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頓悟

頓悟

第三十章

頓悟

紫薇童年充斥着的最多的回憶莫過于母親對于那個夏日雨後的回憶了。巧遇，小憩，小住。一個風流俊美的權勢男人，一個無知天真的閨閣少女。她許了他，他負了她，忘了她，就這麽簡單。

其實自從看到福爾康的時候，紫薇就該明白的，這個男人，未必有多少情。而她，卻天真以為就如同五阿哥所說的“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一個善解人意慈祥的父親。”她懵懂的以為作為女兒，只要能和父親相認也算是圓了母親的夢，即使被承認的，是小燕子也可以。

就算是來坦白，她也認為是因為小燕子觸及了她的底線。

但是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私生女而已。聽到未曾謀面的父親這樣冷淡帶着怒其不争卻無半點波瀾仿若局外人的時候，她還是受傷了。

大明湖畔的夏紫薇，只是天真的過分久了，卻不是真的一無所知。

胤禛看着她從惴惴不安到傷感到冷然到置身事外的轉變，有些莫名的不解，他原先以為，這個孫女兒應該痛訴自己的可悲，小燕子的可惡。要不就是絕對聖母的開脫。卻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讓夏紫薇誕生了“其實我本不應該來，甚至不應該出生。”的想法。

“夏紫薇，知錯了。”紫薇加上了自己的姓氏，以此來緬懷那個已經被自己忘記太久的握着自己的手說“不要做第二個夏雨荷”的母親。

她并非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愛情，其他的東西全然不懂吧。

——也許是懂得。

只是寧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罷了。

胤禛和紫薇想象中的父親并不一樣，和她根據母親的描述刻畫的那個父親也截然不同。她的父親并不是萬千百姓家寵溺兒女的父親，或許對于這個女兒有比陌生人多的關照，但若說有多少情分，确實萬萬沒有。

夏這個姓氏讓胤禛有些膈應，臉上立刻不快了起來，卻沒有開口。

只有加深的冷氣證實他的怒意。 “請皇後過來吧。”這話是對高無庸說的，善解人意的大太監馬上出了門，把空間留給這一對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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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恢複自己的身份麽，朕封給了小燕子多羅格格，卻沒有承認她的身份，只是以領養的形式過繼過來，那麽你呢，是想要奪走小燕子多羅格格的封號，還是想要光明正大的給你母親也給你一個身份。”

“夏氏紫薇，自幼從母訓，學詩書，學琴畫。卻難登大雅之堂，不堪為皇家之女。小燕子替紫薇認父已成事實，享榮華，享富貴，也不愧母親當年深愛，紫薇自覺已經足夠。懇請皇上，讓紫薇，回濟南。”紫薇叩首。金鎖看了紫薇一眼，有些驚訝，但是在觸及那雙曾經明亮如今被這皇宮打磨的灰暗的雙眸的時候，又帶上了然。

她真心的喜歡小姐，就算她無知，就算她天真。或許，她不是那麽優秀，或許，她也無法得到君王的寵愛，也因為小燕子的緣故，她能夠得到的身份尤為撲朔。但是，這又如何呢她更喜歡在大明湖畔吟詩作畫恬然自得的小姐。

至少那個時候，縱然傷春悲月，她仍舊是喜悅的，充滿活力，充滿希望的。

這一趟京城之旅，對她，也許是一段成長的傷痛更為恰當。至于認父，也早已淪為了陪襯。

“你不想要錦衣玉食，也不想要自己的身份”胤禛有些訝異這個孫女的選擇， “如此，你為何入宮，為何認父”

“紫薇只是想完成母命，也只想見見生父。皇上，想必也知道紫薇一路的遭遇，也知道紫薇的可笑。”紫薇擡起頭看着胤禛，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皇上，只是敬仰，就像天下萬民一般，卻不是真心的向往這皇宮中的一切，尤其是經歷了這麽多這麽多，她知道已經沒有辦法以她的思維活下去之後。

胤禛沉默。身處高位的人，總是喜歡多想一些的。

這時候胤禩到了，從門外走進來的她帶着淡然的微笑，随心自然，即使是看到跪在地上紫薇，也沒有任何的訝異。他家四哥啊，就是這麽執拗，即使是再看不上眼的孫女，并非有多少骨肉親情，卻總歸不會放任自流，任她自生自滅的。

可是偏偏這一番真心，總是要推敲再推敲，隐藏再隐藏。

“皇後來了。”胤禛自然的扶過胤禩的手，一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護着尚未很明顯的胎兒。周身的氣息，也一下子變得柔和的不可思議，只是将其他人都隔在了另一個空間。

紫薇有些訝異，畢竟自從她來到皇宮，親眼見到的皇帝總是冷靜自持而有些冷淡的，很少有些明顯的波動，對着她也是嚴厲居多，稱不上多少慈愛。只有剛才那一瞬間，才可以聽到寒冰破裂，春暖花開的聲音。

也許，這才是真的愛吧。

她有些嫉妒起上面那個恬然微笑得到她母親至死還在尋找的東西的女人了。

“你想要定居濟南麽要知道這一回去，就等于你放棄了所有，你在濟南名聲已經毀了，很難有好人家，一個弱女子也很難立足。”

紫薇抿抿唇，她的天性中，總歸有一項善解人意是好的。

“那就請讓我到蘇州吧，紫薇不想着風花雪月的才子佳人，只想要帶着金鎖，好好的生活。”就算面前生父再冷淡，紫薇知道，身為皇帝的他，對于自己的女兒，總是多看照幾番的，至少銀錢上，總不會讓她走投無路，她和金鎖兩個人相扶相持，倒也能夠安樂。

