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麽好
這麽好
眼見冒出一個小孩, 那老頭也是驚了一下。
然後又發現還不止一個小孩，還有一個個頭更高一點的，也走了上來, 還把那個矮墩墩的給護在了身後, 兩個小孩都擡頭看着他, 目光清澈，卻尤帶着怒氣。
被這樣的目光看着，老頭臉色更有些難看和羞惱。
“你......你這孩子哪家的？”
老頭氣得不行：“你媽媽沒教過你怎麽和長輩說話？！”
“你剛才還說我媽媽死在外面了，她怎麽教我？”
“呃你......”
老頭瞪了瞪眼睛, 有些說不出話來。
“還有, 我舅舅礙到你什麽了？！”
沈初一叉腰，小嗓子清清脆脆的——
“他又不會看上你！”
......一陣無言的沉默。
“噗。”
項星河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開口道：“倒也是。”
這話說完, 老頭更是尴尬難堪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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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們——”
“喂, 老李頭, 你幹嘛呢？是不是欺負孩子呢！”
旁邊傳來一聲吼, 一個帶着紅袖标的，看着有五六十歲的奶奶走了過來。
項星河開口叫了一聲“徐姨”，這位就是他上次回來碰見的, 也是對方告訴了他關于家裏和姐姐的情況，以前徐姨就幫過他，沒想到之前那次回來, 就直接遇到了對方。
沈初一看項星河的态度, 心想, 哎呀，這不就是幫手了嘛！
于是小胖寶立即小手貼上小肚肚, 還乖巧鞠了個躬——
“奶奶好。”
小聲音可甜可甜。
老李頭：“......”
他這邊是心情複雜，但徐奶奶那邊可是聽得身心舒暢，尤其是見兩個孩子長得實在是太讨人喜歡了，于是立即“哎”了一聲，還彎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臉蛋。
“奶奶，你是優秀幹部不？”
大概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肉乎乎圓滾滾的孩子，反正徐奶奶是越看沈初越喜歡，甚至都想抱走當自己的小孫子養，聽沈森*晚*整*理初這麽問，神色特柔和地開口道——
“寶寶，你怎麽知道的啊？”
“這個是紅色的！”
當然了，他認字的啊。
不過人嘛，有時候不能太誠實，要換一種方式去說——
“我們班上優秀的小朋友，都會得紅色的小紅花呢，還有我三個哥哥，在小學和初中可都是班幹部哦，他們也有這樣紅色的袖标！我覺得這個也是一樣的道理。”
沈初朝徐奶奶笑眯眯的：“奶奶，是不是啊？”
“是啊，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寶寶。”
徐奶奶簡直喜歡得不行，于是在沈初舉起小手，跟她告狀，說旁邊這個爺爺欺負他舅舅的時候，老人家簡直馬力全開，氣勢十足，那個護犢子的勁頭，完全是勢不可擋！
這一大一小加在一起，也是無出其左右了......
最後老李頭只能氣得臉紅脖子粗地遁走了，惹不起，他躲得起！
“啧。”
徐奶奶撇撇嘴，轉過身，彎腰拍怕沈初的小腦袋：“寶寶，別跟那個倔老頭一般見識哈，那人嘴臭，咱們別把臭話聽進去，影響心情，知道嗎。”
沈初嗯嗯嗯點着頭：“這叫不跟別人一般見識，我們要大人有大量，對吧！”
“對對對，說的太對了，哈哈。”徐奶奶被逗得不行。
而後站起身，看向項星河，語氣不免有些感慨和感嘆：“這孩子養的真好。”
項星河看了看沈初，不免心思一動。
是啊，沈家養到這麽大，的确把沈初養得很好，是個讓人不得不喜歡的孩子。
所以......如果沈初跟着他，如果讓他來養的話，他能養得更好嗎？又或者說——他能養得跟現在一樣好嗎......此時此刻，項星河竟不敢肯定。
“對了，你這是帶着兩個孩子......”
徐奶奶看了看身邊兩個小孩，都很乖，也很可愛，而剛才這個矮墩墩的，管項星河叫舅舅，那無疑就是項星月的孩子了，所以項星河這個時候把孩子帶回來......
“我帶他們來看看。”
項星河沒有明說什麽，但都到了這裏，徐奶奶也能想到是為了什麽。
“看看好，看看好......”
