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chapter 8
趙彥丞上車打開車載導航,定位在最近一家便利店。
跟随導航儀的指令聲,轎車沿山路而下,十分鐘後找到了這家便利店。
趙彥丞進入時,一名女收銀員正站在櫃臺前打哈欠,“歡迎光臨。”
趙彥丞也朝收銀員微一颔首。
他沒立即開口求助,而是跟着店家貨架欄上的标識,緩步來到了生活用品區。
收銀員主動上前問詢:“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麽呢?”
趙彥丞緊了緊下颌,強壓下心頭的不适和別扭,禮貌地說:“我需要買一包衛生巾。”
收銀員很快反應過來,說:“是給女朋友買的吧?”
“不是。”趙彥丞糾正道:“是我妹妹。”
“啊,原來是妹妹呀。”她熱心地跟趙彥丞科普:“市面上衛生巾有很多種類,現在液體衛生t巾賣得最好,因為吸量大,又比較舒适,墊上去跟沒感覺一樣。”
“嗯。”趙彥丞伸出手,僵硬木讷地接過了收銀員遞來的小小一盒。
趙彥丞大步向收銀臺走去,又瞥見了擺放在商場入口的穿內衣的塑料模特。
那些沒有頭部和四肢的模型,向顧客展示各種款式的內褲。
他頓了頓,飛速瞟過這一眼,補充道:“再拿一條女孩穿的內褲。”
“好。”收銀員又拿給了他一包純白色的女士內褲。
內褲的樣式被展示了出來,就穿在塑料模特的身上,棉布的布料上有一圈蕾絲花紋。
收銀員給商品掃碼,計價。
趙彥丞站在收銀臺前,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好像終于打完了一場勝仗。
“一包煙。”他補充道。
收銀員用黑色塑料袋将他購買的東西裝好,趙彥丞提着袋子回到車上,将東西放在副駕駛座上。
開車原路返回,熟悉路程後,車速比來時快一些。
趙彥丞單手打轉方向盤,騰出手伸到大衣口袋裏摸打火機。
打火機掏了出來,他又瞥向副駕駛座上黑色的塑料袋,正方形的衛生巾包裝将塑料袋撐出一個尖銳的角。
他宛若被這個角紮了一下,默默将打火機放了回去。
寬曠的馬場重新出現在視野中,趙彥丞熄了發動機,拔下車鑰匙。
馬場有人正在等趙彥丞。
女人穿着米色西服套裙,妝容精致優雅。
一見趙彥丞從車上下來,何虹的神色變得有些戰戰兢兢。
她緊抱着一只用牛皮檔案袋裝好的文件,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說:“趙總,這份文件還需要您簽個字……”
那是關于星耀廣場東翼地皮的合作框架協議。這個項目按理說這周就該敲定,沒想到百密一疏,竟漏掉了趙彥丞的一個簽字。而今天已經周六了。
趙彥丞對手下人給錢相當大方,他們都願意給他賣命。
但這位閻王也不是那麽好伺候的。他的工作态度極其嚴苛,在他身邊待命時,連呼吸都怕呼吸錯了。
像這種因粗心漏掉一個簽字的事情,被他發現,往往是要大發雷霆。
何虹遞文件的手都在隐隐發抖。
趙彥丞接過文件,随意地看了幾眼,然後就向她擡了擡手。
何虹立馬雙上奉上了簽字筆。
趙彥丞在用彩色标簽标注好的幾個地方補了簽名,然後對她說:“小何,你今天來得正好。”
“啊?”何虹汗流浃背了。
趙彥丞将一只黑色塑料袋遞給她,說:“你幫我一個忙。把這個東西,送到馬場盥洗室裏去。那裏有一個小姑娘在等着。”
何虹:“啊?哦!”
*
魏煙在盥洗室裏一邊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唐糖聊天。
這時有人過來敲門,魏煙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門後傳來的是一道溫柔的女聲:“小妹妹,是不是你需要衛生巾呀?”
魏煙連忙拉開門。
見到魏煙,何虹有些晃神。
她以為她将見到的會是個十二三歲,剛剛初潮的小孩子。沒想到竟是個年輕女孩,并且長得非常漂亮。
趙彥丞向來不近女色,他甚至覺得這事很煩。
如果不是她專業能力過硬,她根本坐不上首席秘書的位置,但現他們老大在盥洗室裏藏了個小姑娘……這簡直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腦子裏突然就響起了婚禮進行曲,隐隐有些期待,老大婚假會不會也讓他們休息幾天啊?
