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維傑森走到樓下時, 從福倫身側路過,順便說了一句讓他拿個冰袋來,送到訓練室。

福倫應了聲,轉身去拿了。

別墅的一樓的确有間訓練室, 裏面擺放着一些訓練器材, 但維傑森自從住進來後就始終沒動過。

畢竟家裏的訓練室沒有軍區的場地規模大,設施對他這種專業人士來說也不夠齊全, 維傑森用不習慣, 這間房間也就成了擺設。

因此這件訓練室裏面的按摩房,自然也就沒人用過。

維傑森讓溫逾換件衣服,目的是要給他疏通一下肩頸的筋膜。

維傑森起初并沒有多想。

直到溫逾穿着一件領口寬松單薄、垂墜感貼身的白襯衫進來時, 維傑森多看了他兩眼, 看似面無表情, 卻遲疑了足足半分鐘。

……早知道還不如打電話叫個Omega按摩師來。

溫逾那件白襯衫的長度快到大腿了, 下身只随便套了條黑色睡褲。

他的衣領紐扣系得很高, 不該露的一點沒露。

饒是如此,薄透的襯衫還是能輕易顯露出他的腰線,又細又瘦,從側面看更是薄得像紙片。

他骨架也小, 手臂和腿都很長,頭發淩亂中帶着點懶散,微圓的狐貍眼讓他看起來像只懶洋洋的金色狐貍。

維傑森沒有多看, 移開視線,把冰袋遞給他:“敷上。”

溫逾愣了那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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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磕碰一下而已,維傑森居然又要給他敷冰袋。

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類似的事情之前就發生過一次, 溫逾雖然覺得這樣有點矯情,但還是沒拒絕, 接過來,将冰袋頂在自己腦袋被撞過的位置上。

随後他問道:“要在這按摩嗎哥哥?”

維傑森“嗯”了一聲。

溫逾又說:“可是我剛才想了一下,你給我按摩不太合适吧?畢竟你才是金主,哪能讓你伺候我……要不反過來,我給你按?”

“……不用。”

維傑森拒絕了。

他示意溫逾趴到按摩床上去,并道:“提前說好,按摩的時候需要你把肩膀露出來,不想的話就算了。我只是簡單幫你處理一下肩酸的問題,如果再靠下的地方也不舒服,我幫不了你,只能下次給你叫個按摩師。”

溫逾差點樂了,想問他怎麽這麽保守。

按個摩而已,再靠下的位置不也就是腰?

他扭過頭去,剛要說話,就看見維傑森手裏拿着一把刀具……頓時樂不出來了。

溫逾表情僵住,隐隐流露出一絲猶疑和恐懼,扶着腦袋上的冰袋,強裝鎮定道:“……你手裏拿的那是什麽?筋膜刀?”

維傑森:“嗯。”

溫逾:“……你是跟我有仇吧哥哥?想弄死我就直說,殺豬還知道不用鈍刀子割肉呢,殺我有必要這麽毒?”

維傑森:“……”

相比起常規的按摩方法,筋膜刀的确有些疼。但重在效果好。

尤其是對于溫逾這樣肩膀疲勞過度的人來說,用筋膜刀也許有更顯著的作用。

“只是一點疼,忍忍就好。”維傑森道。

一點疼?

溫逾信他個鬼。

他以前又不是沒被這玩意“伺候”過。

但凡在軍校上過學的,不管什麽專業,都得接受體能訓練。在高強度的訓練結束後,大部分人都會出現肌肉酸痛或者肌肉拉傷的現象,于是就需要專業的理療師,為學生們提供按摩。

而筋膜刀,就是理療師常用的工具之一。

道理和刮痧相似,但比刮痧要疼,能夠有效避免人體筋膜黏滞。哪怕是不愛運動的人,偶爾用這玩意刮一刮,對身體也有好處。

但溫逾很怕疼,對這種東西有着天然的恐懼。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自從被這東西“伺候”過,之後的體能訓練他都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反正他這專業只适合做研究員,用不着上戰場,鍛不鍛煉身體也沒那麽重要。

而此時此刻……

他忽然覺得自己面前的按摩床不是床,是殺他用的砧板。

溫逾心裏沒底,想找個借口開溜算了,維傑森卻在這時問他:“你很害怕?”

溫逾裝逼的本能是刻在骨子裏的,說話根本不經大腦,脫口而出道:“沒,我才不怕。”

話音落地,溫逾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了。

他面無表情,頭一次這麽想給自己的嘴縫上。

靜了片刻後,他盡量為自己找補:“……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可以換個溫和一點的方式,比如用手按怎麽樣?”

“……”

維傑森視線從他肩頸的位置掃過。

那蜷曲微長的金色頭發下覆蓋着冷白細瘦的脖頸,流暢幹淨的頸線向下延伸,隐沒在雪白的襯衣裏。

維傑森只掃了一眼,很快又将視線挪開,按耐着,維持着冷淡的語氣道:“不行。”

溫逾疑惑:“為什麽?”

