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聽說比起視覺看到的事物, 人更難忘掉嗅覺聞到的事物。

因而當蔔幼瑩還未擡起頭,荀令十裏香的味道已然鑽入鼻中。

她還記得,以前她讓他用這種香時, 他很是嫌棄, 說是書卷氣, 聞着像書呆子。可他還是用了, 一用就用到現在。

摟着她後腰的手未松,她仍靜靜站在他懷裏。

理智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她雖然沒了理智, 春雪卻還有。

見來人是二殿下, 她福完禮便連忙上前攙扶住蔔幼瑩的手臂, 詢問道:“小姐,您沒事吧?太子殿下方才還特意叮囑過您呢。”

她故意說了後面那句話,意在提醒蔔幼瑩,也是在提醒他。

後腰的手松了, 蔔幼瑩後退一步, 颔首:“謝過二殿下。”

蕭祁頌沒回應她, 卻也沒走。

畢竟他向來不是理智的人。

春雪見他似是不打算離開, 便輕拉了一下蔔幼瑩的手臂, 微笑道:“小姐, 天色已晚, 這石子路不太安全,奴婢還是扶您回去吧。”

卻沒想到,蔔幼瑩倏忽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嗓音輕緩:“春雪,你先去桃園外等我吧。”

她眼眸微睜, 面露難色:“可…小姐…”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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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斯須,無法, 她只好轉身離開了桃園。

春雪走後,蔔幼瑩并未再開口。

她站在那兒,擡眸與眼前人對視。

一夜之間,t他似乎滄桑了許多。那雙永遠熠熠發光的眸子此時黯淡晦沉,僅僅只是望着她,什麽也不用說,她便覺得心底像被挖空一塊。

好疼。

她垂下眸,不敢再去看他,生怕再看一眼,便忍不住撲向他懷裏。

而對面人的想法也同她一樣。

蔔幼瑩轉身,往前緩步走着。

蕭祁頌便在離她三步的身後靜靜跟着。

寂靜的夜裏,二人誰也沒說話,一前一後緩慢穿梭在桃園裏。

她撫過的樹枝,他也伸手撫摸;她觸過的宮燈,他也伸手觸碰;她每一步留下的味道,他都深深嗅聞。

似乎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他感受到她的溫度,才能讓他麻痹自己,她還在自己身邊。

可縱使腳步再慢,桃園也總有走完的時候。

夜沉如水,蔔幼瑩望着前方不遠處的春雪,頓在原地,回首看向他。

蕭祁頌知道,她不舍。

自己又何嘗舍得?若是她願意,他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抱住她。但他更知道,她不願意。

終究,她還是收回目光,走向了春雪。

他望着那道瘦弱的背影離自己愈來愈遠,直至消失在黑暗的宮道裏。

眼中最後一點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

回到東宮後,蕭祁墨還未忙完公事,她便先去沐浴洗漱了一番。

過了一天一夜,身上的印記淡下去不少。

昨夜她并未沐浴,是春雪幫她擦的身子,因此她并不知道除了頸部,自己還有哪處留下了痕跡。

現下泡在浴桶裏一看,渾身上下竟處處都是粉紫色的吻痕。

她看得面紅心跳,腦中不由自主浮現“淫.亂”一詞,昨夜的荒唐頓時歷歷在目。

臉上熱得發燙,她幹脆沉進水裏,憋了好一會兒氣才将腦子裏那些畫面趕走。

可等到擦拭身子時,她這才發現竟連自己的大腿內側也有淡淡的青痕。

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吻的,倒像是大拇指掐的。

她皮膚白皙嬌嫩,稍微用力一點便會留下痕跡,因此僅僅只是這一點青痕,她便驀然想起那是怎樣的姿勢。

那時已是後半程,她早已丢失所有清醒,完完整整暴露在他面前,任由他像對待瓷娃娃一般擺弄自己的四肢。

昨夜不曾注意,可現下卻想起來,他居高臨下垂眸看着自己,一定将她所有羞恥的模樣都盡收眼底。

一想到此,蔔幼瑩便用澡巾捂住臉,後知後覺的感到羞赧害臊。

她在浴室裏待了好一會兒,直到腦子裏不再亂想後才回到卧房。

只是方一邁進便愣了一下。

蕭祁墨正坐在桌前,見她回來,轉頭含笑道:“洗完了?我準備了桃花釀,去喝一杯吧。”

她想起來,出門前的确與他約好回來一起喝桃花釀,于是便同他一起去了廊上。

二人隔小幾而座,前方是庭院,正好還可以賞月。

今晚的月亮明淨透亮,星星雖不多,但點綴在夜空裏也已足夠。

蕭祁墨給她斟了一杯,她端起來聞了一下。

好香。

初春的桃花香味不會太濃烈,因而做出來的酒釀也不會甜得膩人,飲一口下去,既有桃花的清香微甜,又有酒精的辛辣醇厚,二者融合得剛剛好。

桃花釀剛滾過喉嚨,蔔幼瑩便倏地聳起肩,長嗯了聲:“好喝。”

“你喜歡就好。”他笑,接着也端起酒杯嘗了一口。

他不大喜歡喝酒,以往每次家宴都只是淺淺嘗幾口,上次夜宴更是令人将自己的酒換成了水,所以他酒量并不好。

但蔔幼瑩卻有幾分喜歡喝酒,尤愛嘗一些香香甜甜的果酒,對正兒八經的白酒卻敬而遠之,因而她酒量也不算太好。

飲了幾杯後,她有些微醺,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感嘆:“聽說那上面住了嫦娥仙子,你說她看不看得見我們?”

