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由飛翔
自由飛翔
叫你說我煩。
沈初一雙黑亮的杏眼，圓溜溜，同樣圓圓的小臉還挂着嬰兒肥，一笑起來像個白糯米糍似的，軟糯彈牙的口感。
此時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故意使壞的模樣兒一點都不藏着掖着，那只白嫩的胖腳丫都快怼到謝時銘臉前了，完全是毫無心理負擔的“貼臉開大”。
難得在和謝時銘的“較量”中占據上風，沈初揣着一顆成人芯子，面對小謝時銘，以大欺小得不亦樂乎，胖鴿子似的在地毯上歡悅撲騰。
見謝時銘皺着眉，身體止不住往後仰，還把腳丫子撅到自己鼻子前聞了聞。
“哥哥，香的，不臭！”
然後又怼到小謝時銘眼前，胖崽側卧，一臉真誠：“真的，沒騙你。”
所以——
“呼呼？”
謝時銘板着小臉沉默半晌，伸手推開，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
“嗯？”
這麽嫌棄他？
沈初輕哼一聲，放下腿，側過身，平躺着，往地毯上一攤，睜着一雙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思緒又有些飄遠。
畢竟重新回到小時候，這種事接受起來，還是需要些時間的。
對沈初而言，相當于是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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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總不能還像之前那樣，再循着同樣的軌跡走吧？
摔下樓的時候，他就有着強烈的後悔，結果一睜眼，竟然就回到了5歲的時候。
這簡直就是上天失智般大發慈悲，竟然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讓他在面臨人生的分岔路口時，能夠再做一次選擇，去追尋不一樣的人生境遇。
這樣的機會，他是要握住的。
死死的握住。
正想着，眼前突然伸過來一只小手。
這只手比他大了點兒，也骨感許多，雖然同樣白淨，但仔細看，就能看到一些細小的，還未徹底消退的傷疤痕跡，并不細膩。
再往上看，就是謝時銘那張一貫沒什麽表情的小臉。
印象中，其實沈初不太記得謝時銘小時候的樣子。
比起他還挂着嬰兒肥的小圓臉，胖乎乎的身體，原來謝時銘要消瘦許多。
而且看上去格外沉默寡言，除了遺傳沈家人一貫輪廓清晰的優越長相外，是那種看着就不願意去逗弄的孩子。
沈初眨了眨眼，又回看謝時銘伸過來的手。
那只手上放着一粒藥。
沈初歪了歪頭。
然後緩慢意識到——
謝時銘......
該不會是真覺得他有病吧？
嗯......
“這什麽藥？”
“治發燒的藥。”
謝時銘一邊說着，一邊往沈初腦袋上看了眼，有種覺得沈初腦子不好的架勢。
沈初：“......”
小胖崽一把推開：“我沒病！”
謝時銘報以懷疑的眼神。
沈初心想，你懂個屁！
他這是重獲新生，一朝掙脫束縛，釋放心靈的枷鎖，享受當下，展望美好未來，即将展翅高飛的自由之魂，爾等凡人根本看不懂他內在的靈動美！
一邊腹诽，沈初又一次小王八翻蓋，撅起屁股，撐着兩只胖手爬起來，期間擡腳挺腰撅肚子，一套流程下來，終于直視上謝時銘的下巴。
“......”
他這跟不上他靈動美內在的身體呦。
真煩人！
謝時銘像是還想再說點什麽，外面突然響起車開進來的聲音。
沈初小跑到窗邊往下望，很明顯那是一輛保姆車。
是蘇落悅！
想起摔下樓時，聽到的蘇落悅驚惶又恐懼的聲音，沈初就一陣鼻酸。
他忍不住朝外面跑去。
還是在二樓，沈初跑出門後，有那麽猶豫一小下。
就這麽一小會兒，就聽見樓下傳來聲音——
“夫人，您回來了啊。”
“來，小澤，快跟夫人問好。”
小澤......
