧？

就算陶暮是孤兒，他們京影也不允許外邊人如此欺負他們的京影的學生。

電話另一端的周鴻也一個勁兒的賠笑。并且把範編劇之前忽悠陶暮的那段話（蘇定邦這個角色很重要，烘托劇本立意深度什麽的）重新拿出來忽悠孫浥。

奈何孫浥可不像陶暮這麽好忽悠：“少跟我廢話。你拿你那破劇本随便找個投資商試試，就用你說很重要那角色忽悠忽悠別人，看看人家投資商打理你不？”

“我說老周，做人要厚道。你可不能因為我們孩子年紀小就這麽忽悠他。他人雖然小，但這九百萬可不少。有了這九百萬，別說是你這麽個劇組，就算是他自己拉個劇組捧自己當男主角，這成本也夠了吧？”

周鴻被孫浥擠兌的啞口無言。半晌，讪讪說道：“我說老孫吶，你怎麽也學了這種習氣。當個投資商就要捧男主角？可我們這劇本你也看了，男主角的設定就不是年輕人。再說男主角我們都找好了，就是戰斌。那可是我跟老範我們兩個三顧茅廬，人戰老師才答應出演的。就為了養這麽個角色，人家戰老師還資源降低了片酬。就是為了支持我們。我說老孫吶，你也理解理解我。這劇本本來就沒人看好，我們再不找個有點影響力的男主角，等劇播出了有誰會看？”

孫浥當然知道周鴻說的這番情況。但他必須把話說明白：“那你也不能拿了九百萬就給我們這麽一個角色。你也知道陶暮是第一回 演戲，第一次接觸電視劇拍攝你就讓他演個漢奸。等到電視劇播出了，所有觀衆對陶暮的形象就定型了。萬一以後找他的全是這種角色。你不是把孩子的戲路給毀了。”

“哎呦喂，我的老孫吶！”周鴻簡直要苦笑了：“你就別逗我了。陶暮是什麽人？你都說了，他能拿出九百萬投資劇本，就算沒有好角色找他，人家也可以自己拉投資當男主角。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孫浥聞言一愣，這才想起來陶暮怎麽說也是個霸總，投資商級別的。确實不愁沒戲拍。

“那你也不能這麽應付投資商。”九百萬投資就給一個數不上名字的漢奸角色。

“我倒是想給他換個重要角色。他的演技我也看見了。可你們京影不是有規定嘛。寒假就那麽幾天，再刨除過年，你算算統共還剩下幾天。我給他換個戲份重的角色，他能同意，你們京影同意？”

當初在H鎮，好幾家經紀公司看好陶暮要簽人，都被陶暮以京影校規不允許大一大二學生在校拍戲為由搪塞過去。這在圈內并不是什麽秘密。尤其在陶暮創建了飛訊網混的風生水起以後。大家嘴上不說，心裏頭都知道陶暮有這本事，肯定是看不上小小的經紀公司，想要自立門戶捧自己。

可借口歸借口，陶暮跟龍騰娛樂夏和星娛樂關系那麽近，尤其三家還聯手舉辦了《國民校花校草評選大賽》。陶暮都有能力把比賽選手塞進兩家公司，如果他真的想要拍戲，只要跟那倆公司說一聲，只怕兩家公司樂不得的捧着劇本給陶暮挑。但陶暮一直都沒動靜，可見他是真想遵守學校規定。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陶暮當初擺出這個态度來，一個是為了搪塞那些經紀公司和經紀人，再一個就是瞄準兩年後京影投資拍攝的那部大戲。除此之外，陶暮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心理陰影。就是想利用這兩年的學習時間，讓自己的演技脫胎換骨，再也沒有一丁點嚴晟的影子。

可人的想法總是會變的。随着陶暮創建了飛訊網，又在嘯桁資本攢下數億M金的身價，他的眼光早就不局限在當初的眼界上。再加上他跟溫葆那番談話——不敢說解開心結，至少陶暮确實想嘗試着走出陰影。

就像溫葆說的，他的演技也是自己一點點磨練出來的。并不是偷了誰的搶了誰的，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該怎麽演就怎麽演。他只是喜歡演戲而已。如果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要顧慮那麽多，如果他因為擔心別人的評價連站在鏡頭前的勇氣都沒有，那他為什麽還要堅持演戲？

老老實實當他的霸道總裁不好麽！

這麽一想，陶暮頓時舒服多了。他拍戲，不為別人，也不為別的事，就是因為自己喜歡。

蘇定邦這個角色，他就挺喜歡的。他承認，他确實被周導和範編劇忽悠住了，很想嘗試這麽一個挑戰人性的角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這個角色的複雜性演出來，但他想試試。

