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婚後的生活, 和婚前也沒什麽大的區別。羅淩和秦厲都有正事要做，沒空風花雪月。她倆依舊睡着上下鋪，一人摟一個娃。唯一的區別, 就是羅淩晚上睡覺不再拉簾子。

夏天的腳步越來越近, 棱縣的天氣一日比一日的炎熱。秦泰安因此還發現了商機，做成了他的第一單小生意——賣冰棍。

這是秦泰安跟租房家屬院的回城知青一起做的。對方下鄉八年, 名字叫孫平。好不容易因為政策返城，他卻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當閑人。閑人不是那麽好當的。他爸媽能容許他在家躺着。他哥哥嫂子、弟弟弟妹也不樂意。全家六口人擠在一個四十平米的小房間，其中還有兩對小夫妻，本來就非常的擁擠, 非常的不方便。這時候他再從鄉下回來，無形中給所有人都添了不少麻煩。他哥嫂四人對他很有意見，沒啥好臉色。礙于父母的關系，他們沒把難聽話挂嘴邊，平時也沒少摔摔打打。

孫平為了不讓父母難做, 天天頂着大太陽出門找工作。但工作哪是那麽好找的。找了許久沒摸到工作的影子，孫平認識了琢磨着賺錢養家的秦泰安。秦泰安不但想要給于小魚買巧克力, 還惦記着給羅淩上交生活費, 就很缺錢。通過觀察，他發現賣冰棍兒是個不錯的商機, 就想去賣冰棍兒。但他太小了。他去進貨, 根本拿不動。而且, 他還沒本錢。想了兩天，秦泰安主動找到了孫平。

他問孫平：“你想賺錢嗎？”

孫平用看神經病的眼神, 看了秦泰安一眼，沒有搭理他。這不是廢話嗎？這年頭誰不想賺錢。

秦泰安被孫平小看也沒生氣。他繼續對他說：“我有辦法賺錢,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幹？”

這回孫平繞過秦泰安，準備回家。他是腦子糊塗，才會留下來聽秦泰安鬼扯。他一個大人都找不到工作，賺不到錢。秦泰安一個小孩，能有什麽辦法？孫平覺得秦泰安是在找他尋開心，有點生氣。要不是他有教養，不欺負弱小，秦泰安這麽和他說話，肯定挨打。

秦泰安被無視了兩次，終于沉不住氣了。他跺跺腳，準備回家再想別的辦法，或者找別的合夥人。孫平這笨蛋就窮着吧！他不和孫平說了！但顧航拉住孫平，沒讓他走。

顧航先來棱縣，在這邊比秦泰安住的久，對這邊就更熟悉些。這附近的無業游民，願意找工作，還脾氣好的只有孫平了。錯過了孫平，秦泰安短期內很難找到新的合夥人。顧航也想賺錢。于是，他拉住孫平，軟乎乎的對他說：“哥哥，別走，我們是真的找你有* 事。”

孫平對顧航有印象。他爸也是顧航的棋友之一。他爸輸棋後，在家連着誇了顧航一個星期。孫平對顧航的印象就非常深刻。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兒？”孫平有點好奇。

“我們想和你一起賣冰棍。你負責進貨，我們兩個負責賣。放心，被抓到，我們不會把你供出來。也不用你來撈人，我們能脫身。”

顧航條理清晰的話，聽的孫平有點錯愕。這個還沒他膝蓋高的小不點，真的只有三歲嗎？他快到三十歲，都沒他膽大敢幹！聽聽那話，這是三歲小孩能說出來的嗎？

不等孫平從震驚中回神，顧航又說：“賺錢沒什麽丢人的。你當個體戶，總比你在家吃白飯招人喜歡。我們兩個都不吃白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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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泰安深以為然的點頭。

“等你有錢了，你就能租房從家裏搬出來。這不比在家當受氣包好！一句話幹不幹？你不幹我們就去找別人。”秦泰安現在不想和孫平合作了。這人願意聽顧航說話，卻不搭理他，這讓秦泰安不爽了。他覺得孫平有眼無珠，活該被家裏人欺負。

孫平聞言更加的錯愕。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麽了？現在的小孩都這樣逆天嗎？怪不得他爸見了顧航就對他贊不絕口，說他們全是榆木疙瘩。跟這種級別的聰明娃比，他是很笨。聽着這兩個小孩講話，孫平有種他們是他大哥，能帶着他飛的錯覺。