蕭祁墨坐在一旁,視線只在她身上,溫聲回應:“若是看得見,你想如何?”

“嗯......我想向她祈願。”

“願什麽?”

“願...”她頓住,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眸子垂了下去。

半晌,她複而擡眸笑道:“願我們都喜樂安康,無憂無慮。”

蕭祁墨怎會不知,她停頓的那半晌裏想的是什麽。

只是她不說,他也就沒必要拆穿,只笑着應她:“嗯,你無憂無慮便好。”

說完,他拉過她的手,神色認真地道:“阿瑩,今後多笑一笑吧,像今日這樣。”

蔔幼瑩微怔,垂眸避開他的眼神,淺淺勾唇:“我一直笑的很多啊,你忘啦,我總是在笑的。”

“可這兩日你笑的極少。”

他凝視着她,出聲詢問:“若是我不想放你離開,那我要做什麽,才能讓你開心一點?”

蔔幼瑩勉強作出來的笑容緩緩收斂,沉默良久,回道:“我不知道。我想要的很簡單,可你給不了我。”

一句話,徹底終止了話題。

蕭祁墨不再言語,她便幹脆拿起酒瓶,仰頭大喝了好幾口。

沒了細細品味,口中自然不再有清香微甜,只剩下辛辣在味蕾上打轉,滾進她喉嚨裏如同放了把火,不多時便燒了起來。

她放下酒瓶,眼簾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我方才見到他了。”

可蕭祁墨卻并不吃驚,只靜靜看着她,淡聲反問:“然後呢?”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像陌生人一樣。祁墨哥哥,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說完,她擡眸看向他,“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情?”

“何事?”

“明日我不想回家。”

雖說兩人還未來得及登記,也并未完成婚禮,但她突然住進了東宮,老兩口那邊自然不太适應,因為便與皇後定好了讓她明日回家一趟。

他聞言微微蹙眉,還未說話,又聽她補充道:“我知道不能違背皇後之令,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爹爹阿娘。我怕我明日見到他們,會忍不住恨他們,可我不想再與他們争吵,我不想一整日都過得不開心。”

蕭祁墨并未立刻答應她。

夜晚靜谧,他緘默幾息,緩緩起身走向她,将她也拉了起來。

“阿瑩,你試試吧。”他離她極近,直直看着她眼眸。

她不解:“試什麽?”

“若你當真如此痛苦,又無法和離,不如試試愛上我。”

他撫摸她的臉龐,聲線輕柔:“我要的不多,你試一試,或許就會發現,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蔔幼瑩雙眸微微睜大,下意識想後退:“不,我...”

話未說完,又被他拉了回去。

他一只手攬着她的腰,一只手撫摸在她頸側,幾乎是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讓她無法逃脫。

“你...你先放開我,我還沒有...”

“阿瑩。”他打斷她,“你讨厭我嗎?”

她愣了瞬,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但仔細想想,自己雖然不喜歡他,卻也未到讨厭的地步。

于是稍稍偏頭,如實回答:“沒有。”

“不讨厭,那也就是不反感。”他接着說,“既然不反感,為何不能試一試?你不想回門、你恨你父母、你覺得痛苦,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不愛我,那若是你愛我呢?還會覺得痛苦嗎?”

話落,蔔幼瑩徹底怔住。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角度,她以為自己痛苦,只是因為與相愛之人被迫分離,是因為最親最愛的父母背叛自己,而不是因為不愛他。

可他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若是愛他,自己還會痛苦嗎?

想想,好像是會減少一些...

但祁頌怎麽辦?自己已經夠對不起他的了,如今還要變心嗎?

不,她做不到。

“祁墨哥哥,我...”

“阿瑩。”話音未落,他再次打斷道:“我說過的,我不介意,你當明白我的意思。”

“什麽?”蔔幼瑩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下一瞬,便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你的意思是,我...我可以...”

她太過震驚,以至于根本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後半句,她更是無法說出口。

蕭祁墨攬着她腰的手上移,雙手捧着她下颌角,幽深的瞳仁裏似化開了霧氣,深深看着她。

他低聲開口,嗓音裏裹着一絲渴求:“是,你想得沒錯,你可以愛兩個人。今後我不會強求你忘記他,你想忘或者不想忘,都可以,只要......”

“只要你愛我。”

蔔幼瑩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震撼,她從來不認為,人是可以愛上兩個人的。

她一直覺得,人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一人。可現下他的一番話,徹底颠覆了自己的認知。

他怎麽會、怎麽能t、愛自己愛到這種地步?寧願她心裏同時裝着兩個人,也要她愛他?

不知是他的話,還是他的愛,亦或是兩者都有,讓她此刻瞠目結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偏蕭祁墨不依不饒,好似只飲一口便醉了般,面容湊近在她眼前,嗓音又低又柔地重複念着:“試一試吧,阿瑩,你試一試...”

他的呼吸噴薄在她兩靥,聲音似誘似惑地萦繞在耳畔,讓她感覺自己眼前站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話本裏那些,專門引人犯罪的狐妖。

她頭一次知道,狐妖竟也能是男人。

許是酒精作祟,又或是,她震撼之下有了一絲動搖,她只覺心底燥熱,咽喉幹涸,不自覺吞咽一口。

然後微微仰首。

蕭祁墨眼尖,即使她幅度不大,卻仍是抓住了她的反應。随後怕她反悔似的,他立即俯首。

含住了那雙嬌妍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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