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嬌妻定律
第53章 小嬌妻定律
傅勻說見到我的第一面,我在一家咖啡廳前站了很久。
雖然我已經完全沒有這段記憶,但還是點點頭,并表示這和他今天帶我來這兒有什麽關系。
“那時候你盯着一只貓,應該說我後知後覺發現那是一家貓咖。喬淺,我以為你喜歡貓,想買一只養的。”
“喜歡是喜歡,但也不至于讓你專門帶我來貓咖買貓吧,寵物店也可以,領養都可以,幹嘛非要來貓咖?”
傅勻沒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晃了晃。
“為什麽不養貓?或者其他的小動物?”傅勻問我。
我想了想,擡頭看着昏黃燈光下越發明顯的洋洋灑灑的雪花,說:“也不是不想,實話實說,遇見許繁的那一天我從醫院回去,原本就打算去看貓的,但後來又有了小姑娘,條件不允許,這個計劃就暫時擱置了。”
我苦笑了一下,身子往傅勻身邊靠了些,吸了口氣緩緩吐出,白霧在我眼前形成了一場極快的屏障。
“再後來,許繁走了,我自己的情況又不太好,一個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再……我很害怕我照顧不好它們,索性就把這一切都抛到了腦後。而且……”
我停下腳步,傅勻因為我的動作頓了一下。
“傅勻,貓咪會比我先離開。”
死亡是人一生都無法避開的話題。
我一直拿它和離開做對比。
我曾經經歷過。
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尚且沒有多懂事,情感反應不大,只知道父母哭,我因為他們的傷心也哭。那個時候,死亡對于我而言只是兩個字,這件事對我來說只是我以後會再也見不到一個人,無異于一個人只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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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殷柳退學,讓我對“離開”這兩個字産生了比“死亡”更大的陰影,人生的不确定性便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開始害怕,開始擔心,開始覺得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費生命,對自己的厭惡情緒達到了一個頂峰。
高考完的那個晚上,我的所有同學都在慶祝,而我在廁所吐到昏天黑地,像是一直壓抑着的惡心終于反映到了生理層面。
理智回籠,我扯了扯傅勻,想讓他看我。
“傅勻……雖然這麽問可能是我自我意識過剩,但,”我微微擡頭看向他,鏡片上落了幾顆雪花,讓他的眼神平添了一些模糊不清,我問他,“那次,為什麽要帶我回莊園,為什麽會是我?”
我不知道雪落下的時候有沒有聲音,也不知道言晔的貓咖這邊是否有人不斷往來。
靜寂,像石頭砸入水裏一樣,波紋一圈一圈蕩漾開。
“我以為你應該能發現的,淺淺。”
他輕叫了我一聲,用從來沒用過的親昵語氣。
傅勻湊近我,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他從易感期清醒之後似乎就很喜歡這樣做。
“我知道許繁他們要回去,他和思無準備結婚補辦婚禮,但我不确定,很多事。”
“所以……原本的我只是一個測試工具?關于顧思無和許繁,又或者白宜和你?”我微微皺眉。
傅勻點點頭又搖搖頭,看向我的眼神裏似乎帶了些抱歉。
“我說過,我已經32歲了喬淺,按照聯邦的匹配制度,如果沒有一段合适的戀情,我接下來的選擇只有兩個:一個是接受白宜,你知道這不可能。還有一個是接受聯邦信息素中心匹配,我不願意。”
“我不懂。”
“易感期爆發前,我出現了一段時間信息素不穩定,那時我在梁呈的公司談合作,又逢匹配中心發來登記短信,你恰巧重新出現了。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一切都很巧……喬淺,這讓我覺得是天意。
“我不否認我想過利用你來達成某些目的,不管是測試也好,擋箭牌也好,你是一個很好的人選。但那天從起飛之前,到飛機落地,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我默默移開眼神,悶聲問他:“承認什麽?”