“怎麽合作？你們真的不怕被地痞流氓收保護費嗎？”孫平遲疑着問道。

孫平覺得他可能是瘋了。被找工作逼瘋了。不然他孫平大好青年一個，怎麽會淪落到認小屁孩當哥。孫平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沒節操，神經病；一邊期待顧航能帶他走出困境。他真的不想時時刻刻被人嫌棄。這種明明是自己家，卻時時刻刻仿佛是寄人籬下，低人一等的日子，實在是太難受了。

孫平都不知道，他看着顧航時的眼神，是多麽多麽的熱切。他是真的需要錢，很需要錢。

“你出錢和負責進貨，我們負責賣。收獲的利潤我們四六分，你六我們四。我爸會在暗中保護我們的，你不用擔心我們不安全。”

“………”孫平被無語到了。誰家好好的大人，會讓小孩出去賺錢？他以為秦厲是什麽不靠譜的後爸，等他看到秦厲拄着拐，受了傷，孫平才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是不方便。

聽說他們家還有個住院的老人。這樣家裏五張嘴吃飯，兩個病人燒錢治病，只有一個沒工作的好人，可不是很缺錢。秦家這情況，看着比他還棘手。這就怪不得他們要铤而走險。

自認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孫平痛快的答應了合作。就試試吧。萬一他可以靠賣冰棍鹹魚翻身呢。年少時的雄心壯志，早已經被時間湮沒。現在孫平只想有個能養活自己，好讓他能從家裏獨立出去的營生。再在家裏被哥嫂們陰陽怪氣，他早晚抑郁。

三個人商量好，孫平立刻拿出十塊錢去進貨。第一次幹這個，大家心裏都沒底。他們确實不敢多下本錢。十塊錢是極限。如果虧了，那他們立刻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秦泰安比顧航年紀大，賣冰棍兒的主力軍就是他。選位置，叫賣，定價錢，都是秦泰安決定的。顧航負責收錢，賣貨。如果有誰看他們年紀小，想要欺負人，顧航還要回家找秦厲。秦厲告訴他們，什麽都沒有他們的平安重要。真碰上不要臉的，他們要先自保。

“汽車站這邊魚龍混雜，你們遇上壞人記得喊。門衛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你們喊了，他們就會過來幫忙。別逞強知道不？”

“嗯嗯！”兩個小孩興奮的點頭。

秦厲看他們那稚嫩的臉龐，還是很不放心。他其實不太想秦泰安和顧航出去瞎折騰。賣冰棍能賺幾個錢？他和羅淩都是有能力養家的。他們哪需要孩子出去吃苦。

但羅淩支持秦泰安。

她對秦厲說：“能成大器的人，不能在溫室裏長大。我以前沒想過顧磊會犧牲。所以他死的那一刻，我渾渾噩噩，連怎麽生存都忘了。我不希望我兒子像我過去一樣窩囊。”

“世事無常，未來的事我們都說不準。趁我們還能庇護他們，就讓他們随便折騰吧。左右就是賣冰棍，出不了大事。我們就當他們玩過家家好了。賠了賺了，我們都無所謂。”

“而且，我覺得你應該重新下認識你兒子。他真的很像個小男子漢。你十幾歲參軍，二十八歲退伍已經是身經百戰。他和你很像，你應該對他多點信心，試着去信任他。”

羅淩的話，讓秦厲想了很多。他以前确實不管秦泰安怎麽積極表現，都不把他當回事兒。他總覺得秦泰安是小孩子心性，不能由着他瞎胡鬧。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老想着振翅高飛，那不是找死。秦厲是秦泰安的親爹，有義務教他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許碰。

秦厲教孩子的方法也很粗糙，不聽話就打一頓；還不聽話，就再打一頓。打的疼了，秦泰安就老實了。只是這方法不太好用。秦泰安被收拾，總是不開心，就越來越叛逆。有時候秦泰安牛脾氣上來，秦厲就拿他沒辦法。

秦厲以前沒少為秦泰安頭疼。他很不懂，為什麽他讓秦泰安吃的好，穿的好，什麽都不缺，秦泰安卻總給他找事。現在看着羅淩，秦厲有點明白了。他家秦泰安，需要的是看得見的關愛，不是他以前那種冷硬的關心。

也許他不應該嘴上認錯。他應該是真的錯了。羅淩把顧航教的那麽好，他養的秦泰安卻總是不懂事。兩個孩子一樣聰明，區別只是養大他們的人。那不是他錯了又是什麽？

意識到他沒把孩子教好，秦厲改的很快。不就是當個不大包大攬的家長，充分尊重孩子們的想法，讓孩子們瞎折騰嘛。他可以。反正他現在養傷有時間，陪孩子們玩玩過家家，也沒什麽不好。

