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床影暗斜(三):別過

床影暗斜(三):別過

趙令悅站在廢墟之中呆立良久,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提着破爛的裙角,一淺一深的,走到那團幹涸的血跡旁邊停下。

她擡手扒在門縫上,謹慎地朝外看。

錢觀潮沒有死,不知道高韬韬那裏是哪一種情況。

如若宮中人沒有這時候來插手,他們免不了醒來後,被邵梵的人屈打逼供出是否還有其他勢力。

但趙令悅知道,昨夜那些,已經是高韬韬和錢觀潮他二人的所有了。

屋外的光線有些刺,趙令悅連續兩夜都未睡,被這強光晃得睜不開眼,頭暈眼花當下人一歪,頭狠狠磕了上去,将門砸出一聲悶響。

“什麽動靜......”

屋外的一守衛手壓着刀,聞着動靜,冷臉轉過身。

趙令悅急忙穩住身形,直接蹲了下去,屁股粘在邵梵昨夜的血跡上。

她現在是真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昏着頭聽外頭的人道,“應該是她醒了,你們看好她,我去禀報橫班。”

門外的院內很快傳來一大幫腳步聲。

“她醒了?”宋兮問。

“醒了,她人碰着門了。”

“幹活!”宋兮大喝,“你們全都給我圍起來,堵成牆,待會兒一只蒼蠅也不能給我放走!你們——把門鎖打開吧。一會兒動作要快.....”

趙令悅撐着身體站起來,虛弱地摸到昨晚坐着的凳子上坐着去了。她聽得幾聲鐵鏈相碰,随即砰的一聲,宋兮的一只腳直接将門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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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進門檻,與正廳坐着的趙令悅打了個正着。頂着烏青的眼圈,也沒給她好臉。

轉身咬牙切齒地叫那幫人進來,秋明顫顫巍巍地端着水盆,跟在最後頭進了屋,看見門檻下的那團血跡,差點沒打翻了水盆,吓得心髒都停了。

一大幫人馬帶着工具,開始迅疾地收拾屋內昨晚造就的狼藉。

臺案上歪倒的花瓶被扶正,蠟燭殘油通通鏟了幹淨,地上的碎片也全進了簸箕,血跡被水沖洗,門口的一大塊血跡不好處理,宋兮讓人去找了塊地墊,鋪在門口蓋住。

他居高臨下地擡手指着裏屋,對她嫌棄得很,“立馬滾進去,讓秋明把你從頭到腳都洗幹淨,秋明,給她打扮地漂亮點兒,多插幾只金簪子,多弄點胭脂水粉蓋蓋她這死人一樣的氣色。快弄快弄。”

秋明有點兒不敢靠近趙令悅。

前夜她将熟睡中的自己用捆棉被的繩子綁了,還偷了她身上僅剩的荷包,“我給你擦洗,你.......你不要打我。”

趙令悅面色慘淡,淡淡地望着她,“我是不會打你的。你還是扶我一下吧,我也實在沒力氣了。”

宋兮重重哼了一聲,“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裝什麽可憐......”都把郎将傷成什麽樣了,半夜請了李無為過來灌麻藥,幫他縫針。

*

她換衣服時便發現高韬韬留給她的指南魚不見了。那東西別在腰內,昨夜邵梵欺負她時,蠻橫扯開了她塞在腰內的對襟上衣,應該就是那時候掉了。

換好了衣物,秋明剛幫她挽了個素高髻,她就摁着妝臺起來,踉跄地跑到廳堂。

地上已經掃幹淨了,片甲不留,她用手去翻找簸箕裏的殘渣。

宋兮将她提起來,氣得臉黑,“你還說你不是瘋女人,一大早來撿垃圾幹什麽!身上還可以,這頭上......不夠亮堂,太素了,你給我回去,繼續打扮。”

“我有東西丢了。”

“老子管你丢了什麽,給我回去!”

趙令悅抿了抿唇,腳定在地上絲毫不動。

宋兮被她煩的火大,“你別以為我會跟郎将一樣随意縱着你的脾氣,再倔,我就打斷——”

“打斷我的腿嗎?”趙令悅冷冷地揮開他的手,“那恐怕你跟宮裏的人就交不了差了。簸箕留給我,我就配合你。”

“你還敢讨價還價?!”

“宋橫班,最後一次交易,你讨厭我,剛好我就要走了,你可以舒心了。”

宋兮捏緊拳頭,順着她的話,還真舒了口悶氣出來,“不就是一個簸箕嘛,你拿。”

趙令悅扶着膝蓋,重新蹲下去,在他面前抱起那沉重的簸箕才回了寝屋。她回到妝臺垂着頭,隔着手帕翻找了一遍碎片,還是沒有。

秋明一只眼瞥她頭發,一只眼瞥她手上,“姑娘找什麽?”

