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吃一點
多吃一點
白婧延說沒有胃口就是沒有胃口，她可能要辜負救命恩人對她的好意了。
廚房裏，夏清潺用木桶甑子蒸上米飯，再熟練的清洗青蟹，接着煮沸醋醬草後過冷水。
處理這種野生食材對她來說并不難。
她的動作輕車熟路，依照着自己當成常識的直覺，快速将這頓晚飯做好。
窗簾布被她掀開，油煙裹着食材的香味飄到院子。
白婧延聳動鼻尖嗅了嗅……什麽味道？
有海鮮鮮美的香氣，但沒有一點腥味，反而有一種清新撲鼻的植物酸香摻雜在裏面，仿佛酷暑的風裏帶上了檸檬樹的味道。
鑽入鼻間，不禁令人口齒生津。
夏清潺端着飯菜出來時，便看到白婧延眼巴巴地望着廚房窗戶，輕輕舔唇的小動作。
她莞爾一笑，“餓了嗎？”
白婧延捂着肚子轉過身，赧然道：“我還好。”
但她的眼神卻一直跟着夏清潺的盤子走。
“你做的什麽？好香啊。”
“醋醬草炒青蟹。”
夏清潺将兩只碗和一只盤子放在庭院中間的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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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婧延主動坐過來，面露疑惑。
“這是什麽菜，我沒聽過。”
但聞起來很不錯的樣子，看上去炒成金黃色的蟹肉和綠色的醋醬草搭配，色澤也鮮美誘人。
白婧延在小有名氣那些日子裏，也出入過不少高檔海鮮餐廳，可完全沒聽過這道菜名。
她看向夏清潺的眼神裏充滿了新奇。
夏清潺卻淡定地告訴她：“因為菜名是我現編的。”
沒辦法了，住在這裏大部分食材都只能就地取，她不介意有什麽做什麽，總之符合烹饪邏輯就行。
白婧延夾着蟹肉合着米飯小口地嚼，忽然感覺自己餓了。
青蟹的肉質細嫩，醋醬草的酸味恰到好處，兩者搭配相得益彰，除去了海鮮的腥味，保留了獨特的鮮美，口感一點沒有辜負它的香味。
加上一點醋醬草炒出來的汁底浸入米飯中，清爽又開胃。
“好吃，真好吃……”白婧延兩腮鼓着米飯小聲說。
五位助理盯着小院石桌上的那盤菜咽了下口水。
雖然他們聞不到味道，但為何……這盤菜竟然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而這竟然是夏清潺做好拿出來的。
不可思議，難不成小祖宗這回是玩真的？為了來孤島生活，還自己學了做飯。
夏清潺拍了拍白婧延瘦瘦的肩。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開心一點吧，別總是想傷心事。”
“謝謝，其實我……”
白婧延停下吃飯的動作，頓了頓黯然神傷地側過頭，本想說的話在看到夏清潺的瞬間又剎了車。
此刻日光還盛，陽光投下來與她照面，仿佛有金色的旺盛的生命火種掉在她眼睛裏。
夏清潺在它輕輕燃燒時微笑，蓬勃的生命力在她眼底開放，像火炬一般照耀出來。
白婧延的話音突然被絆住，似乎覺得在這裏她不适合再說自己活着沒有意義，不如尋死的話，破壞對方身上散發的能量。
何況還是夏清潺把她救起來的。
她嘆了聲氣，轉而說：“你知道我是歌手吧？其實藝人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容易……”
夏清潺想到她兵荒馬亂的大白嗓，一愣，但點頭。
雖然但是，現在離那檔選秀節目過去已經好幾年了，白婧延既然當了那麽久歌手，唱功應該早就今非昔比，進步不少了吧。
夏清潺想着，一旁白婧延又楚楚可憐地傾訴。
“本來我剛出道的前兩年還很紅，後來…後來只是因為我變聲期失敗了，嗓子音色沒有以前那麽好，我的聽衆就全都跑了！這三年，我連上舞臺演出的機會都沒有，公司已經把我評定成過氣歌手，嗚……”
白婧延輕聲的嗚咽，臉上簡直有一副錯跟了負心漢的神情。
“粉絲都說只愛我以前唱歌的聲音，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她擦擦眼角的濕潤。
“……”
夏清潺默默地看着她，這些她無法評價，今天的兩檔綜藝節目給她的震撼太大了，她感覺自己的審美認知和大衆不在同一個圈層。
也許是她不懂流行吧。
白婧延氣餒道：“都怪我的演技也太差，想轉行當演員也不行，連四五番小配角都試鏡不上。”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夏清潺可以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恐怕要幫上點什麽，就無能為力了。
畢竟以自己的經濟狀況，現在就算連去買一張白婧延的專輯唱片支持都困難吧……
她問道：“那你還想唱歌嗎？”
白婧延：“想。”
“不要氣餒好吧，總有人喜歡不同顏色的花朵，你也一定能等到欣賞你的聽衆。”夏清潺只能言語鼓勵她。
