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祝家莊園的傭人說，曾經祝一江給祝成逍請過不少家教。
但家教最後都跑了，因為他們說教不了祝成逍。
言外之意是，祝成逍腦子不太正常。
醫生明明檢查過，祝成逍的智力沒問題，可是祝成逍上二年級還不太認字，算數更是一塌糊塗。
宋玉坐在祝成逍卧室，下午陽光正好，宋玉肩負重任，問：
“哥哥，你有作業嗎？我可以教你。”
祝成逍看他一眼：“有，但我不知道。”
宋玉懵了：“不知道？”
他這才了解到，祝小少爺的厭學是真的。他已經兩周沒去過學校。
班主任知道祝成逍是祝導的兒子，盡職盡責地進行家校溝通，可惜，祝成逍就是不願意去上學。
祝一江原話是這麽說的：“對不起老師，我也拿我兒子很沒辦法。麻煩您給他一點時間？我會好好說服。”
班主任：“孩子這麽不喜歡學校嗎？我也和班裏同學打聽過，在學校孩子沒受委屈呀。”
祝一江推推眼鏡：“他不可能受委屈的。”
“只有他讓別人受委屈的份。”
班主任：....
班主任皮笑肉不笑：“所以祝同學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上課呢祝導？”
祝一江：“我哪天試試八擡大轎扛着他去吧。”
班主任：...
班主任：“大清已經亡了。”
沒辦法，祝一江只能給班主任連連道歉，還找醫生開了個假條，學校那邊暫時同意祝成逍的休學申請。祝成逍就成了班裏最神秘的問題兒童，他的座位總空着。
這個問題兒童現在被宋玉盯着，不情不願地從筆筒裏抽出來一根筆，翻開課本。
宋玉找祝一江要來了這周科任老師在班群裏布置的作業。
磨蹭半天，祝成逍連個圈都沒畫。
“...”
看祝成逍這副趕鴨子上架又半死不活的模樣，宋玉想了想，說：
“哥哥，如果你不會算數，以後出門買東西會被騙好多錢的。”
祝成逍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嗯。”
宋玉不死心：“如果你不背課文，會錯過很多有意思的故事，書中自有黃金屋。只有會讀書認字你以後才可以和人更好地交流。腹有詩書氣自華。”
祝成逍：“是嗎。”
宋玉：....
看出來祝成逍是真不愛學習，宋玉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個遍：
“好好學習将來才能報效國家。”
祝成逍：“哦。”
“去學校可以交到新的朋友呀。”
祝成逍：“哦。”
“...考試進步了會很開心的，還會受到老師表揚。”
祝成逍：“哦。”
“如果你不讀書，以後我們就上不了一個學校了。”
祝成逍：“哦。”
..等等。
祝成逍忽然把筆一撂，擱在桌上。
他看向宋玉，目光愣愣：“那怎麽辦？”
宋玉眼睛一亮。
他站起來把凳子搬近，看清祝成逍空白的橫線本。
“哥哥，借我一根筆。”宋玉說。
祝成逍于是就從筆筒裏抽了根削好的鉛筆遞過去。
宋玉一筆一劃認真地寫：“你看，這是你的名字。”
“祝-成-逍。”
“這是我的名字！”宋玉換了一行重新寫，“宋-玉。”
“你認識這五個字嗎？”
祝成逍點頭。
宋玉還沒來得及高興，祝成逍說：“現在認識了。”
宋玉：...
沒關系。
宋玉重振旗鼓，寫了個“王”。
“這個認識嗎？”
祝成逍點頭。
宋玉試着牽引：“是什麽？”
祝成逍：“玉。”
宋玉：？
“不對，這是王。你看它右下角沒有點。”
祝成逍眯起眼睛。
宋玉指着課本上的“土”，問：“這是什麽？”
祝成逍：“玉。”
宋玉：.....？
他深呼吸一口氣。
很好。
家教姐姐跑了不是沒有理由的。
宋玉糾正：“這是土。我明天讓爸爸買一本字典給你，你好好學。”
祝成逍頭一回悶不作響，苦哈哈着臉跟着宋玉念了一下午的漢字。
宋玉指着聯，祝成逍說朕。
宋玉指着足，祝成逍說是。
宋玉指着夫，祝成逍說天。
宋玉：....