趙令悅給她仔細形容了那指南儀器的外形樣子。

秋明颔首,“橫班說你立馬要見客,先別找了,回頭我幫姑娘留意,往犄角旮旯去找找看。”

趙令悅清水芙蓉樣兒,天生麗質,金銀堆砌多了反而顯得俗氣,秋明簪了四只纏枝紋的對角銀簪,覺得差點什麽,去花盆裏采了只新開的蝴蝶蘭,插在她髻間,很襯她的容貌,“好了。”

這時,趙令悅的肚子一陣翻湧......叫了好一陣子。

她扶着肚子,跑的路上沒顧着吃,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

秋明看了看外頭,将找來的披帛挽在她臂上,繞了一圈就結束了。“橫班還沒有催,那就是還有時間,我先去拿點早上吃的點心,姑娘墊墊肚子。”

她去端盛髒水的盆,突然被趙令悅牽住了手。

“秋明,”趙令悅一手從身後的衣服裏翻找,翻出了那個荷包,遞還給她,“對不起。”

“這.......”她望着失而複得的私房錢,有些難受,“你.......”

“為了逃跑我弄花了你的臉,早早算計你,但是你從未傷害過我,也從未算計過我,這一點,是我欠你良多。我還用掉了你荷包裏的十個銅板,就用這個抵吧。”

她遞過去一開始藏毒藥的如意金簪,看秋明不敢收,強調道,“這簪子,是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不是府衙裏的,沒有官印可以買賣。我将它送給你,你放心收下吧。”

秋明嘆了三聲長氣,“姑娘這是對我有愧嗎?”

趙令悅點點頭。

“那姑娘對郎将,也有愧嗎?”

她搖頭,“我與他,至多互不相欠。”

“郎将沒有你想的那麽壞那麽可怕。他對我們這些底下的人都大方客氣,從來不為難什麽的,他可能,只是喜歡姑娘的方式不對呢?我聽說來接姑娘走的是宮裏的人,我并不能跟着去。這一路上,姑娘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邵梵喜歡她?

趙令悅笑了笑,比起喜歡,氣無可氣後的一通發洩才更符合他陰晴不定的本性吧。

“謝謝你,但是有些恩怨,我說了旁人也未必能理清楚……山高水遠,來日方長,你我就在此別過了。”

*

廳內的百刻香燒了大半圈,已經日上三竿。

宮裏帶來的兩位禦醫輪着給趙令悅這些人診脈,那禦醫要在她手腕上墊帕,便發現她掌心肉上的傷,“這是......”

“起夜被那銅水做的鏡子劃的,那鏡子脆啊,一碰一摔就碎了!趙姑娘去撿,就傷了手不是。”宋兮盯着他們幹笑。

禦醫與一旁的總管太監對視一眼。

總管公公是宮內正六品,按理說還與宋兮這個宮外武官平級,指了指趙令悅的裙角處:“那郡主這腳......也是鏡子劃的?”

“都是,不信中貴人自己問她。她要什麽我們給什麽。郎将吩咐一定要照顧好趙姑娘,趙姑娘是官家的堂侄兒,我等怎敢輕慢?這上上下下,可是沒有一個人對不住她的。趙姑娘,你說是吧?”

趙令悅颔首,她跟着錢觀潮與高韬韬逃跑的事自然不能說,雖然三人再未見面,但一定也能統一口徑,不讓趙晟知道他們曾試圖渡河。

“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唇上被邵梵咬破的皮還沒好,塗了口脂勉強蓋住,脖子上的斑痕,也都用胭脂水粉遮了,但整個人的精神氣兒可不像是被照顧得好的樣兒。

總管公公剛進來那會兒看她挺着背,但眼睛打着晃兒,不就是強撐着,人也比宮畫上消瘦了一圈。

這邵梵,是沒讓她睡覺麽。

禦醫提起帕子避開傷口,“煩請郡主換只手,微臣繼續為郡主診脈。”

診到一半,洪亮的幾聲傳入院內,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了,“邵渡之,邵渡之,藏哪兒去了!?老宋你們在這兒!”

他一進來便擋掉了院門的大半空間,二十五六上下,長得又粗又壯,濃眉大耳。

當下找準人,直接奔着宋兮過去,大力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我不想你。”宋兮與他隔開一些,“避避嫌。”

禦醫在與趙令悅囑咐,總管公公擋住趙令悅一些,“哎呦鄭将軍,屋中還有女眷,有郡主呢,鄭将軍怎麽就這樣進來了......”

“那宋兮不是大男人麽?”

“這......”