“這是小趙總讓我拿給你的。”何虹回過神,将東西遞了過來。
“謝謝。”魏煙十分感激。
她在隔間裏打開黑色塑料袋,裏面東西很齊,甚至連內褲都給她買好了。
換好內褲,她将黑色塑料袋團起來扔掉,卻在裏面摸到了一包香煙。
看到這包香煙,本來就高燒不退的臉頰漲得更紅了。
這盒香煙提醒着她,她現在最私.密位置穿的內褲,是趙彥丞幫她準備的。
她在盥洗室裏慢吞吞又捱了一會兒,再不出來,怕又有人要來找了,方才悄悄推門出去。
馬場外依然是個好天氣,工作人員正有條不紊地運送馬糧,清理馬廄,各人都做着各人的事,誰也不曾注意她身上剛剛經歷的尴尬。
這段小插曲似乎就這麽巧妙地被遮掩了過去。
除了趙彥丞之外,就連管家周叔都不知道她在盥洗室發生了什麽。
周峰還悄悄問她,是不是因為今早兩位少爺沒等她,所以在不高興鬧情緒。
“本來是打算一起過來的,但是小趙總說你昨晚睡太晚了,沒必要起這麽早,這才跟二少提前來。”他特意解釋。
魏煙眉眼彎彎地笑了笑,說:“我知道的,我不是為了這個生氣。”
“那就好。”周峰說:“剛剛小趙總都急壞了。”
她輕輕松了口氣,難堪和尴尬之情全部消散了,甚至為自己的倒黴發笑。
趙彥丞坐在綠蔭下的涼亭裏看趙孟斐的馬術表演。
晌午太陽大,他往鼻梁上架了一面深茶色飛行員墨鏡,他的鼻梁高挺,戴着這種款式的墨鏡很顯派頭。
魏煙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将香煙遞給他。
趙彥丞兩指夾着煙盒轉了一圈,透過茶葉色的鏡片瞥她,然後就像沒事人似的,沖她擡了擡下颌,示意:“坐會兒?”
魏煙點了點頭,乖巧地坐在趙彥丞對面的空椅子上。
趙彥丞眼睛繼續看着馬場上弟弟的身影。
這時趙孟斐在馬背上做了一個高難度動作,他控制馬龍頭,竟然讓馬兒前踢騰空,站立了起來。
“好。”趙彥丞徑直走到了涼亭的邊緣,領頭拍了幾聲巴掌,其他人也連聲附和誇贊。
與此同時,一杯熱騰騰的加了紅糖的姜茶,悄無聲息地擱在了她的面前。
魏煙驀地擡眼,趙彥丞還在觀看馬術表演,好像這一切細致的安排都與他無關。
她兩手捧着茶杯,嘴角翹了翹。
暖呵呵的姜茶下肚,身體不知不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過今天還是有些遺憾,好不容易來一趟馬場,結果連馬都沒騎上。
不知下次再來,又要到猴年馬月了。
這時,她突然看見趙彥丞牽了一只小馬駒過來。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趙彥丞走近了些,她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她沒看錯!就是一匹小馬駒!
這匹小馬要比只要趙彥丞騎的那匹瘦小許多,看起來跟她差不多高。是一匹棗紅色的純血馬兒,性情十分溫順,眼睛大而明亮。
趙彥丞對她微笑了一下,問她:“你還想騎馬嗎?”
魏煙瞪大眼睛,期待地說:“我,我還能騎嗎?”
趙彥丞低了低頭,聲音也壓得沉了些,似是同她耳語,聲音如情人間的耳鬓厮磨。他說: “看你身體了。我也不知道你們女生,這時候能不能騎。”
魏煙臉再次漲得通紅。
她踟蹰了一會兒。
生理期可以做一些簡單的運動,而且這次錯過了,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來玩。
“我想試一試。”她目不轉睛地望着漂亮神奇的小馬,小聲說。
趙彥丞一笑,說:“上來吧。”
他朝她伸出掌心。
手掌寬闊而有力,修長的指節骨骼分明。
他五年前也曾向她伸出過手,掌心的厚繭磨疼了她的皮膚。
那時她曾好奇,從不用做任何體力活的趙彥丞,為什麽會掌心粗糙有繭?
