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陶未離開大廳乘上電梯才知道，她所處的監獄建立在深深的地下，和上方是完全隔離的。
在走過不知道多少道門、拐了多少個彎、又上了多少層之後，一縷陽光終于在最後一道門後柔柔地灑了下來。
陶未被槍口怼着上了輛通體漆黑的運輸車，她扭頭看向身後關緊的閘門時，發現門上鑲嵌着和警衛衣服上相同的三角形标志。
原來開局不是監獄，而是那什麽特殊事件處理中心？
想起那份看上去是“自願”，實際上根本沒有選擇餘地的文件，她終于搞清楚了這一系列事件。
這是一次篩選。
像古代鬥獸場一樣的篩選。
把犯罪者和獸放進同一個籠子，活下來的人會被賜予刀槍，進入擁有猛獸的森林捕獵。
這些人看似擺脫了“犯罪者”的身份，其實只是成為新一輪炮灰罷了。
所以她其實并不是在監獄裏，而是在特殊事件處理中心研究部的實驗室中。
她扮演的角色是一只實驗用的小白鼠，一個必死的炮灰。
這個想法才剛一出現，腦海裏登時想起“叮咚！”的一聲。
“恭喜您！劇本第一幕：我在哪兒？已完成！”
“相關部分資料[特殊事件處理中心]已解鎖！”
“特殊事件處理中心：致力于保護普通民衆免受異常體影響與傷害的全球性官方合作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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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确認事件為[異常相關]，該組織的職能權利将大于一切。”
“劇本第二幕：橙陽小區的秘密已正式開啓。”
第二幕就是橙陽小區的秘密了？難道這次的劇本只有兩幕嗎？
也對，畢竟剛開始游戲，也算是新手副本了，應該比較簡單。
陶未更在乎的，是資料中提及的那三個字——異常體。
按照策劃游戲的想法，所謂的異常體大概率就是指她那位殺不死且扭曲詭異的獄友了。
[異常現象]的意思或許更加簡單，應該泛指和怪物有關的一切現象了。
這游戲的世界觀有點意思，腦洞很大嘛。
她若有所思進入運輸車，拿上椅子上的一套衣服換好。
這衣服明顯不是專門給她準備的，尺碼偏大，款式也看不出男女。
顯然那位博士也無法确定最後是個什麽人能活着走出來。
将襯衫上最後一顆扣子扣好，陶未在警衛戒備的槍口下高舉雙手緩慢挪到車門邊，然後快速上下撸了三次車門把手。
差點開槍的警衛：“……..”
機械系統：“…..您已成功存檔。”
聽見這話，陶未終于放下心來，乖巧坐回了座位。
另一名男囚幾分鐘後也上了車，就坐在陶未對面換衣服。
陶未注意到，他眼下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沒有繼續流血，臉上的髒污也已經擦幹淨了，看得出那張臉其實長得很不錯，脫衣服時也能看見腰腹上流暢的肌肉線條。
只是整個人冷冰冰的，透着股“滾遠一點別靠近我的”氣場。
D5314，是他囚服上的編號。
韓心文站在車門外彈掉煙灰，語氣帶着即将下班的輕松，“你們具體的任務都存儲在腕機裏，路上仔細看一遍。裝備什麽的，下車的時候他們會給你們，記得戴好，這決定你們活下來的概率。”
“最後，祝二位好運。人類會感謝你們所付出的一切。”
她唇角上挑，車門在煙霧缭繞中緊緊關閉，随後卷起滾滾煙塵快速駛離。
韓心文兩手插兜同樣準備離開時，無線耳麥中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你好韓博士，新異常區域[橙陽小區]波及人數已确認。經相關部門查驗後，确定事發時橙陽小區內共有普通居民63人，遺留D級人員8人，總計71人。橙陽小區的異常等級已正式确定為C級。7小時後，特別行動隊1隊将正式進入該區域，對[高危]與其餘異常體進行收容。”
韓心文腳步一頓，71人，因為是工作日的早晨，所以沒有太多居民在家嗎？
啧。
博士低頭吸了一口煙，垂下的眼皮斂住了所有情緒。
她對着耳麥說，“知道了，最後一批實驗D級人員已經出發了。相關資料稍後我會上傳至雲端，希望D級人員能為姜隊長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
這次，耳麥對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緩緩出聲，“博士，姜隊長說您完全沒有這麽做的必要，特別行動隊不需要任何D級人員。”
韓心文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一下，“又來了，姜隊長還是那麽善良。D級可都是死囚，就算不死在異常區域裏，也會死在執行槍口之下。那為什麽不能讓他們在死前最後為人類發光發熱呢？更何況——”
想起那名奇怪的女囚，韓心文轉頭看向運輸車離開的方向，心情忽然更好了些，“D級可是研究部寶貴的財産，他們總是在人生最後一秒為我們創造新的財富。所以為什麽姜隊長不能嘗試接受呢？就這樣，衷心祝願1隊一切順利。”
*
