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一箭穿心!

宗正朔沉默一瞬, 對上她無辜眼神,悄然收緊臂彎。

白皎恍然大悟:“我知道,因為你走神了!”

“對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我明明只告訴了經紀人和小桃……”她驀地一頓, 立刻意識到, 小桃根本不知道她和宗正朔的關系, 只有經紀人, 她和他是一個公司的同事。

宗正朔輕撫她發頂,眸色沉沉, 不置一詞。

他在等她的反應。

白皎仰頭:“這是你臨時準備的驚喜?”

“看在你剛才幫我的份兒上, 這次我就原諒你了, 沒有下次!”

宗正朔眉眼柔和:“嗯。”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這段時間的事情, 在劇組的日常工作, 顯然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側的男人垂眸,含笑地聽她侃侃而談。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開到小區樓下。

“我們到家了!”白皎歡呼一聲,推門而入, 她邀請他進來。

溫馨的氣息拂面而來, 宗正朔站在玄關,打量這座堪稱狹窄的小房子, 和他的居所相比确實挺小,可在其他人眼裏,已經十分豪華。

燕燕京房租高價, 況且将近一百平的房子容納一家五口都綽綽有餘,這樣的條件在普通學生看來十分望而生畏, 在如今的白皎眼裏,倒是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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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動迅速, 像只小螞蟻勤勤懇懇地往房子裏搬運自己的東西,簡單柔軟的地毯,桌面上精致可愛的小餐具,牆上挂着的郁金香風景畫,屋子裏處處都是屬于她的氣息。

當然,還有今天的重頭戲,幾個紅彤彤、沉甸甸的大桃子,她特意加了小販微信,和對方打招呼,讓他幫自己留一袋子。

“你看,張伯伯幫我留的大桃子,每一顆足足有我拳頭大!”她邊說邊攥緊拳頭,對着桃子比了比,神色認真又驕傲。

宗正朔點點頭,确實。

但他更多注意力都在拳頭上,白皙瑩潤的肌膚泛着粉意,是個十分可愛的小拳頭。

本着他是客人,自己是主人的道理,白皎挑出幾顆桃子去廚房。碎花圍裙輕輕勒緊,勾勒出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兩元店的小圍裙瞬間身價倍增。

不過,以白皎的樣貌和身材,她就算披着麻袋上街,也只會被人誤以為是新式潮流。

他跟着站起身:“我幫你。”

白皎如臨大敵:“別動別動!”

她一本正經道:“你別動,我才是主人,哪有讓客人去洗東西的道理,而且,叔叔你覺得我連桃子都洗不好嗎?”

宗正朔啞口無言。

小狐貍·白皎腦袋上的隐形小耳朵得意地抖了抖:“你就等着吧,我馬上就好!”

她雀躍地朝廚房走去,嘩啦啦的水流聲在寂靜的房子裏回蕩,她似乎心情很好,隐隐伴随清甜的哼唱。

無法形容的柔軟一點點漫上心口,叫他不覺放松神經,全身像是陷進一團柔軟香甜的棉花雲朵裏。

他眼眸低垂,手伸進西服口袋。

白皎端着水靈靈的桃子出來,得意地說:“這是我一個個洗幹淨的,這種桃子比較軟,還是今天剛才樹上摘下來的,特別新鮮,吃的時候不用削,只要捏住桃子皮,輕輕一撕就能揭下來。”

她說話時,正捧着一顆大桃子躍躍欲試,忽然聽見他說話:“皎皎,祝你喬遷快樂。”

白皎立刻停下動作,不明所以地看他,後者起身,像是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黑色禮盒。

“咔噠”一聲,他掀開蓋子,黑色天鵝絨緞面在燈光下閃爍着細小的光。

神秘,高貴。

白皎驀地睜大眼睛,吃驚且錯愕地看着禮物,嫣紅的唇微微張開。

盒子裏,飽滿的黑色絲絨緞面上,靜靜躺着一整套首飾,分別是蜜桃粉寶石項鏈、粉寶石耳環和粉鑽手镯。

主件項鏈吊墜由清透水潤的粉寶石雕刻成桃子模樣,柔和的光線下,閃爍着誘人的光暈,耳環和手镯都是同款,大顆粉鑽粉寶石好似蜜桃散發出甜美芬芳。

有誰能讨厭這樣閃閃發亮的禮物?