想了就去做。不要考慮蘇定邦這個角色正不正派，會不會影響他在觀衆心目中的形象，會不會局限他以後的戲路——反正他又不指着拍戲養家糊口。就像溫大少爺，丫不也演了個漢奸嘛。到時候他們兩個湊一對兒，一起拍戲一起殺青，還能有個伴兒。

但孫老師的好意陶暮也很感激。他從小就是孤兒，好不容易認祖歸宗，又碰見沈家那麽一窩糟心的。所以他兩輩子被人護在身後的經歷特別少。這也導致陶暮現在分外感恩。

不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吧。但能力範圍內的回饋，陶暮還是很樂意的。禮尚往來，情誼才能綿長嘛。

所以他接過孫浥老師的手機，開口問道：“周導，我記得咱們劇組，現在角色都沒招全是吧？”

“咱們劇組之前連拍攝資金都沒拉全，那幫演員都怕拍到一半，劇組黃了，誰也不敢答應。就我跟老範舍着臉皮定了幾個主要角色，也是為了見投資商時更好說話。”周鴻聽到陶暮那番話，還以為陶暮也對角色不滿意，趕緊說道：“陶總，那劇本您也看了。您要是對現在這角色不滿意，想換哪個，您直接言語。”

九百萬的投資商啊！周鴻就是這麽沒原則。您老人家能拿出錢來，您老人家就是爹，是祖宗，除了男主角，您就是想要男二號，我都敢帶着資金跟老範去跟其他幾位投資商剛。您老就吩咐吧。

豈料陶暮并不想換自己的角色：“我覺得蘇定邦這個角色挺有意思的。沒想換，我就是給您個建議。您看劇本中其他幾個角色……”

陶暮挑了幾個自己記憶中印象深刻的角色——就是電視劇播出後在觀衆老爺裏也有姓名的那幾位演的特別好的演員。陶暮不想換。怕換了人會影響電視劇的感覺，至于剩下的沒什麽印象的角色：“……我希望您能選京影的演員。我的師哥師姐們。他們全都是專業素質特別強，演技特別好的演員。您可以帶着範編劇來京影，讓我們學校老師給推薦一些人，或者直接海選，看上誰挑人走就行。”

“不是說投資商能往劇組裏塞人嗎？我主角不要，重要角色不要，就要這些邊邊角角的，跟我師哥師姐還有同屆同學們一個歷練的機會，周導不會不同意吧？”

周鴻當然不會不同意，周鴻甚至喜出望外。甭說陶暮點的那幾位演員跟他的選角傾向一毛一樣。就說陶暮想要往劇組塞的人。那可都是京影的啊。京影出來的學生，就算沒名沒姓，科班出身的，演技也不會差到哪去。至少比某些不靠譜的投資商塞進來鍍金的演員強多了。

周鴻本來想那些角色是不是就交給選角導演，甚至到了H鎮再找幾個特約演員。現在倒好，直接能在京影裏劃拉。

簡直就像耗子掉進了米缸裏。電話那頭的周鴻簡直要飄了。

陶暮把電話還給孫浥老師，神色羞赧的問道：“孫老師，您不怪我自作主張吧？”

孫浥當然不會怪陶暮自作主張。恰恰相反，孫浥現在看着陶暮，心裏還有點翻騰。他之所以會給周鴻打這個電話，就是覺得陶暮這孩子太吃虧了。明明投了九百萬，居然就被人家忽悠着演了那麽一個無足輕重還形象不太好的漢奸角色。欺負人也沒這麽欺負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陶暮明明知道自己吃虧了，但他沒有給自己争取更好的角色。因為陶暮還時刻牢記着拍戲不要耽誤上課這條校規。然後他把自己應有的福利轉換給京影的師哥師姐了。

這孩子怎麽就能這麽……招人稀罕呢！

孫浥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陶暮的眼神都分外慈祥了：“你真決定了？”

陶暮有些莫名，他話都已經交代出去了。不決定還能怎麽着？再說就是一些邊邊角角的角色而已，選誰不是選。一股腦的推給京影，既能把控一些劇組演員的質量問題，還能在劇組和學校兩邊都招攬一下人心。他九百萬都花出去了，這麽惠而不費的動作，也沒啥吧。

再說他們劇組要的都是邊邊角角的小角色，也就是給沒拍過幾次戲的學生們歷練一下。至于那些已經有姓名的師哥師姐們，估計也看不上這些小角色。所以陶暮能做的人情也有限。

但怎麽說呢，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他錢都花出去了，現在就想搞個利益最大化而已。