秦泰安本來幹勁十足，有秦厲為他保駕護航，他就更是卯足了勁的，想要好好表現。他一定會向大家證明，他不是只會調皮搗蛋。除了闖禍，他還能幹大事！

顧航本來是跟着秦厲學習的。但有了哥哥，他小孩子一個，自然更想和秦泰安玩。秦泰安有辦法賺錢，他對哥哥就更崇拜。

怕秦泰安虧本，顧航還知道找大人問問生意經。秦厲只會打仗，不懂做買賣。羅淩就告訴他們怎麽擺地攤。

“首先呢。你們要敢吆喝。你得讓路過的人知道你們是賣什麽，怎麽賣的。這樣人家覺得還行，就會掏錢買。然後呢，你們得會找地方。像咱家這裏，有陰涼，還多是上歲數的老人，他們肯定不舍得花錢買冰棍。你們要賺錢，就得找人流量大，還年輕人多的地方。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們要會算賬，賣東西要記得收錢。別人多一忙活，你就少收錢，或者找錯錢。那你們搞不好就是賠本賺吆喝。”

羅淩說了個大致的思路，就不管了。她事情也挺多的。天價蘭花的報道，效果炸裂的好。顧輝比羅淩以為的，還要重視這個好消息。在報紙面世的那天晚上，他就給羅淩打電話，屏住呼吸問羅淩：“淩子，這是真的嗎？”

顧大隊長是怎麽都沒想到，就在他們石柳村那個破地方，有人能撞大運賺大錢！這太不可思議，太魔幻了。這比宿山村老爺們全部被公安抓走，都還要更震撼。顧輝打聽了好久，也打聽出那個小明是誰，他就想到了羅淩。

最近從他們村出去的，只有羅淩。羅淩那天進山打獵，也确實挖了些小花。當時，顧輝還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但羅淩的事他管不着，女人家喜歡花花草草也不是啥錯事。顧輝當時要應付秦厲，又有點心力交瘁，就沒當回事兒。但在鎮上看見那篇文章的時候，顧輝腦子裏靈光一閃，一下子就想到了羅淩。

那一刻，他震驚的呼吸都忘了。

他怎麽都想不到，羅淩能有這大造化。顧輝不斷的對他自己說，這不可能。他猜的肯定不對。可在十裏八鄉打聽一圈，也沒找出第二個比羅淩更像小明的人，他就不得不信。

這世上沒有這麽巧合的事兒。前腳羅淩帶着山裏挖的野花去了棱縣，後腳棱縣就出了一個，賣出天價蘭花的牛人新聞。這二者之間的關系，要多微妙就有多微妙。顧輝想不多想都不行。

羅淩沒想到顧輝這麽敏銳。他不愧是能在王忠一夥人眼皮子底下，給秦厲通風報信的牛人，腦瓜子真的很聰明。

羅淩沒否認，也沒承認。她直說讓顧輝進城一趟，說她有事要和他說。顧輝聽完這話，眼睛都直了。真的！這居然是真的！！他猜對了！！！羅淩真的就是那個小明！！！

“淩子你放心，叔不會亂說的。”羅淩不用真名用化名，就是不想被熟人知道。顧輝理解羅淩不想惹麻煩的心情，特別上道的說：“家裏這邊，知道這事兒的只有我。別人我都沒告訴。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羅淩不置可否，她輕笑了一聲，說：“叔，我知道你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我沒啥需要保密的事兒，我這次叫你進城，是想找你喝喜酒。我和秦厲領證了，我媽的手術時間也定了，您有空就過來看看吧。”

“一定一定。”顧輝從善如流的不提蘭花的事兒了。“你能和秦厲結婚，真的挺好的。這是大喜事，叔肯定過去喝杯喜酒。”

兩個人打啞迷一樣，說好這一番約定，顧輝就激動的挂了電話。那一刻，他超級的激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顧輝有預感，羅淩找他肯定是大好事！只要他抓住機會，他們石柳村的未來，肯定會非常不一樣！哈哈～他們石柳村窮了幾輩子，終于時來運轉要發達了！

羅淩要和顧輝商量大事，秦泰安和顧航這邊，她就顧不上了。秦厲其實也挺忙。組建工程隊的人，他還得繼續聯系呢。除了招人，他還要找工程師，買材料，買機器，找宿舍等等。這些前期的準備工作都需要秦厲來做。好在，之前那些去找秦泰安的人回來了。有他們幫忙，秦厲這邊的事情雖然又多又雜，卻井然有序，推進的很快。

