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chapter 39

這天下午, 趙彥丞名下區域公司一位行政專員過來接魏煙去到機場。

坐了一個小時的飛機,魏煙從機艙走了出來。

“小煙,這邊!”機場大廳, 何虹正在等她。

“何虹姐!”魏煙快步走去,問:“趙叔叔他現在怎麽樣了?”

何虹領她坐上一輛黑色轎車,說:“趙總一切都好,安排了今天下午三點的心髒搭橋手術。”

魏煙點頭坐進後車座,心神不寧地反複看着表。

趙彥丞送她的月光表盤上, 秒針一圈一圈地畫出月亮的形狀。

盯着時間看, 時間就過得緩慢。

在滴滴答答的時間流轉裏,她恍然記起來有一年春節, 她去看望她奶奶。

她奶奶拉着她的手,句句憤慨地對她說:“小煙, 你媽媽是個壞女人。她抛棄了你爸, 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這類話她聽過太多太多,但她卻一直不大理解。

她好想反問, 憑什麽賀智欣不能和趙國忠在一起?

她爸爸早就變成了一張挂在牆上的照片, 沒有管過她們母女倆一次, 沒有喂她吃過一口飯。她是賀智欣辛苦拉扯大的, 賀智欣怎麽就是壞女人?難道要她守一輩子寡, 每天過得苦兮兮的才能叫好女人?

那天, 她默默将手從奶奶手裏抽了回去。

往後幾年, 她再也沒有去看過奶奶。

她對趙國忠的态度, 一直都是感激更多。

這次趙國忠生病,她是真的擔心, 跟趙彥丞沒有任何關系。

轎車在醫院大樓前停下,魏煙下了車。

好久沒來這兒, 魏煙在醫院大門外彳亍了許久,才邁步進去。

醫院還是老樣子,充滿熟悉的消毒水味和喊痛的哭聲,人來人往,如織如流。

遠遠地,她在人群中看見了趙彥丞的背影。

醫院蒼白的牆壁間,趙彥丞一身墨綠色西裝,是唯一的一抹暖色,身長鶴立,卓爾不群。

只看到趙彥丞的身影,魏煙一路惴惴不安的心,就安穩地落了下去。

“哥。”她歡喜地叫了趙彥丞一聲。

趙彥丞正在同醫生說話,聽見她的聲音,眼眸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她立刻加快腳步,幾乎是朝他奔了過去。

直到在趙彥丞面前站定,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魏煙這才想起兩人之間的小尴尬,眼睫忽閃,臉頰發燙。

之前他們大部分聊天都是在手機上,偶爾話趕話的,就會說一點暧.昧的言語。可那會兒魏t煙哪裏想得到,兩人會這麽快就見上面。

“坐電梯上去。”趙彥丞沖她淡笑,主動開口化解了局促,領着她向電梯走去。

三甲醫院的電梯很難等。好不容易等到一班,電梯中站滿了人,還有更多的人要站進來。

趙彥丞走在她身前,将她與人流隔開,擡手按下頂層鍵,魏煙跟着站了進來。

電梯門關,趙彥丞的胸膛貼着她的後背,靜靜地往外蒸出一陣陣熱。

魏煙手垂着,時不時被人擠到,手背不小心擦到了趙彥丞的手。

那只手大而有力,青筋凸起,手指修長,指節分明。

她條件反射地昂起頭看趙彥丞。

趙彥丞卻以為她是要開口,微微躬身,朝她垂眸。

她眨了眨眼,沒出聲。

趙彥丞見狀便笑笑,在擁擠的人群之中,悄無聲息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沒事兒。”他溫聲安慰,然後迅速松開她的手。

頂層是特殊病房,這一樓的病人少了許多,溫度也降低了好幾度,走道裏靜悄悄的,皮鞋走路落地的回音清晰。

魏煙到時,趙國忠已經做了全麻推進手術室,沒機會說上話。她跟着趙彥丞見了趙國忠的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心髒搭橋手術現在已經很成熟了,沒什麽大風險。但老爺子這次有點驚險,血管差點就破了,平時還是要多加注意。”

“明白。”趙彥丞說。

手術室外“正在手術中”的紅燈亮起,這場手術要做将近五個小時。

趙彥丞說:“現在我們幫不上什麽忙,你一路趕過來,吃飯沒?我先帶你去吃飯。”

魏煙憂心忡忡地看向亮着紅燈的手術室,想着在外面幹着急也沒意義,點了點頭:“好。”

醫院食堂飯菜沒什麽油水,魏煙點了一碗清湯面,她用筷子挑着面條,趙彥丞坐在她對面,眼睛一直在看手機。

魏煙問:“哥,你吃了麽?”

