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聽說骨癌這種病,可以在任何年齡段的人身上發生。
有些人一生無病無災,輕松了一輩子;有些人小病小災,至少有驚無險;可也有些人,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落了個惡疾纏身,英年早逝。
想當初谷爺爺就是因為癌症沒得到及時治療才會去世的,這才多久,現在自己的孫子也患上了這種惡疾。
谷奶奶的手顫抖了起來,筷子叮當響的落了地,她情緒激動抓住谷新遠的手,小心翼翼的問道:“谷子你……你沒騙奶奶吧?你怎麽會生病呢?癌……你怎麽會得了癌……”
“奶奶,奶奶你別急,你聽我說,我現在發現的早,可以治的,你別着急……”谷新遠拍着奶奶的後背,輕聲安撫着。
谷奶奶靠在谷新遠的懷裏,默默哭了起來,這些年親兒子不常回來,只留下這麽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孫子陪着自己,前幾年老伴兒也走了,如今老天爺還想帶走她的孫子,她得多難受啊。
“奶奶,你是不是哭了?”谷新遠看不見奶奶的臉,從他的視線往下看,只能看到奶奶一頭花白的頭發。
“沒哭,就是有風吹到眼睛了,奶奶都多大年紀了,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愛哭鼻子。沒事的,咱要是生病了就治,谷子不怕,奶奶陪着你呢。”
谷奶奶已經年近七十了,在她幾十年的光陰歲月裏遇到的坎兒多得數不過來,她知道傷心難過是最沒用的,所以哪怕結果不好,至少從一開始她是抱着成功的希望去面對的。
她只有谷新遠這麽一個親近的親人在身邊了,谷新遠也同樣只有她這麽一個親人了。
所以他們倆誰都不能先倒下。
誰都不能。
藏在心底的秘密終于說了出來,谷新遠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癌症而已,他不怕。
“嗯好,那奶奶我們可就說好了,等放寒假就一起去桐市。”
谷奶奶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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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那兩天,谷新遠開始對姚錦夏真正孤立,無論姚錦夏什麽時候找他,他都沒空。
沒空的次數一旦變多,姚錦夏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那天下午,最後一門科考完,谷新遠收拾好東西就離校了,他沒等姚錦夏。
等他到家了,他也只是反鎖大門,然後走進屋子裏,躺在床上閉眼休息。
約過了一個小時,他家大門被人拍響,除了人的叫喊聲,還有狗叫聲。
他本來是不想開門的,奈何外面那人很有耐心,似乎不見到他就不會停止敲門,于是他只能從床上起來,然後走出屋子。
開門前他特意給自己預留了半分鐘時間,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都不是他的真實想法。
門打開,谷新遠一眼就看到了姚錦夏瞪着圓圓的眼睛和氣的鼓鼓的嘴,接着是對方的質問:“你為什麽不等我,自己回來了?”
“累了,想早點回來休息。”谷新遠冷漠的回答她。
“有這麽累嗎?五分鐘十分鐘都等不了,虧我還在學校等了你二十分鐘,就算你要提前回來,至少告訴我一聲吧,害我像個冤大頭一樣等你那麽久。”
姚錦夏癟着嘴,想起自己在校門口站了那麽久,又冷又累的,她就生氣,她氣谷新遠沒等她,還氣谷新遠現在這麽冷漠的樣子,也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哄哄她。
“以後不會再讓你等我那麽久了,”谷新遠雙眼無神的盯着前方,慢吞吞道:“我要離開樂天小鎮了,以後放學早點回家,別讓你家裏人擔心。”
姚錦夏還在等着谷新遠去哄她,誰想到谷新遠說出的卻是他要離開小鎮的話。
一時之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許久,姚錦夏才反應過來,“你要走了……離開這裏,你要去哪裏?那學還上嗎?谷奶奶呢?這裏的朋友你都不要了嗎?”
這件事太突然了,姚錦夏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谷新遠走了,離開了樂天小鎮,離開了霖城,那她要怎麽辦呢?
不,不對,他不會離開的,他們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到了這會兒,姚錦夏都還在幻想是不是谷新遠在開玩笑,故意吓唬自己才這麽說的。
谷新遠看着她慌張失神的模樣,再次狠下心給了她一個打擊:“這些你不用操心,我爸會幫我安排好一切,奶奶她會跟我一起走,這裏到底是個小地方,不适合我發展的。至于朋友,以我的能力應該是不缺的,不是嗎?”