“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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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言晔的貓咖那裏離開兩天後,葉女士給我寫了一封信,在科技已經很發達的現在,她想要見到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她還是選擇了這種古老到幾乎快滅絕的方式。
她說文字和實物有些時候更能讓人感受到被愛,也能更好的寄托人的情感。
尤其是從寫信,寄出到收到的三個瞬間。
黎小梨又做了一次跑腿,他本人倒是很樂意,并且第一次,黎小梨的嘴沒有漏風,怎麽都沒有透露我現在的住址。
我想,他不說是一方面,我父母尊重我的意願又是另一方面——他們從來不會做讓我為難的事,從來都尊重我的想法。
甚至連高中時期有老師說我沒救了他們都不會過分責怪我,像是無條件包容我的一切。
再大些的時候我會以為這是因為我弟弟的到來,他們對我的關心自然少一些;再後來,知道了那些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後,我又覺得是因為他們在愧疚。
我不懂該怎麽處理這種關系,所有的一切放在我身上好像都很矛盾。
黎小梨叼着棒棒糖将信遞給我,并告訴我傅勻買的禮物她和喬先生都很喜歡,希望能盡早見到本人。
我将信封揣進兜裏,沒有打開。
我又不能跟黎小梨說我的打算,只能用一兩句話搪塞他,并拿出一張卡遞給他。
黎小梨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驚恐,像是跟咬碎的棒棒糖一起裂掉了,他如同風一樣後退了兩三步,接連擺手:“我去我去我去你要給這些東西最好還是你自己來哈,要是之後又發生什麽意外葉阿姨那兒我真的交代不了!”
我無言地看着黎小梨,張嘴猶豫了半天,腦內措辭了很久,最後還是打算用最粗暴的交流方式——我迅速走上前去擡手敲了他一下。
“你在想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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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梨抱着卡和我蹲在小區門口,不時有渾身名牌的寵物從我們面前走過,然後非常趾高氣昂并鄙視地看上我們一兩眼。
黎小梨吸了吸鼻子問我:“喬喬,明明不遠的地方就有咖啡館,我們為什麽要蹲在這?”
“研究表明,多見一些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有助于開闊視野和引起思考。”
黎小梨沉默了,看了看地面又看看我,“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麽我們要一直蹲在這兒?對面的保安大哥已經看我們很久了。”他向我身邊湊了湊。
沉默了一會兒,我終于舍得站起身,還順便拂了一下衣擺——傅總的衣服,一般都不便宜的。
“黎小梨,我爸媽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我不希望他們有任何顧慮,卡裏的錢是為了讓他們好好玩的,還有小喬……我很久沒見他,長這麽大也沒給他買多少禮物,就,你可以幫我看着點。”
“小喬啊,”黎小梨不知道又從哪裏掏出來一個棒棒糖,撕開包裝咬着說,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小喬來這的第三天就回去了,好像是有個什麽物理競賽要參加。你們家真是厲害,一個比一個牛逼,小喬才十三歲吧?”
我一時間愣在原地,随後看了他一眼。
黎小梨大概沒注意到我的反常還在繼續說:“你不知道,我見到小喬的時候都驚訝了,長得那是真的好看,我要是再晚出生一點,現在說不定就趕着追去了。”
我垂眸收起眼底的情緒,擡頭裝作無事一樣繼續敲了敲他的頭。
“黎小梨,你清醒點,你已經有粱呈了。”
“我這不是知道,所以才說要是我晚出生一點嘛。”
黎小梨實在受不了了,主要是保安大叔的視線,他拽着我跑到了大約一公裏之外的一個咖啡館,特地要了一杯無糖牛奶。
“我可——”
“不,你不可以!”黎小梨在這件事上非常堅決,“病號就該有病號的自覺好不好,雖然我一直沒提,但你之前失眠加重是不是也是不遵醫囑喝了太多咖啡?這一點我得和你的醫生好好唠唠。”
他這一提我倒是記起來了,我有一段時間沒見過辛秋了。拿到新手機看到他打的電話,火急火燎發了幾條短信說我忙着注意傅勻的情況,之後也沒有了下文。
也不知道辛秋最近在忙什麽。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辛秋醫生嗎?”
黎小梨點點頭。
“我們除了是朋友關系外,他還是我的主治醫生。”
黎小梨差點把拿鐵全噴我臉上。
“早知道這樣就更應該早點和他見面,說不定還能更早知道你的情況。”黎小梨反應過來憤憤道。
我說:“黎小梨,辛秋人很好,他答應我的事是不會亂透露的。”被迫喝了口牛奶後,我繼續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麽?不會就一直跟在白月光身邊,當那種……什麽都不做,手指破了皮都要興師動衆的……小,小嬌妻吧?”