徐奶奶邊說邊點頭，突然“哎呀”了一聲，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麽——
“對了，上次我都忘了跟你說了，在你回來之前，也有人打聽你姐來着。”
“打聽我姐？”
項星河皺了皺眉：“您知道是什麽人嗎？”
徐奶奶搖了搖頭：“哎呦，我倒是想問來着，但也沒見到人啊，是後面閑聊的時候，有人跟我說的，你也知道你們家的事......大家都清楚，所以你姐早就去世的消息，估計當時就告訴那人了，應該是知道消息後就走了。”
“星河啊，你要是想知道，徐姨再幫你多打聽打聽？”
項星河遲疑了一下，下意識低頭看了沈初一眼。
就那麽正好，沈初也在擡頭看着他——
那雙圓圓的杏仁眼清亮透徹，仿佛也猜到了什麽一樣，卻沒有其他多餘的反應......
于是再擡起頭，項星河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徐姨。”
“應該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不必多在意。”
“行，那好吧。”
徐奶奶揉了揉沈初的小腦袋：“那你們快回去繼續收拾東西吧，這個家好久都沒人回來看看了，如果你爸媽知道有個這麽可愛的小外孫，一定會很高興的。”
“初初是惹人喜歡。”
提起父母，項星河笑容有些苦澀，不像他......
見項星河這個樣子，徐奶奶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你走了之後，你爸媽應當是有些後悔的。”
項星河忍不住苦笑：“怎麽會，他們把我所有東西都扔了出去，大概是覺得我髒——”
“可他們後來又把你的東西給找回來了。”
徐奶奶疑惑道：“星河，你沒看見嗎？”
“什麽——”
項星河怔楞着搖了搖頭：“我沒看見......”
說完，像是有些等不及似的，項星河帶着沈初和謝時銘，也來不及再和徐奶奶多說些什麽，就告罪說想要回去看看，他之前收拾東西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發現。
“哎，這有什麽的，趕緊回家去吧，孩子。”
這半大的孩子已經長成了一個成年人，而她也從“阿姨”升級成了“奶奶”，很多事情，其實早就該看開些，畢竟時間是無情的，再回首去看，總有太多能後悔的地方。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後悔，該放手的時候，也該懂得放手才對啊。
項星河帶着兩個孩子回到家，也來不及再打掃，而是開始找自己的東西。
他記得，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連帶着他所有的東西，也都被無情扔了出來......就那樣在外面散落一地，包括他的自尊，一切的一切，都被丢棄了。
那天項星河只拿了很少的東西，之後就直接離開了。
他不知道他那些東西有沒有被撿走，或者被別的什麽人當垃圾給收拾走，畢竟當時圍觀的人太多，他沒辦法注意到任何一個人身上......
因為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經太多了。
就這麽想着，思緒便有些飄遠。
這時候，突然聽沈初開口道——
“舅舅！這裏這裏！”
有間房門被打開了，沈初和謝時銘就站在門口朝着他招收。
項星河停駐在原地，一時間沒能走過去。
因為那是他的房間......
所以那些東西，又被放回了他的房間？
那個已經被砸爛了的房間嗎？
先前回來的時候，項星河下意識就忽略了自己住過的那間房，而現在......
他慢慢走過去，就見裏面雖然依舊沒什麽家具，但确實有很多東西都被放在了地上，而且比起其他地方，這個房間裏的東西，顯然被人罩上了遮塵的布料。
沈初先一步跑了過去，然後一掀靠他最近的遮塵布——
“噗——呸呸！”
小胖寶臉都皺巴成了一團，瞬間就松開了遮塵布，兩只小胖手胡亂飛舞，恨不得化身八爪魚，把灰塵全部都掃開！
謝時銘趕緊捧着沈初的小臉，把他給壓進了自己頸窩，結果自己也受到了灰塵的攻擊......到最後，兩個小孩都成了“小灰人”了。
就連項星河所有的情緒，也差點都被這些灰塵給打散......
“你說你，這麽着急幹什麽？不知道都是灰嗎？”
項星河無奈走過去，敲了敲沈初的腦袋。
沈初噘了噘嘴：“那我想讓舅舅快些高興點嘛。”
聽到這句話，項星河也不由得嘆息一聲。
這孩子......總能讓他感到窩心。
而他的小外甥越是這樣好，項星河就越是拿不定主意了......
這個問題先抛到一邊，沈初又開始興致勃勃說要看他以前的東西，頂着個小髒臉，跟哪裏撿破爛兒回來的孩子似的，還把謝時銘也給弄得灰頭土臉的。
項星河還想給兩個孩子先擦一擦什麽的，結果這小胖子一抹臉蛋，特豪放：“行了！”
看着那白嫩嫩臉蛋上越抹越髒的黑印子，項星河：“......”