白皎握緊手裏的桃子,半晌才反應過來,第一念頭是太貴重了,她連連搖頭,推辭道:“太貴重了,我不行,我不能要。”

宗正朔毫不意外她的反應,認真道:“這是恭賀你喬遷之喜的禮物,皎皎,你真的不收嗎?”

“這是我第一次送禮物,你真的不喜歡?”他一臉失落。

白皎:“……也不是。”

她說完才驚覺自己落入對方圈套。

宗正朔已經走過來,拿出項鏈,在指尖纏繞幾圈,銀白色鏈子閃爍出碎星般的光芒。

他篤定道:“它很适合你。”

回過神,白皎已經站在鏡子前,發現自己簡直鬼迷心竅。

因為,那一整套首飾已經戴在她身上。

粉寶石項鏈垂墜在羊脂玉般瑩潤的肌膚間,雪白皓腕戴着一只蜜桃手镯,閃光的粉鑽排列成桃子形狀,就連小巧可愛的耳垂上,也戴着一對精致又飽滿的蜜桃耳環。

她臉頰酡紅,眼睛閃亮,問身後高大挺拔的西裝男人:“我這樣好看嗎?”

“好看。”男人沉聲,由他親手佩戴,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樣。

白皎咬了咬唇,禮物都收了還扭捏什麽,又不是以後不回禮,她理清思緒,整個人都明朗起來:“我先給你剝顆桃。”

粉嫩光潔的桃肉在少女瑩白指尖下暴露,他喉結滾動,眸色暗沉,忽然改變了坐姿,西裝褲下雙腿交疊,全身肌肉緊繃猶如石頭。

從未如此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變化。

羞恥、自責、連同罪惡盡數化為利劍加諸于己身。

“哇,完美!你要吃這顆嗎?”白皎歡呼一聲。

她遞過來一顆大桃子,只剝了一半,露出頂端晶瑩細膩的粉白色果肉,誘人無比,比它更誘人的,是她細膩柔紅的指尖,清澈如水的雙眼。

宗正朔望向那張清純靈動的臉,天真、爛漫,她并不知道,面前這個人,正對她翻騰着怎樣污穢下流的欲望。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靈魂之錨。

[劇情逆轉值:70%]

*

晚上七點二十分,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鐘,李特助下意識看向辦公室,大門緊閉,卻不妨礙他好奇起來。

咔嚓一聲,大門打開,張姐拿着文件走出來,高跟鞋踩出噠噠的足音,她忽然停下,剛才還精神飽滿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外面助理們齊刷刷投來目光,看她這麽疲憊,不由詫異起來。

“張姐,怎麽了?”相熟的同事忍不住詢問。

張姐臉色古怪,環視一圈,想起自己剛才的經歷,頓時打起精神來:“咱們最近做事小心點,BOSS最近怪怪的。”

大家不明所以,就聽她說:“BOSS說文件不合格,打回來重做,至少準備十個方案。”

一群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等有人說,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從裏面走出,正是宗正朔。

純黑眼眸掃視一圈,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濃重的低氣壓以他為中心,四處蔓延。

從他出現到消失,短短十幾秒,一群人如臨大敵,低下頭不敢再說一句話。

作為BOSS的萬能助手,李特助更能體會到他的異樣,并不是今天才開始,之前一次會議上,職員上臺闡述,他便注意到,臺下的BOSS在走神。

他會時不時盯着落地窗怔怔出神,會拿出手機反複翻看。李特助深知BOSS并不是電子控,性格也不似面上那般溫和,偶爾,還會對着手機做出各種表情,時而愉悅時而失落,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态。

要不是知道BOSS秉性,還以為他被人奪舍了,總不能是談戀愛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麽,李特助臉上讪笑盡退,眼底閃爍着猶疑光芒。

宗正朔并不知道下屬腹诽,他看着手機,聊天界面停留在昨天,他們互道晚安。

自從第一次做客皎皎的小屋之後,他就成了長駐客人。

更為明顯的變化是他自己。

就算在公司,也會時不時想起她的笑靥,看到午餐就想起她的饞相,報表簽字,也會寫成她的名字,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控制不住地思念她。