自己的事兒忙的差不多，秦厲就抽空去瞧瞧他倆大兒子，看他們有沒有賺到錢。

秦泰安和顧航擺攤還算順利，這倆小只是真的很聰明，他們很會利用自身優勢。秦厲、羅淩長的好看，這倆小孩自然也是可愛的。無師自動，兩個可愛的小孩學會了用賣萌來賣冰棍。

萌娃是很治愈的。只要不是極度讨厭小孩的，顧航和秦泰安就都能拿下。兩個人嘴甜會說話，顧航和秦泰安配合的又默契。他們倆的冰棍就賣的很好。不止很好，勉強算得上火爆。小孩子擺攤還是挺新鮮的。看到的人覺得有趣，就會湊熱鬧的買一根。這天氣又确實非常的熱，三分錢的消暑聖器自動送上門，大家就都抵不住誘惑，分分鐘就掏錢購買。

第一箱冰棍賣的飛快。兩個小孩顧不上數錢，笑的眉眼彎彎。兩個人腦袋瓜聰明，不用算，他們都知道他們賺了多少。正準備繼續進貨，多多進貨，努力賣冰棍賺錢時，客運站的門衛不讓他們在客運站裏擺攤了。

這小生意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看了就能學會。那人想讓他家裏人過來掙錢，就把秦泰安和顧航給攆走了。攆人的時候，秦厲早上給對方塞的煙，也被他給還了回來。

反正吧，他就是反悔了。秦厲還不至于為這點兒小事兒打人，于是剛小賺一筆的倆人，只能繼續別的找地方擺攤。吸取這次的失敗經驗，秦泰安沒找客運站這種有主的地方。他選了學校門口，大廠門口，體育場或者電影院門口，這種人流量同樣大，卻沒人管的地方。

好處呢，是沒人可以趕他們離開。壞處就是競争對手很多。幸虧秦厲有先見之明，派了個大人跟着他們，不然這倆小崽光搶地盤這裏，就已經輸的一塌糊塗。

折騰一天下來，錢賺的不多，窩囊氣受了一肚子。秦泰安晚上回到家就蔫巴巴的。看到羅淩時，想到他早上出門時的豪言壯語，秦泰安尴尬了。

羅淩早就知道他會受打擊，這會兒秦泰安沒有一天暴富，她也沒笑話他。

“吃飯啦。”羅淩笑眯眯的鼓勵兩個崽：“恭喜我的寶貝兒子們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咱們幹杯。祝你們以後財源廣進，富貴焞焞。”

顧航是個樂天的知足派。他沒想過，他可以一步登天。所以，今天賺的不多。他依舊樂颠颠的。本來高興，這會兒又被羅淩誇獎，小家夥便歡歡喜喜的，把他賺的四塊八都給了羅淩。

“媽媽，我今天賺了四塊八哦。”顧航驕傲。

“很厲害。”羅淩獎勵顧航一個摸頭。喜的顧航笑眯了眼睛。

“嘿嘿，一天賺四塊八，我幹一個月，就可以賺一百四十四！嘿嘿嘿～～”顧航憧憬着美好未來。這要是能一直幹下去，他不是得發大財啦！

秦泰安本來還覺得四塊八拿不出手。這會聽顧航說他們天天賺四塊八，一個月能賺一百四十四，立刻瞪大眼睛，驚喜到了。減加乘除，只要他會的就全用上，秦泰安發現顧航算的沒錯，立刻美滋滋的笑了。

一百四十四，他一個月，夠他一年生活費。小家夥立刻神氣的看向羅淩，頗為驕矜的說：“以後等我有錢了，你對我爸好點。”

“……好～”羅淩憋笑回答。說話時，她還撇了秦厲一眼。目光流轉中，好像調戲一樣，惹得秦厲老臉一紅。

大兒子太有孝心，他這老父親也是挺憂愁。清咳一嗓子，秦厲給秦泰安夾了一個餃子，用好吃的堵住了他那張亂說話的破嘴。

羅淩本來憋笑就蠻辛苦。秦厲這掩飾不住的尴尬，瞬間讓她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羅淩笑彎了腰。

這一笑，像是打開了快樂的開關，顧航和秦泰安也跟着樂呵呵的傻笑起來。他們仨笑的這麽開心，秦厲也忘了尴尬，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