還有一個月不到就要過新年了,姚錦夏甚至都想好今年除夕的時候要和他一起放煙花看,可他卻說他要走了。
要走就走,為什麽走之前還要跟自己劃清界限,還要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呢?
姚錦夏只覺得自己眼睛發酸,她想眨眼睛,可又怕眼睛裏會有多餘的東西流下來,想說些什麽反駁一下他,可嘴張了又張,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們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誰也不肯服輸離開。
谷新遠希望她生氣的扭頭走掉,因為這樣他就不用再繼續僞裝冷漠了,可姚錦夏不肯走。
“錦夏,人是會長大的,我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就算現在不離開,等過幾年也還是會離開這的,你覺得你能在這裏待一輩子嗎?等你上了大學,工作了,結婚了,都是要離開這裏的,你人生中的每一件大事都不可能是在原地就能完成的。”
每個人都會離開,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谷新遠希望她能明白,可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有一點谷新遠沒說對,她不服争辯道:“我就可以!你說的這些是針對別人,但對于我來說,我可以在這裏待上一輩子。”
谷新遠覺得不可置信,他還想再繼續說,可姚錦夏沒給他機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長大了都會想離開家,想去外面得到更好的發展,可我是個念舊的人,我沒什麽出息,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我的選擇就是錯的嗎?人生道路是有千萬條,我只是選擇了一條沒什麽人走的路而已。”
難道這也有錯嗎?
太陽漸漸落下,在天地交接的邊際出現了一輪彎彎的月牙,不是很顯眼,都說太陽月亮永不相見,但其實它們早就在無人注意的時間裏見過了一面。
谷新遠擡頭看着天,光線越來越暗,黑暗終究還是來了,并且會逐步吞噬他,不過他想有一個人是黑暗吞噬不了的。
那個人就是姚錦夏,她和月亮一樣,本身就會發光,不需要有多耀眼,足夠照亮自己就行。
錦夏,你好好發光吧,剩下的都交給時間,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谷新遠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可這樣親昵的舉動只會讓對方和自己越陷越深,所以他開始膽怯,開始懦弱到不敢擡手。
“錦夏,換條路走吧,你選的那條路不好走的。”
姚錦夏充耳不聞,她自己認定的路,誰勸都沒用。
“你都要走了,還管我幹嘛?算了,懶得跟你吵,你要走就走吧,說到底我們就只是朋友而已,我沒權力指使你,就像你說的,我們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況且你本來就不屬于這裏,回你的大城市也好。”
繼續留下來也沒什麽好說的,為了不丢人現眼,她也該回自己家了。
她轉身要走,忽然想到一件事,只好停下來和谷新遠說:“既然你都要走了,那有些事最好也說清楚。”
她把手腕上戴着的竹節手镯拿了下來,還給谷新遠。
雖然不是很舍得,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她不能再私自霸占着了,姚錦夏說道:“這個東西還給你,等你回到桐市了,再送給更适合戴它的女孩子吧。”
谷新遠望着她遞來的手镯,呼吸一滞,心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他張了張嘴巴,呆愣着一個字也說不出。
這只手镯意義不同,他送給了姚錦夏,姚錦夏也收下了它,他曾想過哪怕只是個念想,只要姚錦夏還留着它,它就有意義,但現在手镯被她退還了回來。
見他不接,姚錦夏重複了一遍:“還給你。”
這次谷新遠沒法再當聽不見了,他只能伸手去接手镯。
只是他的手還沒碰到手镯,就聽到姚錦夏突然大喊起他的名字來。
“新遠!!!”
溫熱的液體流過他的嘴唇,五感似乎都在慢慢消失,他的雙腿撐不住的要跪倒在地上,是姚錦夏一把攬住了他。
“新遠!谷新遠你怎麽了?你怎麽流鼻血了?你別吓我啊!”
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姚錦夏顧不上丢不丢人了,她只想問清楚谷新遠到底怎麽了。
谷新遠張着嘴巴,虛弱地在她耳邊說着疼,可究竟是哪裏疼,他自己也說不清。
後來是姚錦夏的爸爸聞聲趕來,将人送去了鎮上診所,谷奶奶腿腳不便趕不過去,就由姚錦夏的媽媽幫忙照顧陪伴着。
谷奶奶在家哭得停不下來,楊佳安慰着老人,說不會有事的,畢竟谷新遠還那麽年輕。
可谷奶奶卻哭着告訴她:“是啊……他還那麽……那麽年輕,他一個孩子為什麽……會得了癌症呢?老天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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