他眉心擰成川字,簡直瘋了。

微微後仰,露出過分俊美逼人的眉宇,宗正朔沉聲道:“李特助。”

李特助飛快收回看表的目光,立刻急匆匆走進辦公室:BOSS。”

此時暮色四合,窗外夜景繁華,星星點點的燈光已經開始點綴城市。

辦公室一片死寂,只能聽見輕淺的呼吸聲,李特助繃緊神經,心裏後悔得哀嚎起來,他剛才看表就是在看時間,和女朋友早就約好了晚上看電影,八點二十的電影票,他昨天就買了,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要加班了!

感覺到目光在身上輾轉,李特助繃直身體,BOSS冰冷的氣場壓迫感十足,尤其現在辦公室靜悄悄,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額頭冒起一層冷汗,腦子瘋狂回想,自己不會做錯什麽了吧,用不着被BOSS單獨留下吧!

這簡直比小學放學班主任單獨問話還可怕!

宗正朔:“你之前的主意很好。”

他的話打破寂靜,話裏的贊許之意讓李特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但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線生機!

宗正朔定定看着他:“她很喜歡我送的禮物。”

這一刻,李特助恍然大悟,豁然開朗,原來是那件事!

作為BOSS身邊的第一助理,他的工作主要就是為BOSS服務,之前BOSS忽然讓他調撥分公司明時娛樂旗下一位經紀人給某人,他就知道,BOSS對某個人傾注了很關注。

至于對方姓名,這是他能過問的嗎!

再後來,BOSS忽然詢問他,如果要送女生禮物,應該該送什麽東西?

他糾結挑選的镯子還是項鏈,沒想到老板聽到後直接大手一揮,買下一整套!

萬惡的有錢人!

李特助下了句結語,腦子卻轉得很快,再聯想到老板之前種種行為,他悟了!

興致勃勃的他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看到威壓極盛面容冷肅的老板後,怯怯地咽了口口水:“老板,您最近……是在談戀愛嗎?”

宗正朔毫無防備:……

他不發一言,猝不及防間,仿佛最大的秘密被人挑破。

沉默的态度難到了李特助,他撓撓頭,……這算是啥意思?不管了,再不莽他看電影就晚了,女朋友柔道八段,要是遲到她一定會弄死他!

李特助大着膽子問:“那您是在追求她?您最近狀态不佳,就是因為她?”

回答他的還是一片沉默。

這回李特助明白了:沉默就是默認,我懂!

他輕咳一聲,搬出自己嘔心瀝血的前車之鑒:“實不相瞞,我之前追女朋友也是這樣,我對她一見鐘情喜歡她但是又不敢追求,磨磨蹭蹭,直到後來——”

他語氣陡然嚴肅:“我發現有人先我一步追求她!他大張旗鼓的追求她,所有人都以為她們是一對,我在一邊看着,當時後悔極了!我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只能說幸好她沒同意,于是我果斷開始追求她,在她附近刷好感,和她慢慢相處,終于,讓我成功了。”

“我覺得,您與其一直在這裏糾結,還不如主動出擊,去找她!”

“沒有人會一直待在原地,而且,您喜歡的那個人,她肯定很優秀吧。”優秀的人從來不缺愛慕者。

最後一句,他只敢在心裏說。

宗正朔臉色陡然發沉,他怎麽聽不出李特助話裏的含義,不由得攥緊拳頭,片刻後,他冷聲道:“明天你去找財務領獎金。”

竟然是有獎問答!

天降獎金砸得李特助幾乎樂開了花,他樂滋滋的下班,終于趕上和女朋友看電影,小情侶在你侬我侬的時候,宗正朔還在公司。

他枯坐在黑暗的房間裏,窗外閃爍的霓虹爬上他半張臉,一半被黑暗吞沒,一半被光明主宰,他眼底翻湧着複雜難辨的情緒。

喜歡她?追求她?

