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江新年原本并不打算告訴褚煦梁這件事,他不是熱衷于過生日的人,今天能和褚煦梁一起吃個飯他已經很滿足了。

但真到了結束的時候他又不免生出貪念,因為褚煦梁縱容的眼神讓江新年産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提什麽要求對方都會答應,盡管前不久才遭到過拒絕。

褚煦梁聞言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笑道:“所以你叫新年。”

他在下一個路口拐彎然後将車停靠在路邊。

“等我一下。”

褚煦梁打着雙閃下了車,江新年順着他的背影,知道了對方的意圖。

江新年乖巧地在車上等,五分鐘過後褚煦梁提着一個精美的蛋糕盒子重新回到了駕駛座。

“要不要去深圳灣綠道散會兒步?”

車子重新彙入車流駛入濱海大道,停好車後褚煦梁拎着蛋糕盒和江新年并肩走向臨海的綠道。

八點鐘太陽已經落山,但餘晖仍散布在天際。平靜的海水泛着粼粼波光,連接着幾乎是呈現出同樣灰藍色的将夜天空。

十三公裏的沿海綠道猶如一條白練與海岸線并行。兩個人就這麽慢悠悠地吹着海風散步,講各自當初學飛的一些趣事。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他們尋了一張長椅坐下。

褚煦梁将那個粉色的盒子小心地拆開。借着不遠處的路燈可以看見粉色緞帶退開後,裏面躺着同樣粉嫩的一個小蛋糕。只有巴掌大小,做的很可愛。四周是粉色奶油制成的花瓣,中間有一個胖嘟嘟的芭蕾女孩插件。

“抱歉,來不及定做,只剩下這一個。”褚煦梁有些懊惱,顯然這樣一個蛋糕女孩子會喜歡,但用來送江新年不太合适。

“沒事兒,挺好看的。”江新年開懷地笑,他已經兩年沒過生日,除去小時候不算,他其實從來對這一天沒有什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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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離婚之後,每年的生日他都會過兩次。

中午賴月柔會從成都回來看他,給他帶精美的蛋糕和一看就很貴的玩具,他從來不要,因為那些刺眼地提醒着他自己的母親是為了什麽要抛棄原本的家庭。

晚上江雲岸會給他帶一個本地蛋糕房的小生日蛋糕,很老式的那種水果奶油蛋糕,他們一起吃掉算是慶祝生日。

後來上大學,江新年就不過生日了。他總覺得男生過生日顯得矯情,頂多元旦請室友們吃頓飯,壓根兒不提自己生日的事。

工作之後易詩雅總是喜歡将他的生日操辦得很隆重,她熱衷于一切可以紀念的日子,把儀式感看得很重。

在高檔餐廳請許多朋友,再定做帶飛機模型或是他們倆Q版形象的雙層翻糖蛋糕,最後把這一切拍成精致的照片發布到社交網站上。

在雲南的那兩年江新年不過生日,很多時候他覺得生日是過給別人看的。

但今晚不同,這個生日是為自己而過,他很喜歡。遠處因夜深而模糊的海景,迎面而來的微涼海風,過于粉嫩的少女心小蛋糕,還有身旁這個人,他都很喜歡。

沒有蠟燭,但褚煦梁仍然提議:“許個願吧。”

江新年依言閉上了眼睛,面朝着大海許下他三十歲的願望。

褚煦梁在夜幕中盯着江新年的側臉,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力真的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盡管他心裏已經反複再三理清過思緒,但總有為之心動的下一刻。

江新年睜開眼睛,聽見褚煦梁輕笑着問:“還吃得下嗎?”

剛才晚飯是吃得比較撐了,但散了步消了食這會兒江新年覺得自己又可以了。他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吃得下。”

蛋糕店配了兩個小叉子,他們也不講究再切,而是從蛋糕的兩邊各自叉了一小塊送進嘴裏。

褚煦梁其實是健身加養生派,平日裏很少碰甜食,但一對上江新年他總是願意在這些小事上退讓。

蛋糕應該用的是動物奶油,入口順滑綿密。可能是為女孩子設計的減糖版本,甜味并不過分膩人,帶着一股水蜜桃的清香。

或許是氣氛合适,江新年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和對方交換過往的渴求。

其實他和易詩雅那些事沒什麽好說的,江新年也從來不曾跟誰傾訴過。但如果這個人是褚煦梁,江新年願意将自己一路走來的全部都告訴對方。

從上一任公司離職,包括局方檢查員過分嚴苛的考核,其實江新年知道褚煦梁心裏肯定存在着疑問。但以往要解釋這些問題就必須牽扯出自己的感情經歷,所以江新年一直閉口不談。但今晚,他想要向褚煦梁坦陳自己的所有。

“梁哥,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麽會辭職?”