“我不會。”

“…………”

開什麽玩笑?

不就是按按肩膀,有什麽會不會的?

溫逾覺得這狗Alpha怕不是在耍他,但還是忍了,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在寬慰自己:“那随便你……不就筋膜刀嗎,多大點事。”

“就趴這是吧?我脫了。”

溫逾的語氣就像端着啤酒說“我幹了”一樣。

他嘴上說得痛快,但解紐扣時還是慢吞吞的,只解開了最上面的三顆,勉強往下拽了拽,将肩膀的位置露出來,除此以外多一點都沒露。

維傑森垂眸看了眼,問他:“哪裏酸?”

溫逾趴在按摩床上,往肩膀某處指了指:“就這。”

維傑森将按摩油往他面前一放:“自己塗。”

溫逾:“……”

讓一個Alpha給Omega塗按摩油确實不太合适。

溫逾沒說什麽,将按摩油倒在自己掌心上,搓熱以後,艱難地反手在自己肩膀的位置塗了一層。

然後他重新趴好,偏過頭看向維傑森——眼睜睜看着那人取出兩只薄薄的膠皮手套,嚴絲合縫地戴在手上。仿佛生怕觸碰到他的皮膚。

溫逾:“……”

緊接着,維傑森又随手将一條白毛巾扔到他的後頸處,眼皮冷淡地垂着:“蓋好。”

溫逾:“…………”

溫逾欲言又止。

但還是默默照做。

他調整了一下毛巾的位置,搭在自己的後頸上,密密實實地蓋住了獨屬于Omega的腺體。

然後又忽然開口道:“維傑森……”

“我想問你個問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

維傑森:“問。”

“你有潔癖?”

“……”

“據我觀察,你好像沒有。”溫逾平淡的語調中透着一絲招欠,“所以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隐疾,比如對Omega過敏之類的?但是你又特別想談戀愛,所以就學別人包養金絲雀……不然你保守成這樣,我真的沒法給你找個合理的解釋。”

維傑森:“…………”

明知道這種問題得不到答案,溫逾仍然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就随便這麽一說。”

維傑森頓了頓。

嗓音冷漠,但聲音很低:“溫逾,少說話。”

溫逾噗嗤樂了出來。

但接下來他的樂觀心态并沒能維持多久。

當溫熱寬厚、帶着薄薄膠皮感的手掌稍微用力按在他肩上時,他很快就覺得別扭了。

……這和他預想中的觸感不一樣。

對方的手掌骨骼很寬,能輕易握住他整個肩頭,發熱的溫度透過手套緊密地貼合在他皮膚上,讓他忍不住有些臉熱。

人在趴着的時候,很容易失去安全感。

何況他還什麽都看不見。

溫逾這時才意識到露出肩膀讓一個Alpha做按摩,是件有些羞恥的事情。

但他也就羞恥了那麽一會,很快就什麽都顧不上了。

當筋膜刀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字:疼。

特別疼!

這特麽哪是什麽舒筋活絡的按摩工具??分明就是華佗手裏的刮骨刀!

維傑森的手掌握着他瘦削的肩頭,但溫逾俨然感覺不到任何暧昧氣息,只覺得那只手像束縛他的刑具一樣,是為了按住他,防止他逃跑。

溫逾強忍着沒動,沒一會眼眶就紅了。

幾刀刮下去他還勉強能接受,再多幾下,吃痛地悶哼聲就忍不住從他喉嚨裏溢了出來。

聽到自己的聲音,溫逾僵了下,感覺有點丢人,偏過頭把臉埋進了胳膊裏。

維傑森低聲問:“很疼?”

溫逾挺倔的,半晌才啞着嗓子回答:“……沒疼。”

那刀板又在他酸痛的位置刮了幾下。

溫逾頓時氣若游絲,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快敞開了。

他腦袋頂上的冰袋因為沒扶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眼眶略微泛紅,頭頂呆毛都趴了下來。

他咽了咽幹澀的喉嚨,聲音有點抖,還敢嘴欠地再補一句:“……就這?一點感覺都沒有。”

維傑森:“……”

溫逾這張嘴有時候是真挺讓人佩服的。

維傑森一時無言,但看出他是真怕疼了,并沒有因為他的嘴硬而下狠手,反而扶着他的肩膀,減輕了些力道。

但即便如此,溫逾還是疼得肩膀發抖,被刮過的位置出血似的紅了一片。

這不怪維傑森手重,溫逾的肩頸的确僵得有些厲害,維傑森已經盡量将力道降到最低,再輕就要失去效果了。

又過了一會,溫逾終于感覺堅持不下去了。

他沙啞着嗓音,忍不住催促:“……好了沒?差不多就行了。”