耳畔頓時響起一聲聲清脆的“叔叔”,少女純潔爛漫全然依賴的目光,叫他驟然繃緊身體,整個人猶如繃緊到極致的弓弦。

不,不不。

皎皎是我的後輩,我不能喜歡她。

那一刻,他眼裏閃爍出一絲痛苦的光芒,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把他連同肉)體和靈魂完完全全剖成了兩半,綿密的痛撕扯心髒。

黑暗中,宗正朔表情愈發冷酷,他下颌緊繃,目光加快速度在電腦上搜尋,忽地一頓,打開郵件,幽藍色光線爬上俊美無俦面龐,他的眼底陡然綻開一抹奇異的光。

我只是擔心她,想見她而已。

只是,配上他現在的模樣,又能讓人信幾分?

幾天後,《黎明将至》劇組全體成員接到消息,總投資人要來劇組探班,就連導演也緊張起來,這可是金主爸爸!

頓時,整個劇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家都卯足了勁兒想表現一把。

就連身為女主演的夏姝都得到了消息,彼時她正在上妝,鏡子裏的豔麗女人眼底透出點點詫異,比起其他人,又多了幾分了然于胸的疑惑。

難道是宗正朔要來?

并不是她瞎猜,宗正家和夏家算是合作夥伴,她簽約時看到了《黎明将至》的投資公司,就是宗正朔名下所屬……

夏姝咬緊嘴唇,想到前幾天回家,家裏人圍成一圈逼問她的畫面,眼底頓時浮出點點羞惱!

家裏人說她對聯姻不上心,害他們不得不陪着笑臉找宗正老爺子說明情況,在他們嘴裏,自己好像成了急于脫手的滞銷商品,再不賣出去就會砸在手裏似的!憑什麽啊!

那件事才過幾天,劇組就傳出總投資要來探班的消息,這個人不是宗正朔還能是誰?

他怎麽突然來了,他為什麽要來?

總不能是……

難道他要親自來逼我聯姻?

我不肯,他就硬是要來追求我?

這個自大狂!傲慢者!我根本就不喜歡他!誰稀罕他來探班啊!

想通這一層之後,夏姝怒氣洶洶,身旁的化妝師感覺氣氛突變,頓時緊張得不敢呼吸,不敢問更不敢說話。

蓋因夏姝演技不錯,導演又樂得捧着,所以即使她性格嬌縱又任性,不少人也不敢輕易得罪,只遠遠地躲着。

就像現在,化妝師只能在心裏嘀咕,這到底是怎麽了?

經紀人紅姐倒是看出些許不對勁兒,她是夏姝信賴的人,知道大小姐隐瞞身份來娛樂圈打拼,更知道她有一個神秘的聯姻對象。

而夏姝幾乎每次發脾氣,都是因為那位不知名聯姻對象。

紅姐看了眼小雞仔似惴惴不安的化妝師,妝容已經完成,便朝她揮揮手:“你先出去吧。”

化妝師如蒙大赫,迫不及待地提着化妝箱出去,都是她用慣了的裝備,眼珠子一樣呵護的寶貝。

“怎麽了?”紅姐問她。

夏姝:“還能是誰,我那個聯姻對象。”

“一個老男人,老娘根本不喜歡他!要我嫁給他,簡直是癡心妄想!”

紅姐納悶:“他什麽時候惹到你了?”

這幾天,她就沒見夏姝身邊有其他陌生男人出沒。

夏姝冷笑一聲,明白她在想什麽:“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他今天才到。”

紅姐雲裏霧裏,忽然,一個堪稱大膽的念頭跳出腦子,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她死死捂住嘴巴,拼命咽下尖叫後才說:“你說的那個人,難道他是——”

夏姝:“宗正朔。除了他,還能是誰?”

她懶懶地抛下一顆重磅炸彈,不等經紀人回神,人已經走出化妝間,該她上場了。

夏姝演技不錯,往常都是被人誇贊的對象,今天因為這件事,心神不定,偏偏她要拍的是部要求很高的民國諜戰劇,這場戲也算是個小高潮,有很多特寫鏡頭和表情細節。

拍攝中途,她轉過身,一眼瞥見了黑衣長褲的男人,背影挺拔,身材高大,她一下子怔住了,心潮跌宕起伏。

旁邊人已經開始說話,氣氛緊張且凝重,再看女主演,她愣愣出神活像一尊木雕,演員千辛萬苦營造的氣氛瞬間破滅。

導演看着攝影機裏的鏡頭,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卡!”