總管公公讓開,幹脆為鄭思言引見,“這位是太子少保之女,昭月郡主。”

鄭思言這才看見她。

趙令悅不便起身,只沖他一颔首,倒是鄭思言有模有樣地行了個大禮。

他擠眉弄眼地誇張道:“在下有剛剛失儀表,沖撞了郡主,該死、該死。”

宋兮連忙退後了兩步,不想看他在這惺惺作态。

趙令悅喊他起來,他才滿面笑容地起了。

雖明着一副謙卑為人臣,一切都尊主照舊的中正姿态,趙令悅知道他不過是在敷衍,或者說是一種表演了事。

她觀察得不假。

此次宮裏來的主要都是鄭慎父子的人,自錢觀潮失蹤,鄭慎也一直在追查他的蹤跡,一開始只是順便查查,但知道錢觀潮進了常州邵梵的地界,那可就殷勤了。

畢竟他與宇文平敬從地方鬥到趙晟上位,按照他對宇文平敬這個人的了解,其私下一定會讓邵梵直接解決錢觀潮。

錢檀山作為中書舍人,位如宰相,如今可是趙晟跟前最受重用的紅人兒。

他告訴錢檀山已經知道他弟弟在哪裏,一定會将他的弟弟帶回去。

錢檀山礙于職位不能外出,只好同意。

且趙晟也一直想要把邵梵藏起來的趙令悅接回宮,就叫他一并辦了。

鄭思言帶着聖旨,不聲不響地過來截人。

錢觀潮生,他可以借此從王獻那兒拉攏錢檀山,不能拉攏也能膈應一下他跟王獻之間的關系。

錢觀潮死,他就會一口咬定是被邵梵指使所殺,宇文平敬父子兩個這下可就脫不掉幹系了......

他們來時,府衙一片空曠,到處是燒焦的氣味兒。

邵梵的人嘴比鐵焊的還要嚴上一些,什麽也不告訴他,既然有一個郡主藏在這兒,那錢觀潮應該是來找她的。

至于那個多出來的高韬韬……此事不簡單。

鄭思言看了幾眼趙令悅,算得上是個桃羞杏讓的主兒,難怪官家想把她接回去,這真要送去和親,也拿的出手不是。

邵梵藏她有個屁用,而且他這個人向來不近女色,還是真迷上了不成?才千裏迢迢地帶着。他問宋兮,“你老大呢?”

“郎将昨日點兵一夜未睡,在休息。”

“宮裏人來了,他在那撐着被子睡大覺?!好哇!哪間房,我去把他叫起來!”

說罷就要找。

這四處都是他鄭思言的人,府衙那些值守位卑人輕也無人敢攔,只怕遭了殃。

還是只有宋兮敢攔着,“午飯,午飯讓你看見他行不行?”

“早有這話不就好了,啰嗦!婆婆媽媽的。”

趙令悅在一旁淡淡看着,忽然想到他這時候消失,會不會去拷問高韬韬了......

便趕緊道,“中貴人,我還有另外一個同伴,他此次也是過來找我,被邵郎将的人當成刺客捉起來了,煩請中貴人将他帶來,好與我一同回宮。”

“是哪一位?”總管公公環顧四周。

宋兮要過來開口,趙令悅連忙搶着道,“是原常州團練使,高時。”

總管公公看向宋兮,示意他去,“橫班也聽郡主說了?還是将人放出來吧,莫要傷了郡主之客。”

宋兮暗地裏咬着牙,道:“......放,這就放。”

*

午飯時候,府衙比平時熱鬧。

宮帷裏的人、內侍省、外侍省的人,還有禁軍都塞在了院中,府衙請了廚子和廚娘,鋪了幾張板桌伺候趙晟的人用飯,屋角還挂了些燈籠。

被她弄塌的牆一夜之間已經恢複,只有那棵桂花樹,已經不複原樣了。

趙令悅猜到,是劉修回來接應着辦的,昨夜只有他不在邵梵身邊跟着。

高韬韬鼻青臉腫地與那些個禁軍坐在了一起,宋兮特意過去給他盛了一大碗米,要他吃完。還拿了一個饅頭,硬塞到他嘴裏。

“吃,吃飽了好上路。”