沈初皺了皺眉，又倏然睜大眼睛。
謝俊澤！
還有......祝芳珍？！
他怎麽忘了，回到小時候，還有這兩個人呢。
這會兒沈初倒不急着下去了，他小步走到二樓橫欄前，雙手握扶着欄杆，蹲下降低存在感，小臉貼在實木欄杆上，悄摸兒往樓下看。
就見蘇落悅面前果然站着祝芳珍，還有祝芳珍的兒子謝俊澤。
謝俊澤今年也5歲，只月份比謝時銘小一點兒，在謝時銘沒被認回沈家以前，算是謝時銘名義上的堂弟，祝芳珍則是謝時銘名義上的嬸嬸。
他和謝時銘是在醫院被抱錯的，抱錯的人是他親生母親，但沈初和祝芳珍他們并沒有任何關系，就像謝時銘并不是謝家親生的，沈初也不是。
說起來，這事還很有些曲折和凄慘。
沈初父不祥，親生母親叫項星月，21歲的年紀生了他，未婚生子。
項家就是普通的小鎮家庭，父母也是尋常父母，性子古板守舊，不能接受項星月未婚懷孕，甚至連父親都不見人影，所以想要項星月打掉孩子。
但項星月個性執拗，寧願離家出走也要生下孩子。
而才生下沈初沒幾天，還獨自在醫院卧床，就聽說一雙父母出了意外，當場車禍身亡，是在來看她的路上......
所以項星月還沒養好身體，就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身心受創的情況下，情急出院，不知怎麽的，就抱錯了孩子。
等處理完父母的喪事，才發現不對。
但項星月身體垮了，也不知道究竟抱錯了誰的孩子，在去醫院的半路上就倒了下去，這一倒，就再也沒起來，如果不是碰到謝時銘的養父謝文山，還不知道當時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會怎樣。
大概親緣淺薄，沈初還有個親舅舅項星河，但對方早在19歲的時候就被趕出家門，和家裏斷絕了關系和聯系，不知去向。
所以項家父母一出事，項星月已然沒了其他親人。
謝文山心善，不僅願意收養謝時銘，還用心照顧了項星月最後一段時間。
只是項星月去世後，謝時銘4歲的時候，謝文山被檢查出了癌症，發現時已經是晚期，治療近一年，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積蓄，也不見起色。
沈初知道的是，雖然謝文山收養了謝時銘，但一直沒忘記項星月臨終前的囑托——要幫謝時銘尋找親生父母，再找回項星月自己的孩子。
當時蘇落悅生産之後，為了照顧他，息影近5年，直到這一年，才再次複出。
謝文山就是偶然看到了電視上複出的蘇落悅，見謝時銘眉眼間和蘇落悅格外相像，哪怕覺得可能是異想天開，也毅然決然想要帶謝時銘來到B市。
生下長子沈朔的時候，蘇落悅沒息影。
懷着沈逸和沈随的時候，蘇落悅依然沒放棄工作。
但生下謝時銘，差點出了意外，蘇落悅是在外地生産的，當時只有沈鳴州趕過去陪着，這個孩子生下來後，蘇落悅才決定暫時息影退出娛樂圈。
一方面是想照顧孩子，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養身體。
加上蘇落悅當紅影星的身份，當時在醫院生産雖然倉促，但信息也是保密的，以至于這麽多年，謝文山才一直沒能搜尋到多少謝時銘親生父母的消息。
好在謝文山的孤注一擲是正确的，謝時銘的确是蘇落悅和沈鳴州的親生兒子，是沈家真正的小少爺，在謝時銘5歲的時候，終于回到了沈家。
這件事之後，謝文山像是終于卸下了負擔，再也支撐不住，哪怕有沈家的資金支撐，還找了專家團隊，卻也依舊沒能抵抗得住癌症，最終仍是走了。
沈初親生母親早早去世，不知道父親是誰，外公外婆也不在了，僅剩的舅舅還不知道去哪裏找，所以哪怕謝時銘被認回沈家，沈初也沒被送走。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
但謝時銘被認回沈家沒多久，他名義上的嬸嬸祝芳珍，就帶着他名義上的堂弟謝俊澤找了過來，想要在沈家謀個工作。
因為謝文山的弟弟謝文勇，開車撞死了人，還是個高中生，對方父母不接受私了，執意将謝文勇送進了監獄，再加上謝文勇竟然還沾賭，這一判年頭不小。
這下不僅沒了家裏的支柱，還賠了不少錢，更遭受不少白眼和非議，所以祝芳珍說是在C縣待不下去，走投無路了，沒辦法才找了過來。
希望看在謝時銘的面子上，能收留她們母子。
