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過二三樓之間的緩沖平臺，還有一段樓梯就到三樓了，319在樓梯左邊第一間，我把鑰匙拿在手裏，想着還有十秒不到就可以回去了，心裏就有點蠢蠢欲動。
然而走到一半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董軒不在，可游妄在啊。
一個寝室四個人有三個都在，能做個啥啊？
還能做個啥啊？
我有點沒勁了，不到十步臺階光是看着都累得慌，于是越走越慢，最後幹脆不動了，靠在欄杆上默默安慰我的小兄弟。
忍一時風平浪靜。
忍一時風平浪靜。
我嘆了一口氣，就看到巫渺已經走到上面去了，然後轉過身看我，“怎麽了？”
我微微仰着頭看他，他逆着光，五官輪廓深得像混血兒，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一陣風讓他的襯衣貼在了身上，勾勒出他勁瘦的腰。
啧，就很煩。
這種煩在進門看到打電話的游妄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我假裝四處亂看，眼神瞟到巫渺，果不其然看到他偷看游妄，一副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的樣子，實際上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到他身上去了。
我心裏有點堵，一方面是因為巫渺又在偷看游妄，另一方面……還是因為巫渺又在偷看游妄。
游妄看到我們回來擡起手打了個招呼，臉上挂着懶懶的笑，他最後說了兩句什麽“一會兒打給你”“你別過來了”之類的話就挂了電話，興致勃勃跟我說：“喲孟昭，這會兒才回來啊？”
我啊了一聲，拿杯子接水，飲水機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十二點多吧，”游妄說，“回來沒見着人還覺得挺稀奇的，诶我說孟昭，你倆最近關系挺好哈，這都快成連體嬰了。”
Advertisement
游妄的形容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抖了抖，差點把水灑出來，“可拉倒吧，倆大男人什麽連體嬰不連體嬰的，惡不惡心啊？”
我說完這話莫名覺得有點心虛，借着喝水的動作看了巫渺一眼，發現他還是呆呆愣愣的樣子，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
肯定聽到了吧，寝室就這麽大點兒，他又不是聾子。
但他那個表情一看就是在放空，以至于我還真琢磨不出他是個什麽反應。
無所謂？生氣？尴尬？啧，還是給點反應啊，難不成把我當空氣了？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裏就有點氣，有游妄在，他可不是把我當空氣了麽？
我咳了兩聲，咳完又開始嫌棄自己做作，結果再一看，巫渺還是沒反應。
我就有點急了，結果誰知道就這麽倒黴，喝口水都塞牙，直直嗆到了氣管裏，這會兒是真咳了。
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彎腰就開始一陣猛咳，咳得我眼冒金星，差點喘不過氣。
一只手遲疑着放在我背上順了順，又拍了拍。
我知道是誰的手，不久之前這只手剛揉過我的背，我反手把這只手抓住，将人扯到面前，“幹什麽？”
巫渺愣了一下，于是我終于捕捉到了他臉上不加掩飾的擔心，“小心點。”
我莫名覺得臉頰有點燒，看到游妄在旁邊支着下巴不知道興致勃勃看了多久，就很想揍他一頓，有這麽當兄弟的嗎？還不如人家巫渺。
……等等。
我，為什麽，會把游妄和巫渺比？
他們在我心裏一個是完美無缺做啥都對的男神，一個是死要面子任我搓圓捏扁的學生會長，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巫渺明明連我男神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怎麽就把他們放在一起了？
着魔了，真的是着魔了。
我越發覺得巫渺這個人接觸不得，這才過了多久，我居然就有種巫渺甩游妄八條街的感覺。
啧，不行，看來今天晚上睡覺之前要在心裏默念一百遍“游妄最好巫渺是個混蛋”來加深一下印象了。
我去了趟廁所準備放水冷靜冷靜，門一關掏出小兄弟之後有點惆悵。
“诶兄弟，委屈你了，”我嘆了口氣，“今天實在是時機不對，下次再滿足你。”
出來之後我在洗手池那裏洗手，聽到巫渺和游妄說話的聲音。
“……還不走？”低而快速的聲音是巫渺，離我這邊有點遠，初步估計是在進門附近的位置。
“诶渺渺，你這麽想讓我走啊，我好傷心啊。”懶洋洋的聲音是游妄，帶着戲谑和做作到不行的難過。
