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屍塊
（一）屍塊
楊春玲突然止了聲。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于激動，楊春玲難堪地看了眼陶姜，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後翹起二郎腿，“我是要殺他老婆。”
她翹着二郎腿，面露不屑，可沈婉婉分明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楊春玲絕不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她需要安全感，需要別人的保護，因此成亮稍微釋放出所謂的善意，她便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陶姜沒有任何評價，“接着說。”
他的反應不在楊春玲的預料之內，楊春玲收起腿，正經了些，“我是想殺她，我知道成亮不愛她，和她在一起只是因為孩子。成亮抱怨過她好幾次，說她不愛他，只愛他的錢。但我不一樣，我不在意什麽錢不錢的，我只要成亮這個人。”
沈婉婉聽得無奈。
楊春玲明知成亮已經娶妻，義無反顧的跳進去不說，在男人變心想尋求新的刺激時，她竟還要将原配殺害。
實在無法理解。
陶姜卻是見怪不怪，“我是問你怎麽殺的。”
楊春玲又猶豫一番才說：“我雇了成立，讓他去殺人。”
“你讓他殺他的嫂子，他同意了？”
“我不知道他們還有這層關系！”楊春玲抱怨道，“他也沒說自己叫成立，我從來都沒見過他，我給了他地址，讓他去殺女主人，誰知道他竟然……想起這件事，我覺都睡不好。”
楊春玲說得委屈，陶姜卻只是冷笑，“按照你的說法，你給了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一筆錢，讓他去殺人，甚至都沒給他看要殺的人的照片？也沒透漏過名字？他不知道他嫂子叫戚霞？”
“好像提過是戚霞，也給他看過照片，至于其他的，我怕被人發現，不敢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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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呵斥道：“胡說八道！給他看了照片，他還殺錯了人？！是男是女他分不清楚？！”
陶姜橫眉冷豎時模樣格外駭人。
楊春玲被吼得眼睛直泛紅，“我真不清楚，我也想知道他怎麽就殺了成亮，我不想讓成亮死，我還要和他結婚，怎會讓他離開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楊春玲的氣勢完全無法與陶姜對抗。
陶姜僅憑經驗來看，知道楊春玲沒有撒謊。
他的語氣恢複正常，“你是如何聯系上成立的，你怎麽知道他在許州。”
楊春玲又開始吞吞吐吐，“我……”
她不安地抱着胳膊，臉色愈發的紅潤。
沈婉婉低聲對陶姜說道：“她的反應好像不太對。”
陶姜擰擰眉，“你不舒服？”
“沒有沒有，”楊春玲慌張地否認，“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沈婉婉想到至今還未抓住的女子。
她穿着與楊春玲同款的運動衣，故意牽着一只京巴出現在鄒國棟眼前，目的便是将公共廁所前的沈婉婉三人引走。
女子的打扮與楊春玲完全一致，京巴的模樣又都差不多，不論是背面還是側面，都與楊春玲一模一樣，鄒國棟這才被騙過去。
沈婉婉輕聲道：“可能是在掩護同夥。”
陶姜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不過他見沈婉婉很快便想明白了，心裏還是舒暢的。
如果沈婉婉是男人，陶姜想必已經在為找到有能力的新人而開心了。
陶姜不免感到可惜。
“楊春玲，你買兇殺人，已經逃不掉了，現在是否配合，會影響到你的量刑。你說你不想殺成亮，但現在死的人卻是他，期間到底發生何事，你不想知道？你不想替成亮讨回公道？”
楊春玲目光一顫。
陶姜轉了話鋒，正說到楊春玲的心坎裏。
事情發生後她驚懼的情緒遠超過傷心，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恍然想到，她心底裏的那個人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了，他被她害死了。