運輸車內，陶未拿到腕機後迅速翻看了起來。
果然，任務第一條上的所寫的地點，就是橙陽小區。
[2189年4月16日晚7點，橙陽小區內部突然失去所有聯絡。20分鐘後，确認橙陽小區已被異常體吞噬，正式成為新的異常區域。等級暫時不明，死亡人數不明，請求派入D級人員收集有效信息。]
陶未：懂了，她這種死囚炮灰就是所謂的D級人員。
下方是一段有關于異常體和異常區域的官方注釋。
這個解釋術語多又雜，陶未看了兩遍才搞明白。
原來在游戲背景中的社會上，時常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超出人類認知範圍以外的事物。
——也許是因為精神扭曲後産生奇怪異變的人類；也許是無法被理解、對周遭産生物理或心理影響的物體；也許是某一個特定的、發生超出常理之外事件的區域。
這些完全被認定為超自然生物的目标，被官方統稱為“異常體”，其作用後導致發生的現象，被統稱為“異常現象”，而異常體過于集中，已經對周遭某特定區域産生大範圍影響時，該特定區域則被稱為“異常區域”。
屏幕上寫着[注意：異常區域通常分為開放或封閉，而開放的異常區域危險程度較低。
但當異常區域從內部強制封閉時，我們确信其內一定存在高危異常體。請前往該區域的人員務必注意安全。]
其中，[高危]兩個字被大寫加粗并标成了刺眼的紅色，看起來又危險又不詳，生存率根本不高的樣子。
陶未捏住眉心，“總感覺這不像一個新手劇本啊。”
她繼續往下翻，看到了他們兩人的具體任務。
[任務：将攝像頭安裝在橙陽小區4號樓內的每一層。]
腕機內提供了橙陽小區地圖，小區內部面積并不大，一共有四棟六層樓房，其中三棟是灰色的，顯示無需探索。
想起牢房裏那只怪物身上也穿着橙色囚服，陶未合理猜測她不是第一批炮灰了。
數不清過了多久，運輸車終于停了下來，前方傳來駕駛員的聲音。
“橙陽小區到了。”
一直警戒的警衛立刻從金屬手提箱裏拿出兩個黑色書包，分別遞給兩名死囚。
除了代表特殊事件處理中心那個三角形标志以外，書包上沒有任何标記。
陶未拿到手打開看了看，發現裏面裝了不少東西。
首先就是大量粘貼式無線攝像頭，圓圓小小的一個，雖然多，但看起來應該使用了特殊材料，重量很輕。
接着是唯一一樣武器——一柄造型奇異的軍用匕首。
刀刃處帶有一個卡槽，卡槽與手握的地方連接，似乎是用來收集血液之類的東西。
至于應該有的防身效用…..陶未表示懷疑。
剩下就是亂七八糟的基礎工具了，一個頭戴式攝像頭與配套連接的無線耳麥、一個別在胸前的定位器、一個食物包、一張□□卡。
她的目光在那張□□卡上多停了兩秒。
這張鑰匙卡和她現實世界所用的鑰匙卡形态一模一樣，這游戲的一切建模，似乎都和現實完全相同。
偷懶啊，美術部門。
在警衛的指示下，兩名D級穿戴好裝備。
無線耳麥裏傳來一道有些尖的男聲，那人自稱為“李路博士”，是韓心文的助手。
“設備測試。”李路一板一眼地說道，“D5308，D5314，請報告你們的設備狀态。”
陶未看見對面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是D5314，我能聽見。”
于是陶未也裝模作樣的：“是，我在。”
角色扮演，這游戲算是做到了極致。
警衛拉開車門，用槍将兩人怼了下去。微涼的風從臉上吹過，陶未擡起頭看清面前的景象後，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層暗灰色的薄霧像一頂巨大的牢籠一般，從上方的半空上潑灑下來，牢牢扣住眼前的一整片區域。
刻印着“橙陽小區”四個大字的小區鐵門在灰霧內若隐若現，兩側街道與商鋪空寂安靜，長長的軍用隔離帶在十幾米遠外設立，肅殺的持槍軍隊站在隔離帶後，冷冷望着他們。
這場景，像極了科幻末日電影。
“那層霧是什麽東西？”陶未扭頭詢問警衛。
警衛不耐煩吐出幾個字，“那代表高危以上的異常體為自己劃分的領地區域。”
說罷，他用槍口指了指小區大門，命令道，“你們可以進去了。”
陶未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出來後怎麽辦？在這裏等車來接嗎？”
此話一出，不僅是警衛、司機，連身旁一直沒有出聲的D5314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哈！”警衛頭盔下的眼睛嘲諷地閃了一下，“當然，前提是你能出的來。”
要知道任何一只高危以上的異常體，都是令中心極度頭疼的存在。一旦高危出現，就意味着會有數百數千人在一夜之間失去生命，波及範圍通常是相當廣的。
連特別行動隊那幫變态強者，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将一只高危成功收容。
研究部派這兩個D級進去，唯一的目的就是在特別行動隊出發前，想辦法搜集到高危的線索。
哪怕高危在殺死他們前，只捕捉到一丢丢影像資料，這兩個人就算派上巨大用場了。
畢竟前幾批D級甚至連高危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其餘異常體弄死了。