說完那幾個字連黎小梨都打了個寒顫表示自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嘶——”我拉長音調,做出一個思考狀,“也不是不可以?”
“可別!”黎小梨的表情再度變得驚恐,他就差沒舉起手扶額了,“我完全想象不出來你小,小,小鳥依人的模樣,喬喬你別吓我!”
我露出一個嚴肅表情:“那傅總要是因為醫生治不好我,說要讓一整個醫院陪葬呢?”
黎小梨沉默了。
他默默的用顫抖的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顫巍着一字一頓說:“……不…會吧?”
“逗你的。”我雲淡風輕地吐出這三個字,眼神不自覺向窗外的飄雪看去。
還小鳥依人呢,傅總紳士到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沒有那方面的需求。
昨天和前天兩個晚上,在我多次提出他和我睡一張床完全沒有問題,并且不會産生任何糾葛,傅勻還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我,跑去了書房。
情況和我剛借住他家時略有不同。
那個時候我是走投無路不得不住,現在情況有變,我住得理所當然,然而傅勻不幹。
也就是說……我倒是想做個小嬌妻,想小鳥依人、色.誘一下人家,但人家不給我機會。
當然,傅勻給出的理由是,他需要把一切都處理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後,才會沒有負擔。
我自然覺得他這話不太可信,于是露出一個顯然不相信的表情。
我質疑傅勻:“我看你親我親的都很自然,親親抱抱就沒有負擔了?”
傅勻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幾秒後他将椅子向後抵,起身朝我走來,将我拖進書房裏再次身體力行讓我明白他真的沒有負擔。
有負擔的是我。
挂着手,還頭暈。
“所以呢,白月光啊!”黎小梨屈指在桌上敲了幾下,強調道,“還是你自己跟我說的呢,人不能一直依靠別人,總得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喬喬,哪怕是我,也有好好經營自己。你如果一直維持現在這樣,搞不好真的成為你當初最唏噓的人了。”
“不然呢,現在我要回去寫那些劇本嗎?”
黎小梨的表情很遲疑,他想了想說:“也不是……不可以?”
我輕笑了一聲,将椅子往他身邊拖了些,掰着手指跟他細數我以前寫過的題材。
“首先,我們說說,總裁能一直不工作只談戀愛,還允許自己的秘書把咖啡或者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潑身上,以及把早八百年前就失蹤的項鏈牢記在心麽?”
黎小梨思考了幾秒搖頭說道:“要有這樣的秘書梁呈早給開了,還有,他的項鏈很多,傳家寶會一直放好。”
我接着說:“Omega是什麽很柔弱只能被欺負的人嗎?只能生孩子,結個婚還得動不動欠一堆債再說?這邊有一個白月光那邊出一個替身,這都算了,現實也不是沒有,但是總有一兩個特殊病症,跟疊buff一樣。”
“這個……”黎小梨的神色變得奇怪,他看了我一眼繼續搖頭,“雖然确實有啦,但演出來就有點奇怪。”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麽,”我比出一根食指抵在他的唇邊阻止黎小梨出聲,“最重要的是,你不覺得他們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嗎?我寫的那些。”
黎小梨恍然大悟,張大嘴深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
“我厭煩了。”
“你得心應手!”
我們兩個同時出聲,然後同時噤聲。
我将視線移到天花板上,深深嘆了口氣。
黎小梨尴尬地笑了笑,扯了扯我的袖子說:“對不起啊喬喬,我還以為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跟我說你涉獵廣呢。”
“小梨,我累了,那種累不是身體上的。寫那些劇本前,連我都迷茫我到底是在創造故事,還是迎合市場。我知道我這一行怎麽說都逃不開市場定律,我剛開始也接受良好,不會就學。可每當我看着他們想要我筆下的人物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完美到可以什麽都不用做,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哪怕說出來的過往再怎麽不堪複雜……你不覺得很諷刺嗎?”
黎小梨的聲音小了一些,嘟囔道:“……諷刺什麽?”
我沉默了好一陣,指了指我自己。
“諷刺我。”
作者有話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