如今問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指節和虎口位置生長出來的繭,是常年累月馬術練習、高爾夫球揮舞球杆,甚至槍/擊練習磨煉出來的印記。是他屬于男人的勳章。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心放進了他的大掌裏,在感覺到那熾熱的體溫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股穩健地朝上托舉的力量。
借着這股力,她的腰肢處一輕,輕輕松松躍上了馬背。
趙彥丞在一旁教她:“扶好,兩腳踩住馬鞍蹬。”
“哦。”魏煙在馬背上兩只腳踢了踢,碰到了一只鐵皮,将腳踏了上去。
趙彥丞拍了拍小馬駒的頭,馬駒就像通人性一般往前走了。
馬身一動,坐在馬背上的魏煙跟着颠簸,突然就害怕起來了。
她下意識攥緊缰繩,在馬背上正襟危坐。
不遠處,趙孟斐還在展示自己精湛的騎射技術。
魏煙問:“二少小時候,哥也是這麽教他的嗎?”
“怎麽會?”趙彥丞發笑,說:“教男孩跟教女孩不一樣。以前教阿斐騎馬,他一上馬背,我就在後面抽一鞭子。”
“啊?”魏煙瞳孔地震,“那不會摔嗎?”
“摔,怎麽不摔?”趙彥丞無所謂地說:“摔一兩次就好了,就會了。”
魏煙頓時與幼年時的趙孟斐心有戚戚焉。
她扭頭盯着在她身旁牽馬的趙彥丞,細聲細氣地強調:“現在你,你可別放手啊。”
趙彥丞回頭看,小姑娘聲音都快打顫了,忍俊不禁道:“害怕了?”
魏煙好面子,她在馬背上直了直腰背,硬着頭皮說:“還好啊,也不怕。”
趙彥丞說:“那再跑快一點?”
“啊,啊?啊……”魏煙快吓結巴了,磕磕絆t絆地說。
趙彥丞又笑,笑得開懷。
重逢後見他笑得少,但每次看到他無所謂地朝上牽動嘴角時,都覺得他身上冷峻的棱角被融化了。此時他上揚的唇角,正吻在身後的萬丈霞光上。
跟趙彥丞說着話,魏煙不知不覺就圍着馬場慢走了一圈。
她漸漸掌握了騎馬的訣竅,膽子也大了起來。
“籲”是加速前進。
“噓”是放慢腳步。
“往左邊去吧。”到了一處栅欄,前方沒了路,趙彥丞指揮她掉頭。
“好。”魏煙收攏缰繩,讓馬兒掉頭。
小馬駒聽話地轉過身,繼續搖擺着尾巴往前走。
魏煙突然意識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缰繩在她手裏,那趙彥丞呢?
她低頭一看,趙彥丞早就沒牽缰繩了。
“啊啊啊!”魏煙吓壞了,語無倫次叫:“繩子,馬,繩子!”
她在馬背上亂動,小馬兒也受了驚,突然撒腳狂奔起來。
“小心。”
魏煙從馬背上摔下,翻身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趙彥丞在她身下接着她。他的下盤很穩,被她這麽突如其來地撞上,竟然也沒有往後倒。
她抱着趙彥丞的脖頸,驚魂未定的呼吸間是熟悉的栀子花香。
那是她再喜歡不過的味道,而她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再聞到。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嗅着,手指攥緊了趙彥丞的袖口。
“這是怎麽了?剛剛不是跑得挺好的麽?”耳畔緊實寬闊的胸膛因發笑而微微震蕩,趙彥丞抱着她直笑,然後扶她站立起來。
“還說呢!”魏煙驚魂未定地站穩了,氣鼓鼓地埋怨:“說好不松手的!”
“這就生氣了。”趙彥丞傾身過來,低頭看她垂頭藏起來的臉。
“生氣了。”魏煙故意将頭扭開,撇了撇嘴。其實她沒多生氣,趙彥丞接她接得很快,顯然是早做好了準備。
她小聲嘀咕:“壞哥哥!”
這句半是撒嬌半是抱怨的話語,清清楚楚的随着草原的微風吹進了趙彥丞的耳中。
趙彥丞又笑了起來。
以為會對小姑娘産生的尴尬和疏遠并沒有再發生,反而是輕松和惬意,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帶着阿斐來騎馬。
現在阿斐長大了,就不好玩了。這個小妹妹,倒挺好玩。
他擡手捏了捏魏煙的小鼻尖,笑罵了一句:“小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