你是行了，行得夠夠的了。
不過架不住沈初就貼着他不動彈，于是項星河只能先給他看遮塵布底下的東西——
有他從小到大的課本和獎狀，還有很多玩具以及籃球足球，他小時候做的手工等等，以及......他和家人一起的家庭相冊——
以前離開的時候，不被允許帶着的那本相冊。
【你帶着它幹什麽？帶出去給別人看嗎？！然後告訴別人是我們兩個生了你個喜歡男人的？！你不嫌丢臉，我們還嫌丢臉呢！】
【......比起被你帶走，我還不如扔進垃圾桶裏！】
至今那些話還在耳邊回響。
還有姐姐的哭聲和求情聲......可惜都不管用，都抵不過那一聲聲的怒罵。
腿也打斷過，也被關了很長時間，甚至想過把他給送進醫院去......
收了別人的一大筆錢，甚至還幫他退了學。
項星河恨啊，也足夠失望，所以到最後，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既然他改不好，就要和他斷絕關系，那他也不再強求了。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要在他離開後，還要把當初毫不留情丢了的東西再給找回來？！
沈初一直站在旁邊看着，從聽項星河給他展示以前的東西，再到項星河翻到那個相冊沉默不語，他不由得和謝時銘對視了一眼。
謝時銘心領神會，揉了揉他的頭發，就轉身出去了，還給他們帶上了房門。
之後，沈初擡手抱住了項星河，短短的小胳膊還不足以圈起他的舅舅，但也依舊很有“力量感”，肉乎乎的，緊緊貼着項星河的脖頸，小胖手還拍了又拍。
溫熱的觸感很是明顯。
項星河身體不由得顫動了一下。
“初初......”
“先前那個爺爺說的話，你能聽得懂是嗎？”
“你知道舅舅是——”
“舅舅呀，你是因為這件事才離開家的嗎？”
沈初擡起小身子，稍微拉開點距離。
項星河扯了扯嘴角，沙啞着嗓子：“是啊，他們不想要我了。”
“那初初要你好不好？”
小胖寶拍了拍小胸脯，很是認真道：“媽媽肯定也要舅舅的，但媽媽現在不在了，就由初初來照顧舅舅，舅舅又沒做錯什麽事，怎麽能不要舅舅呢，舅舅這麽好——”
說到這裏的時候，沈初還特意張開了雙手，兩條短短的小胳膊盡量伸得很長很長。
項星河忍不住笑：“舅舅有這麽好啊？”
沈初使勁且用力地點頭：“有的！”
“那初初更好。”
“舅舅更好。”
“還是初初更好。”
沈初唔了一聲，點頭：“好吧，我肯定是更好的，就不謙虛了吧。”
這下，項星河一下子就笑開了。
然後就忍不住将眼前的孩子給擁抱進了懷裏。
“寶寶，你說他們不要我了，為什麽不一直這樣下去，還要再撿回我的東西——”
項星河的聲音實在忍不住哽咽。
“如果他們一直是那個樣子，我現在也不會......”
至少他也不會這麽痛苦。
至少他還能給自己找些理由。
再說不下去，只有肩膀在抑制不住地顫抖着。
沈初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只能不斷拍着他舅舅的肩膀。
其實剛開始聽到的時候，他也很是驚訝。
不過可能是早就有些發現他舅舅和簡行哥之間的不對勁，所以驚訝過後，倒也沒有太多的意外，但随之而來的，就是想到了他舅舅這些年為什麽一直在國外的原因......
這并不難聯系起來。
所以想到這裏，沈初更多的是心疼。
也越發後悔，為什麽他以前沒能跟着舅舅一起離開。
當時的舅舅，究竟得有多痛苦和孤獨啊......
于是等過了會兒，在項星河有些平靜下來的時候，沈初小手拍了拍項星河的腦袋——
“舅舅呀，你要多了解一下寶寶的喜好才行。”
“嗯？”
項星河不得不擡起頭看向沈初，不知道話題怎麽突然轉到這個地方來了？
“其實我還是很好養的，舅舅你只要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和玩什麽就好了。”
“哦對了，還有——”
小胖寶踮起腳，拍了拍項星河的肩膀：“還有哦，舅舅要多多掙錢，掙更多的錢，養孩子還是很費錢的，雖然吧，我很懂事，但我不懂事的時候可是會哭給你看的哦！”
“寶寶你......”
項星河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置信。
結果就見他的小外甥朝他咧開小嘴，笑得可開心——
“舅舅，我之前沒告訴過你嗎？”
“我一直都是要跟舅舅走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