憂郁的白婧延：“謝謝你。”
“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努力。”夏清潺說道：“晚點我再給你搞頓好的。”
之前光顧着把人救回來了，都沒好好薅自然的食材。
剛說完傷心事，白婧延正顧影自憐中，毫無心思幻想還有什麽好吃的。
她傷心欲絕地小口咀嚼嘴裏的食物，突然，餘光裏飄浮過什麽——
一些瑣碎的白色線條？
不對，她定睛看去，竟然是一串文字！
虛空之中浮現的乳白色文字，以半透明狀挂在盛了菜的盤子上。
“？！”
白婧延狠狠眨眼，再看去，她确認自己沒眼花！
她真的看到了這盤菜上面有文字介紹——
【醋醬草炒青蟹：酸甜香嫩，食用後，提升發聲技巧10點，持續8小時。】
“你怎麽了？”夏清潺發現她表情有異。
“你……你看到這上面有什麽了嗎？”白婧延問。
夏清潺往菜裏打量看去，倒是有點擔心，“你是看到蟲子了嗎？”
難道她沒把食材清洗幹淨？
怪哉。白婧延發現這道菜雖然是夏清潺做的，但她好像看不到上面有文字。
這種反常的事情，白婧延也不敢聲張。
不敢确定夏清潺信不信，恐怕對方還容易覺得自己有病。
白婧延愣了愣，“哦……沒有，是我眼花看錯了。”
她虔誠問道：“我能多吃一點嗎？”
夏清潺笑了下，“吃啊，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既然愛吃，客氣幹嘛。
她話音剛落，也是沒想到白婧延餓成了這樣——
只見白婧延大手大腳端起盤子，直接将半盤醋醬草炒青蟹都趕進了碗裏，然後捧起碗暴風吸入。
筷子碰撞碗壁的啷啷聲宛如快速的打擊樂器，激昂澎湃，把夏清潺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放下筷子，看着白婧延，哭笑不得。
“我不跟你搶，你慢點吃。”
“唔嗯……”
剛才還小口小口夾菜的白婧延，現在怼着飯碗大口炫起來，狼吞虎咽。
透過監視器，目不轉睛的五位助理滿臉驚愕。
“有那麽好吃啊？”
“看得我都想吃海鮮自助了……”
等到白婧延餍足地放下空碗，又喝了半杯水潤嗓子後。
她向夏清潺借來手機，悄悄地躲到院子門口去，點擊錄音功能。
“像風一樣，你靠近雲都下降……”
唱完一首流行歌曲的demo，白婧延小心翼翼又無比期待地重播這段錄音。
恍神間全部聽完，她顫抖着手将錄音删除。
激動的神情在她眼底射出來仿佛要勝過落日的餘晖。
她真實地聽到自己的歌聲在運用技巧控制後，竟然在聽感上有了耳目一新的提升！
這一段完全超越了她平時的演唱。
而她因為變聲期受損的音色，在方才這段錄音裏，居然多了一種獨特的情感在裏面。
白婧延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她的音色變得難聽了，而是她無法用更高級的唱歌方式來駕馭自己新的音色。
方才自己成熟褪去青澀的音色，搭配上一段适合的顫音，她分明聽到了松弛的舒适感。
一瞬間，看到樹影間斑駁灑下的陽光，白婧延忽感人生又充滿了希望！
夏清潺聽到她從院子外傳進來的歌聲，心想也沒白婧延自己說的那麽差吧。
至少不難聽啊，在KTV也是能獲得朋友們掌聲的水平。
她就這麽想着，外面的白婧延突然如中了大獎般的表情跑進來，風風火火地把手機還給她，對她千恩萬謝完就要離開了。
夏清潺把掃帚放到牆邊，沒想到她就要走了，這麽突然。
“也行，趁着天還沒晚下去，我送你出去吧……可別再跳海了啊。”
白婧延愣住，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原來夏清潺還知道她是自己在尋死覓活。
“謝謝謝謝…”走時她握住夏清潺的手，“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白婧延時刻記得“8小時”這個數字，猛奔回公司，一進樓層便迎面碰上暴躁找她的經紀人。
“白婧延，你到底死哪兒去了？給你找到當和聲團的機會都不錯了，你到底想不想幹了？！”
“想！我想！”白婧延聽話的湊上去。
但她請求的是經紀人能不能再給她一次試上回那部電視劇OST的機會。
她保證這一次給甲方一段更好的錄音版。
“都說了人家覺得你不合适……”經紀人一臉煩不可耐，但看到白婧延可憐巴巴又誠懇地望着她，算了，像她這種過氣歌手找不到飯碗也挺可憐的，“行行行，那你再試一次吧！”
“去錄音棚，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啊，沒過就不許在我面前叫了！”
東嶺島上，送走白婧延後，夏清潺從倉庫裏找出一把電鋸。
嗡嗡嗡。
它的電機轉動時發出低沉而連續的聲音，經檢查，質量過關。
夏清潺十分滿意自己這間庫房的儲備。
庭院的鏡頭下，她肩扛着一把大鋸刀，打着夕陽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