劇組人都驚了一瞬,對戲演員下意識看向夏姝,全劇人都看向她,心知肚明,剛才是她出了錯。

導演走過來:“劉老師您先休息幾分鐘,幾分鐘後,我們再把這場重拍一遍。”

說完他看向夏姝,語重心長道:“小夏,你昨天是不是沒休息好,一會兒可要調整過來啊。”

夏姝臉色漲紅,這還是她第一次丢這麽大臉,她點點頭,眉眼不甘地看向害她分神的男人,但他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夏姝盡力調整狀态,可她越調整越難受,整個人方寸大亂,對戲的又都是老戲骨,那些着重描述的特寫鏡頭,一次兩次三次……她卡了整整五次!

所有人都知道,是因為女主角,因為夏姝。

導演再沒有一開始的和顏悅色,NG太多,浪費的不僅是時間和金錢,還有對戲人的情緒和體力,老戲骨已經五六十歲,頭發花白,額頭都冒出一層冷汗。

夏姝還想争取:“導演,再來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能過!”

導演看着她說不出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做不到,她的狀态和動作,像是闖進迷宮不得出路的小動物,一眼看穿的急躁。

“小夏啊。”半晌,導演斟酌着說:“要不你今天再休息一會兒,調整下心态,我們不着急。”

夏姝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麽,導演幹脆轉過身,指着其他演員說:“你們幾個過來,我們拍這場戲。”

進度卡住,眼看沒有通過的可能,他不可能死腦筋一直拍,浪費時間又浪費金錢,理所當然地将這場戲延後,開始拍下一場。

理所當然的,夏姝暫時“閑”下來了。

她頂着妝容的臉霎時沉下去,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她強撐着表情,才不會在這些人面前示弱一分一毫!

閑言碎語卻免不了。

前面折騰太多時間,妝容已經有些斑駁,這讓夏姝忍不了,她讓化妝師給自己補妝。

化妝間門口虛掩着,外面的讨論聲輕而易舉便鑽進耳朵裏。

“嘻嘻,你看那個人,我真不知道她拽什麽拽,有什麽資本,下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化妝師動作一頓,和鏡子裏的夏姝對視,整個人都快吓傻了,卧槽,今天怎麽了,流連不利啊!

“噓,小聲點兒,千萬別讓她聽見。”

“切,我看你就是膽小,夏姝剛丢了那麽大臉,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哭呢。”

“啊,可能嗎?”

“怎麽不可能,仗着有幾分演技,導演捧着她,天天給我們甩臉子,誰知道她這個女主演是怎麽得來的?你看她那心高氣傲的樣子,還以為自己是啥千金大小姐啊,我早就看不慣了!”

化妝師哆哆嗦嗦抖着手,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也好過現在這麽煎熬!

夏姝盯着她:“你也覺得我像個笑話?”

化妝師:“!!!”

“沒有沒有!”她第一次覺得說話這麽困難,整個人都快被吓死了,聲音也猛地拔高。

門外的讨論聲猛地一頓,顯然聽到了屋裏聲音,淩亂的腳步聲緊接着響起。

夏姝終于聽出聲音主人是誰,同劇組的配角,她們怎麽敢這麽說自己!

怒氣在心頭橫沖直撞,叫她猛地站起身,推開門,背後嚼舌根的人早就跑了,就像一拳狠狠打在棉花上。

憋屈!除了憋屈還是憋屈!

她讓化妝師出去,房間裏傳出噼裏啪啦的響聲,看到滿地狼藉,夏姝糟糕透頂的心情終于平複一些。

都是因為他!

她把一切的導火索推到宗正朔身上,如果不是他突然探班,自己怎麽會發揮失常,被人嘲笑。

這個變态!

半晌,夏姝才出門。

叫她沒想到的是,遠遠的,便見一群人簇擁着的中心——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宗正朔。

夏姝怒不可遏,剛剛平穩下來的心緒再次激蕩,她狠狠瞪向宗正朔,真是倒黴,明明她已經躲到這裏了,還要被他不依不饒地糾纏!

他竟然想要威脅自己,拿她的家人和公司威脅她,逼她就範!

有那麽一瞬間,夏姝真想沖上去狠狠罵他!