楊春玲淚如雨下，“我……是闫姐幫我聯系的，說是認識一個殺人犯，專門做那種事的，本身就有把柄，很保險。”
“闫姐是誰？”
“闫冰，是我的朋友，”楊春玲低聲抽泣着，“我和成亮分手後，經常喝醉，我想起闫姐曾說過認識這麽一個人，便求着她幫我聯系，闫姐被我磨得沒辦法了，只好幫我。”
“你是通過她認識成立的？”
楊春玲搖頭，“我和成立其實沒見過面，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都是闫姐幫我的，錢也是先交給闫姐，闫姐再給他。一共十萬塊錢。”
陶姜問：“十萬塊是哪裏來的？”
九十年代的十萬塊購買力還是很強的，普通人家鮮有這個數的存款。
“攢的，我其實沒什麽花銷，而且手裏沒錢，我會害怕。成亮和吳耀明都很大方，吳耀明上個月還給我一萬塊讓我換房子。”
陶姜遞過去一個本子，“把闫冰的聯系方式、家庭住址留下來。”
“我只有她的電話，每次找到就打這個號碼，是她家附近的商店的，至于她住在哪裏……我不知道。”
陶姜眸色古怪。
沈婉婉也聽出不對勁來。
楊春玲口中的“闫姐”，好像有問題。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見陶姜似乎懷疑闫冰，楊春玲忙解釋道：“這件事不關她的事，她就幫我送了一次錢而已，整件事都是我計劃的。”
陶姜擡高聲音，“回答問題！”
楊春玲只好答道：“認識有兩個月了，舞廳裏認識的，她身體不太好，可能沒幾個月了，去舞廳放縱，正好碰見。”
陶姜看向沈婉婉，“怎麽想？”
這是在給沈婉婉機會。
沈婉婉抓住機會，問了最在意的問題，“你今天穿的運動裝，是特意挑選的？是闫冰出的主意？”
楊春玲猶有些猶豫。
沈婉婉說：“不用擔心會連累到她，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她的罪比你小得多。”
“我是怕她人生的最後幾個月還要在監獄裏度過……好吧，我知道了，”楊春玲坦言道，“運動裝是從前闫冰送給我的，她治病花了很多錢，家裏已經沒什麽存款了，但還是給我送了禮物，她對我真的很好。這套運動服她也有一套，所以我就想出了這個辦法，讓她穿上相同的衣服吸引你們的注意力，我趁機逃跑，沒想到還是被抓住了。”
整個審訊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楊春玲全程配合，有問必答。
審訊結束，沈婉婉将楊春玲的供詞整理好。
回到辦公室後，陶姜把所有人叫到一起開會。
崔落看過供詞，唏噓道：“這個楊春玲，不知道說她什麽好，心思有些蠢，但又說不上壞到極致，我看她還很維護這個闫冰，可惜了，我們沒能将她捉住。”
向東說：“我們有她的聯系方式，捉住她是遲早的事，只要她的供詞能對得上，案子就算結了吧？”
“很可惜，”陶姜白了他一眼，“楊春玲只承認殺害成亮，她不承認殺害了成立。”
“這怎麽可能，成立的屍塊可是在她家中發現了，難道這是巧合？”
這當然不可能是巧合。
但若不是巧合……
沈婉婉的眉頭擰得緊緊的。
陶姜看得出，她是又想到了什麽。
陶姜說：“沈婉婉，再來說說你的直覺。”
“我……”沈婉婉蹙眉道，“楊春玲的供詞中，她是主犯，闫冰只是在幫助她。可我怎麽覺得，闫冰才是主導的人？”
單說楊春玲逃跑這件事，就沈婉婉聽到的內容而言，就不可能是楊春玲的主意。
向東道：“這不太可能吧，闫冰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操心楊春玲殺人的事？難道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幫好姐妹把事情解決掉？”
“兩個月的好姐妹？”沈婉婉說，“這個故事聽起來就怪怪的。”
沈婉婉越說，其他人越迷糊。
崔落問：“你是在懷疑闫冰？”
“楊春玲都已經認罪了，怎麽還懷疑別人？”
“闫冰的行為是挺奇怪，不過楊春玲不是說她重病了？死到臨頭的人了，行為上有些異常說得過去。”
争論聲不斷。
陶姜敲了敲桌子，冷聲道：“争這些沒用，把闫冰帶回來問問就知道了，崔落，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是商店的號碼，老板幫我去叫人了。”
崔落話音剛落，桌子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臉色驟變。
所有人都看着她。
十幾秒後，崔落挂斷電話，沉重地看向陶姜，“老板說……沒有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