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評論風向
評論風向
“還好最近天晴呀，你運氣算好的，要是今天下雨，我就很難潛水了。”
換好潛水服的夏清潺和江吟走到海邊，金黃的陽光灑滿了海平面，放眼望去，波光粼粼浮動時，容易令人聯想起田野裏的麥浪。
一片少雲的大晴天，江吟的表情卻跟過冬似的，唇線一如既往沒有波瀾的平直。
“哦。”
嗯，哦，他老是只說這兩句。
內向，夏清潺想道。
“你會游泳嗎？”她問江吟。
江吟：“有事？”
夏清潺提醒道：“就是你不會的話，離海邊遠一點，怕萬一漲潮你摔下去了。”
江吟面無表情：“這你不用擔心。”
心中冷冷的想：比你會多了。
夏清潺将自制的捕蟹籠拿出來，放了幾塊石頭和一塊雞肉在裏面。雞肉用來誘捕螃蟹進籠，石頭增加重力，使她的捕蟹籠能夠沉入海水中。
籠子上面挂着繩子，一根竹棒一頭卡在石頭縫裏，另一頭吊着捕蟹籠的繩子，一個類似魚竿原理的捕蟹裝置就這樣安裝在了淺海邊。
她做完這些，對好像會游泳的江吟笑道：
“你幫我看着它一會兒，小心不要讓它被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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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吟穿着黑色運動鞋高高的站在幹燥地區。
“嗯。”
那就幫她看一下吧，視線低低往下，江吟看着這根竹棒。
一個“噗通”聲響在耳邊，夏清潺轉眼就潛入了海底。
她撲進海水後，就像一條自由的魚，輕快地在水中劃出紋路。
沿岸的區域，總是有許多魚苗在眼前擺尾游過，呆呆的，個頭小小的。
甚至還有一只迷你小鯊魚。
夏清潺辨認，這很像是一只點紋斑竹鯊。要是把它叉回去烤一頓，自己在城裏怕是會獲得一套鐵窗房使用權……她微笑着游開了，再去找點不犯法的。
她向海心游去，中途浮出水面換了幾次氣。
潛到深水區，珊瑚叢邊的魚類漸漸豐富起來。
夏清潺昨天給魚叉升級了，綁了更堅實鋒利的刀片上去，現在在石縫邊和這條大魚鬥智鬥勇，新的魚叉令她更加有戰鬥力。
這是一條聰明的石斑魚。
夏清潺手扶在石峰上，固定身形，嘴裏偶爾吐出幾顆泡泡。
岸上，江吟掃到她越游越遠，起初并不在意。
可是，這回兩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他還沒看到夏清潺從海面探出頭來換氣。
“………………”
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陣，江吟帽檐下的眉頭突然擠起來。
這個人不會很遜吧？
三分鐘是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一般人在水下憋氣的極限就到這裏了。
還不出來？
掃視的海平面一絲水花都沒有，風平浪靜反而令人內心不安。
一瞬之後，江吟緊鎖的眉頭松開，立刻動身，在海邊脫下鞋襪。
就在他單手要掀開帽子的瞬間，耳畔水花四濺，一顆濕漉漉的腦袋從海面撲了出來，緊接着是少女的上半身。
興奮的夏清潺甩掉臉上的水珠，胸膛快速起伏，大口換着氣舉起右手的魚叉。
一條肥碩的石斑魚從嘴到尾巴貫穿在上面。
水浪起伏，她笑容明媚的舉着戰果。
“嘿！我馬上回來！”
聲音空遠又清晰地傳過來，江吟默默捏着帽舌，調整了一下鴨舌帽的角度。
不一會兒，夏清潺便游了回來，将石斑魚用芭蕉葉包好，放入背簍中。
轉頭她才發現江吟站的位置移動了，岸遠處還放着他的一雙鞋。
她疑惑，還受着剛才手到擒來石斑魚的振奮，笑着問江吟，“哎，你怎麽走過來了？”
“…………”江吟語氣僵硬，“天熱，我不能玩水嗎？”
可以，當然可以。
夏清潺：“那你小心點啊，記得幫我看一下捕蟹籠。”
她覺得這條石斑魚還沒夠，又游進水裏。
聽她說完，江吟才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根竹棒的位置。
望到盡頭處，他神色忽然一愣——
夏清潺第二次捉到，海産上來的時候，江吟的唇是一條抿平的直線。
一字一句，沒有表情地告訴她：“捕蟹籠不見了。”
夏清潺：“啊？”
江吟站得筆直，但夏清潺硬是感覺到了他繃得梆硬。
“沒注意到它什麽時候掉下去的，我找了一圈，沒看見。”
那根綁在竹棒盡頭的繩子也不見了，也許是滑落了。
夏清潺到附近看了一圈，果然如此，她噢了聲，看來今天有點小小的遺憾。
但她讓江吟放輕松一點。
“沒關系，不是什麽大問題，做一個這個很簡單。”
“嗯。”
小助理關注着自家江哥的一舉一動，還有直播間此刻的評論風向——
【這個男的看起來比主播大那麽多，怎麽什麽都不會？】
【不是吧，來做客真就躺平等着吃白飯啊，換我我都不好意思，起碼幫人家幹點活吧。】
【有一說一，主播游的是真靈活。】