合起來簡直是一副橫批。
“朕是天”
宋玉忍無可忍地指着國，祝成逍又說是玉。
他甚至怕宋玉不懂，加了個修飾：“在正方形裏的玉。”
宋玉“啪”地一下合上課本。
祝成逍看着他。
想象中和家教一樣惱羞成怒的表情并沒有出現在宋玉臉上，宋玉反而揚唇笑：“好吧，我們不着急，慢慢來。”
祝成逍打量宋玉，總覺得不對。
按理來說，是可以和祝成逍急一急了。
宋玉每次來莊園都笑眯眯的，看上去一點煩惱都沒有。祝成逍不喜歡。
不愛吃魚就應該告訴祝一江，讓祝一江這輩子都不敢再讓廚房給宋玉做魚。
反正在祝成逍的世界觀裏，不高興要适當地表達出來。不然心裏會難受。
但這會兒祝小少爺只是偷偷看了宋玉幾眼，沒有多問什麽，然後在宋玉的督促下專心致志地胡說八道一個下午，見到什麽都喊玉。
祝小少爺想，也有可能是小玉脾氣真的很好吧。
所以不嫌棄自己笨。
祝成逍默默在心裏給宋玉點了個贊。
聽說祝成逍居然在卧室裏學了一個下午的漢字，祝一江大跌眼鏡。
周末方便，祝一江留了宋玉吃晚飯。
“小玉，謝謝你幫成逍。”祝一江笑着彎腰。
宋玉搖頭：“沒關系祝叔叔，我答應了哥哥會陪他的。”
餐廳有個大落地窗，宋玉照例和祝成逍坐在床上書桌旁邊，兩個小朋友挖着飯，窸窸窣窣地說話。
祝一江覺得這樣挺好，幹脆讓人買了新的床上書桌，就插在餐廳這個位置。誰來都不能動。
宋玉進來的時候看到這裝潢，抿唇，輕輕地笑。
他感覺得到，祝叔叔很愛祝成逍。
吃完晚飯，宋玉卻看到落地窗外，忽然有一只雞闖進了視線內。
一個穿着長裙的，有些胖胖的婦人追着那雞到處跑，神色慌張。
宋玉一下好奇了，站起身趴在窗邊看，“祝叔叔，你家裏還養了雞嗎？”
他很喜歡小動物，這莊園到處都肅穆豪華，突然出現一只雞，瞬間拿捏住了宋玉的心，他倍感親切，好像置身在老廠房區。
祝一江笑：“小玉感興趣嗎？你可以去看看，就在馬場附近，家裏阿媽搭了個養雞棚。”
宋玉立刻回頭看着地上坐着的祝成逍：
“哥哥！”
他聲音沙啞，但難掩興奮，“我可以去看嗎？”
祝成逍拍拍腿，站起身，他牽上宋玉的手：
“我帶你去。”
宋玉乖巧地打招呼：“阿媽好。”
婦人瞧見宋玉，心生歡喜，“哎呀，你是不是小玉？是少爺的新朋友吧！”
她是在祝家幹了很多年的保姆，但還沒見過祝成逍主動來雞棚。祝成逍不喜歡髒兮兮臭烘烘的地方。
“阿媽，我可以幫你撿雞蛋嗎？”
以前宋玉在老廠房區也喜歡陪幾個奶奶撿雞蛋，溫溫熱熱的，握在手裏也很好玩。
“可以可以，我帶你來。”阿媽笑眯眯，攬着宋玉像攬着自己親兒子，怎麽看怎麽順眼，“以後有你陪着小少爺，小少爺就不會總是坐在秋千上發呆了。”
什麽秋千？
什麽發呆？
宋玉愣了愣，他順着阿媽的視線看，這才發現祝家後花園的花圃旁邊有一架秋千，只不過上面落了點樹葉，看起來有一段時間沒人打理。
他很快被草窩裏的蛋吸引視線。宋玉蹲在地上看起來和旁邊的公雞差不多高，祝成逍站在栅欄外面靜靜地看。
他以為自己看幾分鐘就可以了，結果整整看了半個小時。
...宋玉是真的很喜歡和這群長着毛還會咯咯叫的東西玩。
祝成逍逐漸擰眉。
原本宋玉是要陪他玩的。現在這群雞把宋玉搶走了，還一搶就是半小時。
“阿媽你看！”宋玉伸手一掏，掌心躺了四個雞蛋，他笑得眉眼彎彎，“好厲害，這裏一下藏了四個。”
“天呀，小玉你怎麽這麽棒。”阿媽驚喜地接過，“這些雞蛋到時候就放到廚房裏，炒菜可以備用。”
