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名伶路11號
名伶路11號
凱拉從沒有進入過上城區。
在這樣一個交通迅捷的時代，沒有任何手段能将兩塊地理區域完全阻隔，只是會人為增添一些“障礙”罷了。
凱拉坐着唯一一趟終點站在上城區的班車，一路上被8個檢查點盤問，仔細翻過了證件和邀請函後，才發給了她一枚黑灰色的徽章。
戴上這枚徽章，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告“我是從下城區來的，小心被我訛詐、偷竊以及跟蹤”。并且未經允許，絕對不能私自摘下，否則将面臨牢獄之災。
班車最終在上城區的某個郊外停下。她一下車，就被周圍警惕且敏銳的目光包圍了。
“拜托，我看起來也沒有那麽不法分子吧！”她只能自我調侃，但事實是，沒有比自己看起來更危險的人物了——穿着便宜的防水外套，輕便的雨靴，胸口還帶着可疑的徽章。
硬着頭皮打開導航儀（在上城區，這幾乎是上世紀的電子設備了），搜索前往邀請函所在定位的最快路徑。
——先乘坐動力懸浮交通52號線，歷時23分鐘；再轉乘7號線，歷時51分鐘；最後步行5分鐘即可到達。
好吧，幾乎跨越了大半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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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忽略衆人投向她胸前的目光，一上車，就打開備忘錄，又一遍遍複盤起了莉莉小姐的個人資料——少得可憐的公開信息。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或家庭，她是一個神秘的天降巨星。在她19歲那年，以“珍妮”為名出道，并在自己的處女作《莉莉之死》中一炮而紅。
自此，她也将自己的藝名正式改為“莉莉”，以美豔風情的熒幕形象當紅至今。
除了一籮筐的獲獎作品和代言廣告以外，她最出名的還要數自己的狗血戀情，19歲就和《莉莉之死》的名導演亨利糾纏不清。
在兩人糾葛數年，極不體面地撕破臉皮分手後，她更是與多名男模、演員傳出暧昧緋聞。盡管衆說紛纭，但她本人依然流連花叢，沒承認過任何一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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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個經典的交際花美人形象，”凱拉轉着筆杆，眉頭緊鎖，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這些公開信息，已經老調重彈地在她的粉絲網站上挂了十多年，每年都被粉絲精心維護着——只是換個花邊，改個字體，內容還是不變，就像一塊風幹多年硬邦邦的抹布。
但凱拉敏銳地感覺到，莉莉小姐的信息絕對不止“一塊硬邦邦的抹布”這麽多。
枯燥的花瓶美人也許是有，但不會是她——凱拉想起《莉莉之死》的結尾，女主死在了自己一片虛無的夢境中，所有荒誕不經的喜劇在一片血腥裏落幕。
盡管所有人都把功勞歸給亨利，可自從和莉莉分手後，他再也沒拍出類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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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聲輕柔的提示音響起，凱拉到站了。
動力懸浮車緩慢減速，最後停靠在路邊。
這裏是上城區的中心地帶，但卻格外幽靜，被各類珍奇植株包圍着，形成了坐落于城市腹地的一小片花園。
凱拉沿着唯一的小徑前行，艱難辨認着每戶門牌的名字，名伶路7號，名伶路8號...名伶路11號，到了，就是這裏。
和莉莉豔麗的熒幕形象如出一轍，她的住處浮誇奢華，門前立着巨大的雕像，刻畫的正是她19歲成名作的經典形象。
凱拉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按響門鈴。
門很快被打開。
但開門的侍者仔細打量了一番凱拉後，又不着痕跡地把門合上了一點。
“您好，小姐。這裏是莉莉小姐的私人住所，不方便進行參觀。”盡管反感，但他還是盡可能地保持禮貌。
“也許你誤會我了，”凱拉連忙從包裏拿出邀請函，遞上前去，“我不是什麽狂熱粉絲，我是受邀參加莉莉小姐宴會的記者。”
侍者接過那張皺巴巴、濕漉漉的邀請函，仔細确認過莉莉的簽名後，才開口：“抱歉，女士，請跟我來。”
他将邀請函收了起來，擡手示意凱拉進入。
她看見門口的邀請函已有厚厚一摞，而自己的那張則可憐兮兮地翹在上面，不好意思地朝對方笑了笑。
“女士，冒昧請問您是哪家媒體的記者呢？”
“啊...我來自多克時尚雜志。”她努力擠出“時尚雜志”這四個字，如果把真名《多克精彩小報》告訴這個男孩，他一定會暈倒的吧。
“多...不好意思，是多克時尚雜志嗎？”他看起來有點困惑。
“是的，先生。是一家百年歷史的小衆時尚雜志。對了，現任總裁上臺後新換了雜志名字，所以你聽起來會比較陌生。”凱拉一本正經地扯謊着。
“原來如此。不過藝術之美，往往并不在于大衆與否。”他淺淺地微笑回應，“到了，女士，這就是沙龍的前廳，祝您聚會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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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厚厚的大門，凱拉依然可以聽見裏面誇張的笑聲。
“嘣——”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不知道誰把什麽打碎了。
随即爆發出一片劇烈的大笑，為首的女人一邊笑一邊怒罵：“你這個酒鬼，沾上了一點酒精就不像個人，不準再浪費我的酒。”
......
“您好，女士，您的外套可以存在這裏。”
凱拉吓了一跳，這才注意到左手邊站着一個女孩。對方伸出雙手，想要接過外套，眼睛卻牢牢盯着自己胸前的黑灰色徽章。
“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下城區的身份标識，想必在這裏不多見吧？”凱拉溫和地開口，一邊脫下外套遞給她。
“哦，不，女士，我知道這是什麽，我還很熟悉。”
“你很熟悉？怎麽，莉莉小姐很喜歡請下城區的人來做客嗎？”
“哈哈，沒有。”女孩像被逗笑了：“莉莉小姐的宴會千金難求，哪裏會随便邀請人來呢？也許，你是很特別的客人吧。”
凱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沒想到自家倒黴老板這麽厲害。
女孩接過衣服，用幹淨的布細細擦去上面的雨水，把它挂在衣櫃的最裏端，還很貼心地把徽章掖了進去，好叫別人看不出來。
“這是...為了您的安全，盡管宴會客人都很體面，但難免有一些比較極端的人，他們看見您的徽章，恐怕會故意弄髒衣服。”
“我從沒想到這一點，謝謝你......還沒問你的名字是”
“你可以叫我多洛，”女孩向凱拉眨了眨眼，“我也是從下城區來的。”
“什麽？下城區？”
“是的，不過兩年前莉莉小姐已經幫我更改了所在地，所以我現在沒有徽章。”
“她肯為你做這些，這樣的事可不多見。”
“莉莉小姐一直是一個好人。”女孩的聲音柔軟下來，“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一點。”
凱拉望向那扇重重的雕花木門，裏面的喧嘩依然不止，“再來一杯——”，莉莉那經典的高亢女高音傳來，像浸泡在無邊酒精的夢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