“那好吧。我先代你的師哥師姐們謝謝你。”孫浥笑眯眯的看着陶暮，就覺得這個學生真是怎麽看都貼心。外形條件好，演技天賦不俗，能賺錢會折騰，有機會還知道帶帶同學。

怎麽就這麽招人稀罕呢！

陶暮和基本沒啥存在感的溫葆同學，沐浴着孫浥老師慈愛的目光走出辦公室。

時值寒假第二天，腿兒快的同學們已經包袱款款的回到老家了。現在被孫浥老師拿着電話簿一個個的通知回來海選試鏡，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溫葆一臉賊兮兮的捅了捅陶暮：“哎，你說小褚子跟杜康那傻子接到老孫的通知，會不會打電話罵咱們呀？”

話音未落，陶暮的手機就響了。陶暮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把手機遞給溫葆：“你接？”

“我不接。”溫葆笑的愈發幸災樂禍。

孫浥也知道301寝室四個人的關系特別好。陶暮牽線找的劇組，孫浥就算要通知學生回來試鏡，第一個通知的也得是301寝室的人。

所以杜康這邊剛打電話給陶暮抱怨，溫葆那邊就接到了褚遂安的電話——丫打給陶暮的時候正占線，所以立刻把抱怨目标轉向溫葆。反正這倆人都在京城，使壞肯定也是倆人一起。

于是溫葆毫不意外的受到了陶暮同學的連累，兩人一起遭遇了寝室另外兩只大老爺們的哭訴：“我特麽剛到家啊！十多個小時的卧鋪，倆小時的汽車，在炕上屁股還沒烙熱乎呢。老孫給我來電話了……你說有你們這樣的嗎？”

褚遂安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是做飛機到的滬城。回家還沒兩天，家鄉菜還沒吃全乎呢，就接到班主任的電話。問他有沒有意向回來拍戲——孫浥都沒說試鏡這詞兒。因為他知道有陶暮這層關系在，只要褚遂安跟杜康樂意，肯定就能進組。而且能選個不錯的角色。

杜康跟褚遂安能不樂意嘛！關鍵是他們兩個才到家呀。就算大一寒假就有戲拍是件好事兒，寶寶也舍不得離開家嘛。

“你們兩個不用着急，馬上就要過年了。劇組就算想要開機，也得等到年後。你們就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等過完初七，直接進組拍戲就行。”果然，陶暮直接就放話了。

有鑒于《血肉長城》上輩子重播過N多次的緣故，陶暮雖然沒有針對這部電視劇做過拉片，但他對裏邊的角色還都有印象。更熟知杜康和褚遂安今後的戲路和表演風格。所以他直接看劇本就給倆人定了兩個非常附和他們形象的角色。拿筆圈了。那邊周鴻和範編劇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兩位已經輾轉回了老家的巨型寶寶這才轉怒為喜。跟陶暮好一頓麽麽噠後，答應會在年後帶老家土特産回來賄賂陶暮。以及溫葆。

而在另一邊，陶暮也讓周慎行以彈幕網的名義跟劇組簽投資合同。

周鴻在此之前，受到了陶暮的麻痹，真的以為陶暮就是一朵純白無瑕心軟善良特別好哄且財大氣粗——簡單來說就是人傻錢多速來的白蓮花來着。還跟老搭檔範編劇感慨呢。結果他們就遭遇了弱小可憐又無助，但特能摟錢的周大律師。切切實實的讓兩位老藝術家體會到了一把資本家雇傭的年薪數千萬的經濟律師究竟有多麽可怕。

簽約結束後，周鴻神色倉皇的摟着新鮮出爐的投資合同，還有那張看似輕飄飄但實際上重逾千斤的九百萬支票，莫名有種自己跟《血肉長城》劇組都被忽悠着簽下了賣身契的錯覺。

“所以真的是錯覺吧？”周鴻一臉崩潰的看着搭檔老範。他拍戲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心黑手狠還不要臉的投資商！

“真的是錯覺。”範編劇也是一臉崩潰。他就說嘛，一個能年僅十八歲就白手起家創建飛訊網的小霸總，一個跟嘯桁資本合作着合作着就能在國際期貨市場狂攬幾百億M金，還從合作夥伴搖身一變成了人家投資公司資深合夥人的股市天才，咋可能那麽純真善良，白璧無瑕。

果然都是騙他們的！大騙紙！還他們的感情！還他們的感動！

這天晚上，精神受到了周大律師極為慘重的摧殘的周鴻導演和範編劇，懷裏摟着劇本，仰天發出一聲振聾發聩的怒吼。

天花板都要震下來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