褚煦梁偏頭看他,見江新年目光投向遠處的海面,一向明朗的臉上難得帶着一絲惆悵。

褚煦梁點點頭,沒有否認:“确實,我不覺得你是為了錢。”

最早改裝考核的時候劉浩祥就問過江新年這個問題,當時褚煦梁在場,并不認為他對外的說辭是真實的想法。

江新年笑了一下,好奇地反問:“我看起來像是那麽清高的人嗎?”

确實大部分飛行員跳槽的原因無外乎發展受限以及薪酬不滿,但褚煦梁的第六感告訴他江新年不屬于其中。

“我覺得你不是會為了錢做到這種地步的人。”褚煦梁斟酌了一下,“你既溫和又強硬,錢不是你的底線。”

江新年的性格總體是溫和的,但同時觸及到底線的話他的态度又會非常強硬。不得不說褚煦梁的确很了解江新年,因為就連江新年自己都是在發生了這許多事以後才認識到自己的一些性格特征。

江新年很驚訝,也有觸動。人就是這樣,雖說經常标榜無人理解也沒有關系,但真的有一個人能與你感同身受,能共鳴你的想法,還是會覺得自己在這個世上并不孤單。

“知己”這個詞創得多好,一個能懂我的人,再珍貴不過。

江新年把這些年在E航的所有全都娓娓道來,沒有隐瞞他受到過的特殊優待,也沒有抹去他和易詩雅曾經談婚論嫁的事實。

“現在,可以重新開始了。”褚煦梁聽完這樣安慰對方。

他的本意是如今江新年來了S航,機長考核也通過了,算是同過去割裂在事業上可以重新揚帆起航。但話一出口才發覺還有另一層意思在。

褚煦梁不好再作解釋,只能抿着嘴。只聽江新年清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梁哥,那你呢?”

“我?”

褚煦梁側頭看他,江新年手撐在椅子上眼神深深地望過來,那視線裏充斥着渴望,褚煦梁不是看不懂。

心跳開始不受控制,靜谧的夜晚,昏黃的路燈,還有江新年逐漸靠近的臉。

褚煦梁聽見自己心裏有什麽在寸寸崩塌的聲音,江新年朗若星辰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還有形狀姣好的嘴唇,對方越來越近的氣息令他心房築好的城牆頃刻間土崩瓦解。

理智潰不成軍,欲望叫嚣着只想要此刻哪怕不去求未來。

江新年越過放在兩人之間的小蛋糕,手掌撐在放于長椅的褚煦梁手背上,輕柔地小心地覆蓋住對方微涼的手指。

眼前那雙眼睫從驚愕到悸動最後再顫抖着閉上,褚煦梁素來冷淡的薄唇此刻顯得幹燥,讓人很想要去舔一舔潤濕它。

江新年越靠越近,側着頭正要吻上去。

一陣嘻哈聲由遠及近,一群騎行的學生飛速駛來邊騎車邊打鬧,笑聲像午夜打更的鑼鼓劃破安靜的晚風。

褚煦梁猛然推開江新年,猶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這是在幹什麽,他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随時可能有人經過的地方和江新年接吻嗎?

然後呢?他們會像上次一樣迫不及待地滾到酒店大床上,第二天早上再若無其事地做回同事關系嗎?

褚煦梁做不到,他知道自己受不了。

江新年被推開後也一下似清醒了,覺出一陣手足無措的尴尬來。別看他今天都滿打滿算三十歲的人了,可人生經歷中還從來沒有過追人的經歷,很多時候都是憑着感覺和本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對與不對。

此刻褚煦梁推開他了,就算那群學生陸續騎着車遠去,氣氛和情感上都無法回到上一刻,江新年知道不可能再繼續。

“我們該回去了。”

褚煦梁有些急地站起身,攏了攏自己的外套領子。方才沒覺出冷,這會兒夜裏的海風寒涼吹得人腦子發脹,迫切地想要回到暖和的地方清醒一下。

“好。”

江新年收拾好沒吃完的小蛋糕,其實沒剩多少了但他舍不得扔,仍然仔仔細細地扣好盒子重新用緞帶紮好拎着。

褚煦梁看上去有一些急,連走路都比來時快了好多。江新年不免心裏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唐突了對方。

回去的車上兩人都顯得沉默,停車場分別的時候江新年想說點什麽,褚煦梁先一步開口:“早點休息。”

望着對方匆匆離去的背影,江新年再一次領悟到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他沖你笑就是陽光燦爛鮮花雲海,他皺皺眉頭心情就跟着陰雲密布凄風苦雨。

因為太過在意所以總是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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