“我吃過了。”趙彥丞看了看她,又掃了一眼她沒動幾筷子的碗,突然站了起來,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吧。”

“好。”魏煙完全吃不下,又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一會兒趙彥丞就回來了,遞給她一小只塑料袋,說:“醫院的飯不好吃,你吃這個吧。”

魏煙打開袋子,裏面裝着的是一小盒泡芙。

原來趙彥丞剛剛出去,是給她買東西吃了。

雖然被照顧着,但她心中卻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泡芙她其實也吃不下,但又不能一整天什麽都不吃,她機械地咬了幾口,餡兒是奶油,很好下咽。

她吃了兩個,提着剩下的跟趙彥丞一起回到頂樓,手術燈依然亮着。

趙國忠生病的消息不知道被誰透了出去,一下午來了好幾撥人,拎着水果和花,但開口沒說幾句,就是找趙彥丞幫忙。

魏煙在一旁聽了一耳朵,就想發火。

都沒看到麽?人家父親剛生着病,怎麽這麽沒同理心?

趙彥丞臉上倒沒現怒色,三言兩語得體地将這些人給打發走了。

到了傍晚,趙孟斐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也到了。

“哥!爸爸怎麽樣了?”他穿着衛衣和運動褲,一路風塵仆仆,看起來不修邊幅。

“沒事。”趙彥丞拍了拍趙孟斐的肩膀,說:“爸爸正在手術。”

趙孟斐松了口氣,他眼睛一轉,看見一直坐在趙彥丞身旁的魏煙,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魏煙主動向趙孟斐打招呼,“阿斐,好久不見。”

趙孟斐陰晴不定地盯着她看了幾眼,沒接話,扭頭繼續對趙彥丞說:“爸爸身體一直很好,怎麽突然這樣了?”

趙彥丞說:“人年紀到了,身體就或多或少會出些毛病。行了,別慌慌張張的,你去那邊坐會兒。”

三人在手術室外坐了一個多小時,這時又有幾個人上來,打頭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後面跟着的應該是她的兒子和女兒。

女人說:“彥丞,我來看看我表哥,他怎麽樣了?”

一見這些人,趙孟斐臉色變得更差,“他們怎麽也來了。”

魏煙猜測這幾位應該是趙國忠那邊的親戚。他們開口寒暄了沒幾句,話裏話外就開始要趙彥丞給他們兒子的商業項目投投錢,再給他們的女兒安排個好工作。

這位表姑說:“彥丞,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我這孩子的确不争氣,但你就再費費心吧。說起來,我表哥小時候是我媽媽幫忙照顧的,我表哥能走到今天,掙這麽大的家業,也有我們的一份力不是?”

趙孟斐脾氣不好,聽完頓時破口大罵:“你誰啊你?你幾個意思啊你?我老爹他還沒死呢!你他媽就等着分遺産啊!”

表姑驚訝道:“你這孩子,怎麽話說得這麽難聽呀!我可是你姑媽。”

趙孟斐說:“姑媽?你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現在跑來要我認你這個姑媽?我爸沒死,你等着他醒了,看看他認不認你這個表妹!”

女人氣得鼻子都歪了,轉頭對趙彥丞說:“彥丞,我是不是你爸爸的表妹,你應該清楚吧?你可是家裏的大哥,你不能不管你弟弟!”

女人撒潑打滾時,趙彥丞全程冷眼看着。直到女人提到了他,他方才非常冷淡地開口,輕喚了句,“好了,阿斐,別說了。”

趙孟斐怒氣騰騰地閉嘴。

女人便以為趙彥丞是真給自己這個長輩面子了。她見趙彥丞身旁站了個魏煙,說:“彥丞,我們跟你們,可是有血緣關系的親戚。倒是她,這種來路不明的小姑娘你都肯留在家裏,卻不肯幫幫我家耀祖?”

思及她母親跟趙國忠的關系,魏煙臉猛地一漲。她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這兒,可能會給趙彥丞添麻煩,她便輕聲說:“那我到外面等着吧。”

“魏煙。”趙彥丞說:“站着。”

魏煙原地罰站。

趙彥丞看了表姑帶來的好大兒一眼,似笑非笑地說:“表姑,你跟我談人情,那你知不知道我賣了你們多大的人情?”