至于他們能不能活着出來？警衛笑了。
他去世38年的太奶從土裏爬出來的可能性，都比這個可能性要高。
最後一批D級在槍口下上路了。
陶未特別積極的奔到小區大門前撸門把手存檔，灰霧一點點吞噬了她的身影。
D5314在後面緩緩咬了一下牙，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馬上就要面對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異常了，明明馬上就要死了，為什麽眼前的女人一點也看不出恐懼或擔憂？
難道她也是帶着特殊任務來的？她也不是真正的D級？
D5314的目光逐漸變得危險起來，軍用匕首在他掌心轉了一個利落的圈。
他走過去，在距離陶未三米遠外的位置站定，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裏面情況不明，我們最好不要分開。”
小區用石磚鋪出的甬道在兩人腳下向前延伸，綠化帶內的矮樹裹着霧氣，像一個個蹲在地上的人。
站在大門，能看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正在小區內緩慢移動。說不清那些是人，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你說的對，在一起的話沒準兒我還能保住你不死。”陶未把腕機調成靜音模式，随後調出地圖，将裏面每一個部分全都記了下來。
5314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剛剛說保誰不死？
但他沒有過多糾結，因為他們已經進來了。
濃霧逐漸散開，小區裏的景象清晰的出現在兩人眼前。
四周比想象中還要安靜，頭頂的天空陰沉沉的，氣氛壓抑又緊張。
耳麥裏的聲音換成了韓心文，“根據前兩次探索顯示，剛進入小區時，通信設備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你們不需要擔心，沒什麽太大危險。謹慎前進，直至進入小區中心的涼亭內，我們的通訊才會恢複。”
雖然博士這麽說了，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握緊匕首，就像掃雷一樣緩慢前行。
然而沒走出兩步，一道來電鈴音突然從陶未的腕機裏響了起來。
那聲音刺耳又尖銳，催命似的。
陶未呼吸一頓，毫不猶豫将腕機甩到地上，一腳狠狠踩了上去。
腕機剛剛在車上她就已經查看過了，是全新的，連號碼都沒有，怎麽可能有人打通訊進來？
在異常區域，不會響的腕機響了，因為什麽簡直不言而喻。
腕機很快被踩成了稀巴爛，催命似的鈴聲也終于停了下來。
但也只是停了兩秒，緊接着，同樣的噪音猛然從5314的腕機上炸開了花。
但在鈴聲響起之前，5314就已經将腕機摘下來扔到了地上。這一次還沒響出兩聲，就又被踩碎了。
陶未想，這個npc不僅臉長得不錯，反應也挺快的。
但她依然低估了對方的執着程度，5314碎掉的那枚腕機只安靜了一瞬間，就又瘋了似的響起了來電鈴聲。
不同的是，這一次，腕機自動接通了這通電話。
空曠死寂的小區裏登時響起了劈頭蓋臉的罵聲，“怎麽才接電話？！老板給的方案做完了嗎？回訪記錄你寫完了嗎？！為什麽我沒在工位上看見你？才工作17個小時你就給自己下班了？為什麽所有人都在自願加班，就你一個人非要回家？！就你這樣的怎麽對得起公司其他拼命的同事？！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自己去人事部辭職吧！！”
什麽鬼東西？！
陶未剛想罵人，突然發現5314的狀态似乎有點不對勁。
他神情逐漸變得呆滞，黑眼球以一種非人的速度上下轉動，嘴裏開始喃喃自語。
“我要被開除了……我要被開除了…..”
陶未眉頭一皺，“喂你…..”
5314卻根本不管她說什麽，男人惶急地抓住自己的頭發向兩邊拉扯，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我怎麽能早退呢….沒有工作我就是一個廢人….我不能離開公司….我不能…..我是個罪人….對，沒錯，我是個罪人！”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只感覺腦袋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炸開了，兩行熱淚從他眼眶裏流了出來。
“我是公司的罪人，我是公司的恥辱….沒有工作的我，怎麽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在陶未震驚的目光中，D5314舉起匕首，毫不猶豫捅進了自己的脖子！
血濺到了陶未的臉上，下一秒，熟悉的鈴聲再次撕開了空氣！
這次，是她腳下的那枚腕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