【今天的客人好無語，主播下海給他捉魚捉蝦，他看個捕蟹籠都能看丢。】
這間直播間本身就沒什麽人，江吟來這裏又是私下的，這位小助理就沒有反饋給團隊來控評，現在就他一個人幫江吟盯着。
他看得冷汗涔涔……
江哥絕對不是這些觀衆嘴裏說的那樣啊，風評被害！
小助理悄悄把這些評論截圖發給江吟，通風報信。
江吟單手拎着背簍，跟着夏清潺走在林子裏，另一只手刷完手機，臉色又冷又臭。
他光吃飯不幹活？
他幫倒忙？
他沒用？
夏清潺駐足，停在一顆大樹下，仰頭張望。
身後的一米九出聲問她：“要摘果子？”
夏清潺笑着搖搖頭，經驗老道道：“不用啦，樹上的都沒熟，熟了的都在這裏了——”
她指了指腳下覆蓋滿了落葉的土地。
“這些是橡果，我們撿一點回去。”
說着她便蹲下身，用手翻開樹葉尋找。
江吟狐疑，“橡果不是松鼠的食物？”
“人也可以吃啊。”夏清潺脫口念道：“‘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岡，伛伛黃發媪，拾之踐晨霜’，詩裏就記載，很早就有古人把它當作食物了。”
江吟聽不懂，山裏的事他不熟悉。
但他折起襯衫的袖口，露出手腕和半截小臂，大長腿蹲下，“我幫你。”
夏清潺瞥了一眼過來，目光定住，驚異地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腕。江吟猝不及防地往回縮，但還是被她抓在了手裏。
“你怎麽這麽瘦啊！你不會營養不良嗎？”
夏清潺驚到了，起初一米九穿着衣服，她還以為看起來瘦只是視覺效果，沒想到等他露出手臂，簡直有骨瘦如柴的感覺。
她完全想不出來，現在手裏握的，是眼前這麽大個人的手腕。幾乎沒有肉感，能硌得她虎口疼。
“你在減肥嗎？你平時應該多吃一點。”
江吟抽回手，嚴肅警告她：“我很好。”
少碰他。
夏清潺趕緊撿橡果，心想她今晚一定要做點好吃的，給一米九補補身體才行。
江吟走到樹的另一邊去撿，但地上很多老過頭了或者已經被這裏的野生動物啃空了的橡果殼，他沒有經驗，分辨起來格外慢吞吞。
都說了，他對山裏的生态不了解。
夏清潺已經撿完足夠的橡果了，但她還是感謝江吟遞過來的那幾顆，一起放進背簍裏。
“夠啦，我們走吧……等等！你別提這個了，挺重的，我來！”
一米九如此瘦弱，這只裝了食材的背簍在夏清潺眼裏，好像要把他重垮一樣。
她将背簍一捎，就背上了肩頭。
江吟：“…………”
助理又發過來了現在直播間的重要評論截圖。
【他終于做事了！天哪，他現在更像巨嬰了，跟第一次做事一樣。/[笑哭]】
【撿個橡果都磨磨蹭蹭，像極了小時候我媽命令我做家務，不情不願又裝模做樣的我。】
【我也是，不吐不快，拿着一顆橡果都要跟沒見過似的看半天，裝什麽啊？賣萌嗎？不想做事可以不做啊。】
“…………”
江吟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跟着夏清潺繼續走。
夏清潺往前走時，總是眼神四顧在周圍尋覓着什麽。
“還要找什麽？”江吟低沉着聲音問。
“找到了！”
夏清潺眼前一亮，小跑上前，挖起地上的龍舌蘭。
她跟尾随而來的江吟介紹：“這是龍舌蘭，這片島上的辣椒好像比較少，但是用它煮熟了也有辣味。”
江吟低頭看了一眼它的模樣，心中冷哼一聲，說道：“等我。”
夏清潺挖好龍舌蘭放入背簍，在原地一臉迷茫地等着江吟。
不知道一米九說走就走，這是去哪兒了。
一會兒這道瘦高的身影就回到了她眼前。
江吟遞過來一叢草：“我幫你找的，拿去吧。”
夏清潺愣了愣，茫然不解。
問道：“這是什麽？”
江吟：“不是你要的龍舌蘭嗎？”
夏清潺撓撓頭，幹笑了兩聲。
“你挖的這個……好像叫蘆荟。”
江吟臉色一僵，差點把手裏的幾根草丢到一邊，還好夏清潺搶快一步将它接進背簍裏。
“謝謝啦，這個也很好，我自己還沒找到過呢，回去我養在家裏，以後可以用。”
一米九似乎出師不利導致心情不佳，夏清潺拍拍他的手臂輕松安慰。
一米九是城裏人，初次到小島上做客，有諸多不熟悉的理所當然。
她安撫對方受挫的情緒。
“你挖的這株蘆荟長得好肥呀，快回去吧，我要把它趕緊種在院子裏。”
是麽？
江吟瞥了瞥她的笑容，暴躁的心情稍微好轉。
回家路上，他拿起手機發消息問助理：【直播間又說我什麽了沒？】
小助理的狀态在“正在輸入中……”戰戰兢兢地持續了十多秒。
助理：【說了，說江哥您像明星……】
哦？江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難道他這半張臉也會被認出來麽？
助理：【責怪你沒常識，還架子大，就跟現在的明星一個樣…………/[吐血]】
助理：【我不是這麽想的，我覺得他們的偏見太大了。】
後面一句，陡然沉下臉的江吟根本看不進眼。
就兩百多個觀衆的直播間，話這麽多？
自從他成為公衆人物以後，脾氣就越來越差，真不是沒原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