女人愣了愣。

趙彥丞微擡下颌,點了點縮在母親背後的耀祖,語氣音量不提,但卻不怒而威:“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在我名下的酒店幹什麽了?他玩灰色地帶玩脫了,他拉女孩兒去陪酒,拉了一個還是未成年,差點就進去了。他現在還能站在這裏,我已經仁至義盡,表姑是非要鬧到将他送進去才甘心?”

姑媽不知道前因後果,吓了一大跳,立刻不說話了,對着兒子又捏又拽:“你這不争氣的東西,怎麽盡幹這種事!”

“媽,媽……我都說了別來了的!”

趙彥丞的手落在魏煙的後背上,繼續說:“這也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野丫頭,人家有名有姓,有爹有媽。小姑娘聰明能幹,勤學苦練,不知道比你家強多少,我就樂意幫這樣的小孩。怎麽了。”

“肖耀明人呢?”趙彥丞沉聲問。

立刻有一位年輕男人上前,身後還跟着幾位下屬:“趙總。”

趙彥丞冷冰冰地斥了一句:“這裏是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要什麽東西都放進來。”

“是。”

表姑媽一家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灰溜溜地被請走。

清場後,魏煙聽到趙彥丞又低聲訓了趙孟斐一句:“你跟這種人吵什麽?也不嫌跌份。”

趙孟斐還生着悶氣,沒吭聲。

在這之後,再也沒有閑雜人等上來過。

魏煙沒再繼續站在趙彥丞旁邊。

她隔着玻璃窗默默地看着趙彥丞時刻忙碌的背影。

看他教育趙孟斐。

看他和有名的主治醫生溝通。

看他熟練地和形形色色地人斡旋。

能坐到趙彥丞這個位置上,最關鍵的是要會用人,要讓人周圍人是心甘情願地為己所用。

趙彥丞在這一點上做得可謂是無可挑剔。

魏煙突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麽覺得今天晚上不對勁。

趙國忠生病,她擔心害怕,趙孟斐怒氣沖沖。但今晚那個應該最難過最需要安慰的人,是趙彥丞才對。

趙國忠也是趙彥丞的父親甚至按年歲算起來,趙國忠和趙彥丞的感情比他們所有人都深。

然而趙彥丞從始至終卻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他一直站在那裏,像一座沉默雄偉的大山,默默地照顧着她,照顧着趙孟斐。

他是這個家的大哥,是脊梁骨頂梁柱,是所有人的守護神,這仿佛已經成了他深入骨髓的一種習慣。

魏煙卻覺得好心疼。

下雨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給山打一把傘。

但她真的,好像為趙彥丞打一下傘。

淩晨一點,趙國忠手術結束。

趙國忠被推了出來,主治醫生說,手術非常成功,但還需要在病t房裏繼續觀察一晚。

所有人都長松一口氣。

魏煙站在醫院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趙彥丞跟趙孟斐在轎車前說了幾句什麽。

趙彥丞折了回來,走到她面前,說:“回家歇着去。”

魏煙搖了搖頭。

“聽話。”

“哥,你呢?”魏煙問。

趙彥丞看了一眼表,說:“我晚點吧。”

她看着趙彥丞,突然開口,說:“哥。”

“嗯?”

“我想抱你。”在趙彥丞沒回答之前,她就已經朝趙彥丞走了過去。

她将兩條手臂環住趙彥丞的腰,然後緊張又小心翼翼地擁住了他,将臉頰貼上他堅實有安全感的胸膛。

趙彥丞愣在了原地。他沒料到魏煙會主動靠近他,後背一僵,有一股被電流穿過的感覺。

魏煙感覺趙彥丞的手臂在不斷收攏,擠壓着她肺葉裏的氧氣,直至他們身.體之間的縫隙瞬間被貼滿,不留空隙。

趙彥丞極有安全感地将她緊抱着,然後擡了擡手,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着她的後腦,語氣又低沉又溫和,略帶一丁點兒調笑的意味兒:“這又是怎麽了?不是都說了,沒事了。”

“我知道。”他說話時胸膛會在她耳畔震動,比任何時候都要悅耳誘人。她将臉埋進趙彥丞的衣服裏,輕輕翕動鼻尖,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更加清晰。

她有些緊張地抓緊了趙彥丞的西裝衣領,手指指節泛着白。接下來她要說的話,讓她有些害羞。但她真的好想說,必須說。

“趙彥丞。”她漲紅着臉,對趙彥丞直呼其名,“我就想告訴你。你不只是誰的哥哥,誰的兒子,你也是你自己。以後,你不用總照顧我。我也想要,照顧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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