金鎖滿是信任的看着自家小姐。

“為什麽”胤禩有些好奇的問。

“金玉寶座，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并非是人人向往的，地位越高，責任越重，紫薇自知卑微，心思短淺，愛的無非是煙雨江南的山山水水，愛的無非是隐居于世的恬然自得，我無法融入這個與我格格不入的世界，不如就退出了無痕跡。”

“你可知你是皇家女兒，出身就承擔了重責不是刻意輕易推脫的。”胤禛的聲音帶着三分眼裏，像是克制自己不驚擾到身邊人。

“所以，懇請皇上開恩。”紫薇又一叩首，金鎖看着自家小姐也馬上跟風。

“開恩!”胤禛嗤笑， “你有什麽樣的理由說服朕給你入江南的機會放棄你的責任。”

“紫薇出身低賤，為皇室污點，既然是污點，抹不掉，就只有蓋上，藏起來了。”紫薇說着。

胤禩輕輕拍拍胤禛的手，阻止他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我本以為，一個養在閨閣，萬事不通，被人欺騙，走投無路，在皇宮中簡直寸步難行的女子，是不該有這樣的見識。我以為，這樣一個軟弱可欺的女子，甚至是愚笨不堪的。但你今天的話，卻讓我有感。”

皇後的開口并沒有讓胤禛有越俎代庖的不滿，只是有些歉疚的看着胤禩。

他從來都知道的。這個淡雅如風的八賢王，并非多麽愛權勢，前世或許是為了一口氣，為了改命不得不争，今生，也就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了。

這樣人生從來不是他愛他想要的。但是他留下了。

他愛江南的美景美酒，看柳樹撫堤，看潮漲潮落，随心所欲。而面前這個女子，大概，也讓他看到自己內心真正可愛想要的那一面吧。

“紫薇雖愚，愚者千慮亦有一得。眼前撥開迷霧，自然就見分曉了。”

“好，你可以離開，帶着足夠的金銀，帶着我派給你保護你的一兩個侍衛，留在江南，永遠不要回來了。你的身份，夏紫薇，也會被毫不留情的抹去，即使是這樣，你還要堅持自己的想法麽”胤禩又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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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鎖，此番去，我們就不再是主仆了，是姐妹。你願意，陪我定居江南麽”紫薇看着身邊的女子臉上帶着釋懷的笑容。

金鎖一臉信任的點點頭: “不論小姐去哪兒，我都會去哪兒。”

紫薇笑了，或許，皇家玉蝶中本就不會有一個叫紫薇的皇女，但是，能夠填上一個出身大明湖畔的荷貴人，也是足夠了她的一世深情。

如果再這深宮中，那個病痛纏身卻念念不忘舊情的女子，遲早會被染黑或者隕滅吧。

一輛馬車，載着金銀，載着希望，重新出發。

小燕子，怨也好，恩也好，如今也該散了。我們欠彼此的都還清了。如果沒有這一場意外，你不會擁有永琪。如果沒有這一場意外，我不會清醒走出象牙塔。

你有什麽錯呢人都是自私的，這後宮的血雨腥風，若非是你這個出身市井善于趨利避害的小混混，恐怕縱然是我再如何靈慧也只能香消玉殒。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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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孩子很豁達，很從容，出乎我的意料，原先我還要敲打敲打她呢，至少也是個和親的材料，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心軟的放了她。”胤禩嘆了口氣。

胤禛将他環在懷中，默默無言。

“也罷，這是她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胤禩轉身，一個燦如夏花的明媚笑容， “至于小燕子，那無非是個貪圖富貴眷戀不舍的小賊，但既然永琪喜歡了，也不妨給個人情，宮中可以少一個多羅格格，五阿哥府上卻可以多一個燕格格不是麽他恐怕也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啊。不知道有沒有至死方休的一天。”

“哼——”雍正帝最終傲嬌的以一聲輕哼作為故事的結尾。

一家粉色小轎進入了五阿哥的後門，這個有些過分安靜的府邸終于迎來了第一個女主人，不論她曾經有多麽咋呼，也只能是曾經了。

對于成為格格，小燕子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麽，紫薇沒有變成格格，她也沒有死，縱然再沒心沒肺，縱然之前有過種種嫉妒和惡念，如今，還能有什麽呢……。

她是市井出身的女子，本來就不會尤為單純，紫薇的一張白紙，終究還是她親筆落下的墨點。她不是乾隆寵得無法無天的小燕子，她猖狂，仗着五阿哥的寵愛誤作非為，但也清楚看到自己站的底線，所以，從來沒有惹怒雍正，即使，她帶來了畫卷順手推舟的假扮了不屬于自己的身份。

但是自由……也是她付出的代價，很現實，很無奈。五阿哥寵她，但是失去皇寵的五阿哥，也并不是那麽非她不可了，尤其是，沒有激烈抵抗過的執拗的愛情，這麽順水推舟，平平淡淡的。即使是成為了一個受寵的格格。日後名門淑女真正成為了這府邸的女主人，她勢必，也要為了生存做出更多更多——不再屬于曾經那個小燕子的事情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或許因為從來沒有給過希望，沒有多少落差，知道自己站的位置，在釀成更多大禍的時候結束這場陰差陽錯，她大概，是幸運的。

令妃對小燕子的神秘失蹤是無所知的。一個“病逝”是皇宮最常用的手段。

五阿哥不滿小燕子格格的身份，但是平頭阿哥的他看到同小燕子一起送來的加封貝勒的爵位，縱然還不太滿意，也不太提得起和皇阿瑪大戰三百回合闡述“真愛無敵”的興趣了。

風波，悄然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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