見宋玉笑得這麽開心，祝成逍眉毛又漸漸松開。
帶宋玉回別墅的路上，祝成逍看着宋玉髒兮兮的手問：“你這麽喜歡雞蛋嗎？”
宋玉：“我見過母雞孵蛋，然後雞蛋裏就會破殼出來小雞。哥哥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祝成逍沒說話。
他覺得宋玉笑起來才很有意思。
宋玉很喜歡這次在祝家莊園掏雞蛋的經歷，甚至可以說是念念不忘，走之前他還特地去雞棚和阿媽告別。
夜裏。
祝成逍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好和走廊上打完電話的祝一江撞上。
祝成逍面無表情地要繞開祝一江。
祝一江假裝自己還在打電話，拿着黑屏的手機“嗯嗯”兩聲。
“是啊，沒禮貌吧？我也覺得，你好心好意地教人家怎麽演哭戲，他卻一聲不吭，也不跟你說謝謝。”
“即使他沒學會，很笨很遲鈍，但不管怎樣他要對你表示感謝吧？如果我是他，我就會想方設法弄清楚你的喜好，然後準備個禮物送給你。”
“而且這禮物絕對是你看到就會喜歡的。”
祝成逍踩着拖鞋，速度稍微慢了點，然後噠噠離開。
祝一江回眸含笑。
管家張叔站在角落裏，弱弱：“祝導，這不好吧？少爺能聽懂麽。”
祝一江頗為自豪地靠着牆：“開什麽玩笑。這可是我親兒子。”
次日。
日上三竿，早餐都快涼了，傭人一臉尴尬地下樓，搖頭。
“還沒出來？”祝一江站起身，“我上去叫。”
“不吃飯不行。”
祝一江叩響祝成逍房門，結果房門沒鎖，門吱呀一下開了。
祝大導演站在門口，和自己兒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屋內，祝成逍手裏捧着兩個雞蛋。祝一江順勢掃去，發現被窩裏還有兩個。
“...”
“...”
昨夜，祝成逍翻來覆去睡不着，最終決定偷偷跑到雞棚去。
阿媽吓壞了，以為祝成逍是生病，結果祝成逍說想找她要幾個雞蛋。
“怎麽了？”阿媽震驚并且不解。
祝成逍憋了半天，老實交代：“想送給小玉。”
走之前他還對滿臉寫着不可思議的阿媽叮囑：“不要說是母雞下的。”
“說是我給的。”
阿媽：？
此刻，被自己的大導演父親撞見作案現場，祝成逍面不改色地把雞蛋放在桌上，小心地呵護好，等着宋玉來就雙手奉上。
然後祝成逍走出房間，帶上房門，留祝導一個人站在緊閉的卧室門口，站出面壁思過的姿态。
祝成逍下樓後，祝導才僵硬轉身。
祝一江實在是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當天夜裏，祝導匆匆忙忙去參加了個晚宴。
制片人坐在沙發上，用紅酒敬祝一江：“祝導，您兒子最近咋樣了？”
祝一江随便笑笑，本來沒打算搭話的。
制片人卻說：“我女兒學了芭蕾，還剛剛過了鋼琴十級。”
旁邊同樣有娃的也開始炫：“我兒子參加英語口語演講，拿了一等獎呢！”
一群人叽裏呱啦地秀完，制片人又問：“祝導？”
祝一江想了想，忽然坐起身，用酒杯碰了碰對方的，好像在慶祝什麽大喜事一樣，他認真道：“我兒子最近學會了下蛋。”
制片人：？
衆人：？？？？
看到他們瞳孔地震的模樣，祝一江樂開了花。
于是，大名鼎鼎的祝導在晚宴上到處和人家說他兒子會下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