人群裏,但凡宗正朔不是傻子,都能感覺到一側殺人般的怨憎目光,不等他捕捉,導演已經注意到夏姝,立刻朝她打招呼:“小夏,你快過來,這是咱們劇組的投資人,宗正先生。”

他說着也是心情複雜,見到宗正朔時,整個人都懵圈了。再看之前他要點頭哈腰的對象呂總,竟然在他身邊,恭敬有加地像個小跟班,內心更加複雜了。

他隐隐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不得的東西,再也不敢深究下去,管他什麽身份,給錢就是金主爸爸!

夏姝冷笑一聲,什麽宗正先生,他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心裏不恥,面上笑容更盛。她生得一張芙蓉面,長發卷成波浪,妝容濃豔,修身旗袍勾勒出窈窕身段,襯得整個人愈發妖嬈,豔如桃李。

宗正朔卻淡淡掠過她,眼神不見任何波瀾:“嗯。”

他沒有絲毫興趣,看向導演:“帶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從始至終,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而是一塊木頭,一股空氣!

夏姝滿腹震驚,這比他失态發狂地盯着她,質問她,還要可怕一萬倍,他竟然沒反應!

打好的腹稿預想的反應完全出錯,她甚至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惱羞成怒?憤懑不平?

之前的心裏建設一瞬崩塌,她更加心神不定,導演沒察覺,還想在他面前賣個好,當然,他沒提之前的戲,而是準備另一場簡單戲碼,只要走了過場,告訴大老板他可一直在努力工作。夏姝回過神,導演已經準備開拍,她站在鏡頭前,對手已經入戲,抛給她臺詞,她眼神呆滞,腦袋裏亂糟糟,竟然什麽都想不起來。

導演:“……”

他想罵人!

他惶恐地看向投資人,宗正朔瞥了眼:“夏……”他頓了頓,才說:“她狀态不對?”

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叫什麽。

導演并沒意識到不對,而是接着話茬順坡下驢:“對對對,小夏可能沒休息好,她演技其實很不錯……”

宗正朔略微擡手,示意他停下天花亂墜的辯解,直接道:“那就讓她調整好,你先拍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

導演狠狠打了個激靈,誠惶誠恐:“是是是!”

實際上,宗正朔只是不耐煩,餘光一直瞥向一側,僅僅一牆之隔的隔壁,那裏,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探班是假,看她是真。

腦海裏浮出這句話的瞬間,他臉上表情凝滞,垂下眼簾,遮住那一抹僵硬。

目送他離開,直到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一直籠罩劇組的陰雲終于消散,導演整個人都松了口氣,肩膀也跟着垮了下來,但不代表他會輕飄飄放過這件事。

他一扭臉,抹去滿頭大汗,聲音很僵硬:“夏姝,我給你放半天假,你先調整好狀态!”

夏姝回神就聽這句話,驚愕得睜大眼,就這麽……結束了?

她的防備、猜測以及憎恨一下子成了可笑的自戀,她咬緊下唇,還想解釋,旁邊的經紀人紅姐已經搶先一步賠不是,幾乎是強拉着她回休息室。

紅姐聽得清清楚楚,導演不叫她小夏,而是板正的夏姝,他已經生氣了。夏姝又是大小姐脾氣,萬一說錯話得罪對方,就算有夏家在背後撐腰,對方恐怕也不懼,人家背後可是宗正家!

況且——

紅姐眉頭擰緊,她剛才一直站在角落裏,看到了全部始末,她掃了眼宗正朔消失的方位,第一次懷疑起自家藝人的話。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宗正朔獨身一人來到《別想讓我喜歡你!》劇組,得到消息的鄭導十分興奮,禁不住搓了搓手,這可是斬獲多項國際大獎的影帝!

對方忽然光臨他這小破劇組,還真是蓬荜生輝,有時候他也會有癡心妄想,也許,以後他倆有啥合作機會呢?