維傑森停下來。

他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麽,訓練室外卻在這時傳來了腳步聲。

福倫敲了敲門,告訴維傑森有事要找他。

維傑森又看了眼溫逾,沒再說什麽,将筋膜刀擱在一邊,脫了手套:“在這等我。”

“……”

确認關門聲傳來以後,溫逾這才擡起頭。

他抹了下眼尾疼出來的生理淚水,慢吞吞地爬起來,摸摸自己的肩膀,稍微活動了一下。

……有一說一,雖然刮的時候是很疼,但刮完後的确感覺輕松了不少。

按摩室裏有一面落地鏡。

溫逾站起身,走過去。

他将自己的襯衫又往下拽了拽,背對着鏡面,扭過頭去看自己的肩頸部位……

特麽的,跟遭了毒打一樣。

除了被刀具刮過的部位,他的眼睛和臉頰也泛着不正常的紅。

溫逾吸了吸鼻子,把襯衣重新穿好。

……

維傑森出去以後,福倫才告訴他有客人來了,并且看在對方的身份上,福倫沒有阻攔,已經把對方放了進來。

維傑森看了眼時間,都已經這麽晚了。

他皺了下眉,沒說什麽。

那位客人很快就到了門口。

因為傍晚下了雨的緣故,客人手裏拿了把傘。

他穿着挺厚實的外套,背着個很大的背包。他的身形看上去偏瘦,個子也不算高,眼睛很圓,長相白淨,看起來有點乖,是個特征很明顯的Omega。

他手裏的傘濕漉漉的,滴了一路水痕,進門後就像回到了自己家,把傘交給了門口的福倫。

看見維傑森就站在客廳裏,那位客人拖着埋怨地聲調,喊了一聲:“哥——”

維傑森沒回應,只是淡漠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單手插兜站在那裏,沒說話。

而對方好像早就習慣了維傑森的冷漠,也不在意。

對方随手捋了捋頭發被濺落的水珠,獅子狗似的甩了甩頭,一邊抖落着身上的雨水,一邊怨聲載道地走過來。

“爸媽又把我趕出來了,他們嫌我在家煩。”

“你說憑什麽你回了家他們就興高采烈的,我每次放假在家沒待幾天就要被掃地出門啊?這不是區別對待嗎?”

Omega說着,徑直一屁股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維傑森又皺了下眉。

對方沒注意到維傑森的表情,還在繼續念叨:“雖說你确實好幾年沒回來了吧,而我偶爾還能回一趟家,但也不能待遇差別這麽大吧?咱倆不是一個媽生的嗎?怎麽能這麽對我?”

“哥,話說起來,你這別墅看起來還不錯,環境也挺好……過兩年你幫我勸勸爸媽,讓他倆給我也買一套呗?這樣以後我就有地方住了,放了假也省得在他倆眼皮底下晃,還要被他們嫌棄……”

維傑森聽他絮絮叨叨,從福倫手裏接過毛巾,毫不留情地扔到他身上:“站起來,擦幹淨再坐沙發。”

“……哦。”對方的抱怨被打斷了,也沒說什麽,拿毛巾擦擦自己打濕的頭發。

維傑森問:“這次又因為什麽被趕出來?”

“其實也沒什麽……”對方剛才抱怨得挺大聲,提起這個,又變得有點小心翼翼,“就是一點小事,不值一提。”

維傑森沒相信。

他們的父母很開明,不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把人趕出家門。

但對方不願意說,維傑森也懶得問。

對方肩上背着一個很顯眼的大背包,始終沒放下,看起來很沉。

他擦完了也沒再坐回去,而是朝周圍的房間張望,說道:“哥,我今天晚上就住你這吧,有沒有空房間,給我騰個地方?”

“沒有。”

“求你了哥!讓我住一晚上,是媽說讓我來找你的……”

正說着話,客廳一側過道最裏面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Omega說話的聲音被打斷了,不禁一頓,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他看見一道身影從走廊的房間裏晃了出來。

散漫慵懶的嗓音随之傳來,裏面走出個身形細瘦好看的年輕人——

“哥哥,你去哪了?”

“……”

驟然聽見有人跟自己搶哥,客廳裏的Omega直接愣住了。

“你按摩手法挺好,但我該到睡覺時間了,肩膀感覺也沒什麽事了,就不等你……”

溫逾邊說着邊走出來,話快說完時才走進客廳,這才注意到那裏還站了個陌生人。

溫逾的腳步也停住了。

他愣了愣,慢吞吞地吐出最後倆字:“……了吧。”

空氣靜了那麽幾秒。

溫逾表情還算平和,沒覺得屋裏出現個陌生Omega有什麽大不了的。

反而是對方的表情,震驚到嘴裏能塞下一顆雞蛋。

那Omega僵在原地,半天才緩過來一點,轉動腦袋。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旁邊的維傑森,詢問道:“哥……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又有了個弟弟?”

“他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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