當時謝時銘被認回沈家這件事鬧出不小動靜，畢竟蘇落悅高調複出，謝文山又沒門路找人，只能去撞運氣守着人出現，所以消息就沒瞞住。
而祝芳珍帶着謝俊澤找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消息竟然也傳了出去，所以種種情況之下，蘇落悅就讓祝芳珍留在了別墅當幫傭，謝俊澤也跟着住了下來，而且母子兩都住在一樓的客房裏，還是單間。
這些都是沈初知道的，小時候就知道的信息。
他還知道謝時銘和這對母子關系其實并不好，原本祝芳珍和謝俊澤是想跟謝時銘搞好關系的，但謝時銘卻對兩人不假辭色，根本不親近。
15歲之前，沈初覺得謝時銘是個白眼狼，和謝俊澤走得很近。
但15歲之後，謝文勇從監獄放出來後，沈初卻被狠狠打了臉——為什麽謝文山在電視上看到了蘇落悅，就要拖着病體，孤注一擲帶着謝時銘來B市。
——因為謝文山為治病，變賣了鄉下老宅的時候，這筆錢被謝文勇給騙走了！
否則謝文勇哪裏有錢去賭，還能開着新買的車撞了人？！
而謝文山和謝時銘一直都住在鄉下老宅，謝文山原本想用賣房的錢租個小地方住，結果一時心軟，竟被親生弟弟騙走了錢。
所以謝文山才會孤注一擲帶着謝時銘來B市，他是走投無路了，只想死前安頓好謝時銘，了卻心願，一了百了。
沈初不知道謝時銘沒回沈家以前，究竟過得怎樣的生活，但謝文山死的那天，那是他唯一一次見謝時銘哭，無聲無息的，卻一直在掉眼淚。
兩人相依為命5年，大概因為如此，所以謝時銘才不願意改姓吧。
而面對祝芳珍和謝俊澤，他又怎麽可能親近得起來。
畢竟騙走謝文山的救命錢，除了謝文勇，祝芳珍也有份，加上謝俊澤不止從小欺負謝時銘，也對謝文山不尊重，謝時銘就更不可能對這一家人有好顏色。
可祝芳珍和謝俊澤裝得太好，謝時銘又年紀小，說不上話，以至于他竟然一直隐忍到謝文勇被放出來，然後才徹底讓這一家人一起消失在自己眼前。
也是那個時候，沈初才知道全部真相，也才認清祝芳珍和謝俊澤的真面目！
回憶到這裏，沈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謝時銘，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看着謝俊澤天天在他眼前裝，指不定怎麽笑話他呢吧？！明明自己是受害者，結果戲份全讓這母子兩搶了！
你小時候說話沒分量，長大後說句話能死啊？
沈初郁悶得将臉塞進欄杆中間，氣到想發黴！
“夫人，我聽說等7月份開學的時候，時銘會上南宏幼兒園？”
祝芳珍拉着謝俊澤的手，站在蘇落悅面前，語帶羨慕和贊嘆：“我聽說那個幼兒園可好了，各方面都很不錯，在B市也是數一數二，時銘可真有福氣，竟然能上這樣的幼兒園，以前他和我們小澤，可都是在C縣上的幼兒園呢。”
蘇落悅一頭酒紅色波浪卷發，五官靓絕美豔，一雙鳳眼在她臉上，就是魅惑天成，已經38歲的年紀，根本看不出竟生了四個孩子。
聽完祝芳珍的話，蘇落悅撫了撫頭發，詫異道：“是嗎，我們銘銘和你兒子一起上的幼兒園啊？不過我記得銘銘4歲的時候就沒上過學了呢，一直在照顧他養父，這都快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吧，上幼兒園的時候又能有幾歲。”
沈初聽到這裏，差點笑出聲。
以前怎麽沒覺得他媽這麽能說會道啊？
這意思不就是——你跟我拿兩個孩子上一所幼兒園這種事套什麽交情，3歲上的幼兒園，4歲就不上了，一個小孩還要獨自照顧養父，這事兒又要怎麽論？
但祝芳珍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來，話鋒一轉，竟然又變了一副語氣開口道：“時銘是有着落了，可是我們小澤......”
“夫人，我這帶個孩子，獨身一人來B市打拼，也沒個門路，我倒還好，怎麽都可以，可是孩子耽誤不得，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只能厚着臉皮跟您求個情，您看，您有辦法讓小澤也去那個南宏幼兒園嗎？”
祝芳珍又緊跟着嘆息一聲：“我們小澤從小和時銘一起長大，這兄弟兩個，要是能一起上下學，怎麽說也都能有個照應，您說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