高韬韬啞口無言。

趙令悅想要站起來,被身旁的秋明摁了下去。她忍得将手握成拳,與高韬韬隔空相望了一眼,盡量多用些飯補充體力。

邵梵午飯并未現身,直到幾匹馬趕到了府衙門前,與要走的一隊人馬打了個正着。

鄭思言做足了功夫,要比邵梵看上去對他們更好,要跟趙晟交個漂亮的差兒,便精心準備了三輛舒适的馬車。

聽見馬腳聲,趙令悅才知道他白日确實不在府中,是從營地趕回來的。

如今,錢觀潮有禦醫一路陪着,高韬韬也在她身邊,所有人都是對他們都是客客氣氣。

總管公公行了趙晟的诏令,邵梵等人便在門前跪下去接,趙令悅安靜地等在車內。

他起身時,有些慢,宋兮還去扶了一把。

總管公公将聖旨給他,打量他幾眼,照例客氣道,“邵郎将是為國為君的忠良,還是要注意身體,不可太過操勞。臣就帶着這幾位主子先走了,渡河的事還就多煩勞邵郎将,待邵郎将帶兵凱旋,官家定然是大喜,屆時也要為郎将于宮中操辦一場,接塵擺宴。”

客套話的功夫,外邊的馬車也已經套牢馬背。

趙令悅隐在帷帽中,剛松了一口氣,就聽窗外的一個聲音揚起,“郡主是否有東西,還落在了臣這?”

什麽東西?

外頭的人一直沒走。趙令悅稍加猶豫之後,還是緩緩掀開了車簾。

上一次隔簾較量,邵梵攔了她的轎,騎着馬氣勢淩人,這次邵梵只獨身站着,馬車有些高,他微微仰首,來仰視她。

他戴着交腳蹼頭,着了身油紫的圓領官服,風一吹動,便露出白色的罩衣與皂靴。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邵梵穿官服。

她忽然間有些恍惚,昨夜淩亂不堪的身體觸碰,兩敗俱傷的鬥毆已成了黃粱一夢,碎在了這風中,化在她眉心間,擰成一股淺淺的疙瘩。

他身上也有傷,但不見有恙地做了一揖,淡笑道,“東西尚在臣這,可否請郡主借幾步說話。”

邵梵行事我行我素,別說趙晟也只能跟他軟着來,趁機行事,總官公公更是不敢明着攔的。

再說趙令悅也不是什麽很正經的主兒,回去了,也是囚着罷了。

便随了他們去。

他帶着她走至府衙門後,屏退那些值守,伸手從懷中變出了一個東西。

“這是你的?”

趙令悅看清是指南魚,伸手去奪,被他躲開。

“你從哪裏找來的?”

“方才秋明讓我給你。”

趙令悅踮腳,壓聲道,“那你還不還給我?”

“先不還。”

她每次看見他必然生氣,一天積累的怒火又輕易被他的反話一撩撥,猛然地沖了出來。

當即一跳腳,打下他的手要使力氣去搶,頭上的蝴蝶蘭也從發間松松墜落,掉在二人之間。

他卻順勢牽住她的手,劃過手臂穿進她的腰身,将她的纖腰一手緊摟過來,摟的她踮起了腳。

那些等他們的人只有一門之隔,他也敢如此放肆,趙令悅早已見怪不怪……

一陣穿堂風直直刮過門道,吹起門外衆人身上紅綠各色的衣紗。

門內,她臉上的帷帽紗帳也在他面前被風掀開,露出一張紅唇齒白的明媚面孔,神情越是冷,神色便也越豔。

那嘴角被他咬出的破痕仍在,邵梵将目光從她唇邊旖旎地掃上去,掃的她嘴角發燙。

“官家好像對你很上心,人事物,禮儀用度都一應俱全。但是你知道,你早已經不是那個郡主了。”

她一勾嘴角,冷道,“你不用總是強調這一點。”

邵梵向來眉目冷峻,可身上的紫官袍還是将那股戾氣沖淡了不少。他人模人樣,也有幾分朝臣文士的清華氣息。

他自上而下地盯着她。

“防人不分內外,不管是宮內的,還是宮外的。有些人對你好,不見得就是在乎你,有些人對你不好......也不見得,就真的不把你當回事。”

風一陣陣地強行拉扯衣角,她也被迫這般盯着他。

這個人眼中總是充滿深邃的機鋒,帽紗在她眼前晃蕩,使得視線被時遮時現,漸漸勾勒出一個年輕俊朗的面孔。

這一瞬間她竟然想過,如果能換一個不那麽悲烈的開頭,他是否也能成為韬韬那般的世家子弟,不,以他這般的心智與謀略,恐怕在一衆世家中一騎絕塵……

趙令悅心中,一時有些複雜,她想要一直恨,如今覺得恨不下去。

而且他為什麽總是要和她說這些?

那股被他挑起來的氣又漸漸滅了下去,意識到自己還留在他懷中,趙令悅動了動腰,推了他一把,“我知道……那你可以放開了嗎?”

總管公公也在門外咳了三聲,“時候差不多了,郎将,快讓郡主上車吧……”

他總算放開了她。

那只手擦過她的腰回去,又帶起一陣不同于春風的熾熱,随即當着她的面将那指南魚藏進懷中。

“下次再見時就還給你。趙令悅,就此別過,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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