他立刻讓副導接手拍攝,自己則屁颠屁颠地親自去接人,興奮過度的鄭導并未發覺,客人的目光,總是似有若無地掠過鏡頭拍攝的女主角。

白皎在拍戲。

《別想讓我喜歡你!》是部甜寵校園青春劇,基本沒什麽難度,因此拍攝進度倒是很快,關鍵還不是演員擺爛,而是正兒八經的快速。

幾乎所有演員都鉚足了勁兒往前沖,時至今日,進度已經趕過了大半。

放學後的教室裏,高三(八)班的一部分同學沒離開,而是繼續留在教室裏,擡頭看着黑板。

又或者說黑板前的男生。

筆挺瘦削的少年郁理穿着白襯衣牛仔褲,黑發清爽,面朝黑板奮筆疾書。

臺下的沈俏俏仰着頭,眼裏燃燒着星星般的光彩,那是不自知的愛意在發光。

“這是去年的高考真題,我講一遍……”郁理少言寡語,簡略地講述起來,臺下的同學早在他們倆的帶動下,明白了學習的重要性。

時間不夠,他們就課下補習,他們如饑似渴地吸取知識,但是現實很殘酷。

一遍過後,只有少數人徹底吃透,不少人聳拉下頭,情緒也變得低靡。

郁理抿緊嘴唇,握緊手裏的粉筆,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小老師。”沈俏俏舉起手,她是最溫暖的小太陽,自然注意到同學們的失落,于是主動請纓:“小老師,我能上去聽你講一遍嗎?我有很多地方不太清楚。”

“可以。”少年下意識勾起唇角。

教室裏響起朗朗的對話聲。

他在教導沈俏俏時告訴她:“這個圖形,在這裏畫一條線……”

瞥見少女清純的側顏,他的聲音瞬間柔和無數倍,眉眼也變得溫柔,像是兩塊正負極磁鐵,不斷地相互吸引。

隐晦的秘密的愛意在眼波間流轉,就連沙沙的粉筆聲也淪為贊美的頌歌。

彼時他們心意相通。

年少慕艾,血氣方剛的少年看到心上人,眼神輕柔又克制,那是忍不住觸碰,又怕驚擾到她。

不知何時,同學們已經離開,現在是一對一補課時間。他們的距離愈發靠近,沉默寡言的郁理眼睛亮得驚人。

他寫下一行公式。

看出她眼底的驚訝,少年真摯地解釋:“r=a(1-sinθ),它的名字是心形函數,又叫笛卡爾心形函數表達式。”

說話間,手裏的鉛筆在紙上游走,一顆赤忱熱烈的心在做題紙上徐徐呈現。

“這就是它的答案。”也是我的答案。

湧動的目光落在女生飽滿嫣紅的唇瓣上,那一瞬間,趙緒風驟然回神。

他喉結滾動,刻意改變姿勢,在攝像機拍不到的死角,眼底垂涎貪婪張牙舞爪着傾瀉而出。

他不喜歡白皎,可她這張臉,簡直就是男女通殺的無差別武器,是白月光,白玫瑰,更是讓他忍不住垂涎的極品尤物。

趙緒風玩味地想,這麽漂亮的紅唇,不就是誘着讓人親的。

這樣想着,他慢慢低下頭……

不遠處,氣場強大的男人凝視前方,目光如同出鞘利刃直指男主演趙緒風,他只覺後背一陣發涼,整個人仿佛被剖成兩半!

大腦察覺到危險,自動彈出保護裝置,頓時,趙緒風動作僵硬,神态驚恐,活像一只傻狍子。

副導眼瞎了才會沒發現異常,他恨鐵不成鋼地喊道:“卡!”

白皎猛地擡頭:“怎麽了?”

她全然沉浸其中,出錯也根本沒她的事兒,因此,副導寬和地對她笑了笑。

扭頭便皺着眉看向趙緒風:“大家休息幾分鐘,調整一下情緒,戲份已經拍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部分。緒風,你是喜歡沈俏俏,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又要死死壓抑和克制,不是害怕緊張,活見鬼!”

“我尋思白皎這麽漂亮,總不能是你害怕她吧?”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周圍一群人都露出善意的微笑。

白皎也跟着笑,柔聲安慰他:“趙哥,別害怕,我們可以慢慢來。”

她越寬慰,讓人膽寒的危機感越明顯。

趙緒風呼吸急促,仿佛羞愧地低下頭,實則恨意在眼底生根發芽。

十幾分鐘後,第二次重拍開始。

這次,他又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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