“沒有，你別瞎說。”巫渺否認。
“真的？”游妄的尾音微微上揚，然後是腳步聲，他的聲音也遠了，聽起來像是在往門邊走，“沒有那就是說，你舍不得我走了？”
“你……”兩人的聲音有微妙的重疊，巫渺的語氣聽起來有點飄，“那你別走了。”
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靠，我還在這兒呢，怎麽着，當着我的面勾搭我男神，巫渺是想造反嗎？
我刷啦一聲拉開簾子，就看到巫渺靠在我的桌子邊，游妄和他站得特別近，好像還……伸手摸他的臉？
兩個人神情都有些暧昧。
見我出來，巫渺明顯慌了，他一把推開游妄，一副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樣子。
游妄倒是淡定自如地收回了手，不愧是我男神，永遠都那麽冷靜，他沖我笑了笑，掂了掂手裏的包，“巫渺好像特別不想讓我走的樣子，可惜……我已經跟別人約好了。”
“又不回來了？”我有點吃驚，游妄以前從來沒有過整個周末都留宿外面的時候。
“明天晚上回吧，”游妄聳了聳肩，沖巫渺抛了個媚眼，“渺渺，我走啦，真的那麽想我的話打電話哦，不管多晚我都會接的。”
游妄把門關上了，于是寝室裏終于、竟然、又只剩下了我和巫渺兩個人。
游妄剛才的話還在我腦子裏回蕩，像蒼蠅，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我看了一眼巫渺，果然，他早就紅着臉雙眼放空了，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
煩。
我啧了一聲，準備敲打敲打他，“收收你那個表情吧，游妄就是在逗你玩兒呢。”
巫渺笑了笑，那個表情怎麽看怎麽有點強忍的失落，“我知道。”
于是我又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了，氣勢洶洶往他面前一站，“你知道還在他面前晃悠？忘了之前我怎麽跟你說的了？離他遠點，他才不是你這種基佬。”
他表情變了一下，有點古怪，又有點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睛，還是那句話，“我知道了。”
我覺得心裏更煩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除了這句話就不會說點別的了？之前氣我的時候不是一副拽到不行的樣子嗎，現在怎麽萎了？
果然是要收拾一下才肯老實，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他有自知之明地別去騷擾我男神，一低頭發現他手裏好像拿了什麽東西，見我看到了就往背後藏。
我眼睛一眯，抓得他的手拽起來，“拿的什麽？”
他細白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伸直，指間夾了一個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巾塊，特別濕，看厚度應該是好幾張紙一起疊的。
“這是什麽？”我問他。
他嘴唇動了兩下，說話的時候很偶爾才會有牙齒露出來，“剛剛……你的桌子濕了，我給你擦了一下。”
我往桌子上一看，水杯被放在右手邊的角落，裏面的水只剩下一小半，中間的桌面上還有一點點細微的水漬，應該是擦到最後剩的。
我恍然，剛才我被嗆到，匆忙之間只來得及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應該就是那時候把水灑出來的。
可是巫渺為什麽會幫我擦桌子？
沒道理啊。
我思考了片刻，覺得這一定是他的一個陰謀，企圖通過這樣的示好讓我忘記他又開始不安分地在游妄面前刷存在感的事情，沒錯，一定是這樣。
還好我機智，直接透過表象看本質，發現了巫渺的醉翁之意。
我把紙巾塊從他指間抽出來，吸了不少水的紙濕乎乎的，我丢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然後轉過身義正言辭地跟他說：“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抵消你不聽我的話的事實。”
他啊了一聲，尾音上揚，是個茫然的疑問語氣詞，然後他抿起了唇，彎了下眼睛，好像笑了一下？
不過很快又收斂了，以至于我在心裏回放的時候還覺得剛才那個笑是我的錯覺。
嗯……不過笑得挺好看就是了。
巫渺一步一挪地走到我面前，低着頭，手背在後面，得，這個姿勢一擺出來我就知道他是在當犯錯的小學生了。
果然，他有點不安又有點讨好地說：“對不起，我……總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麽？
他沒說，但我自動在心裏給他補全了。
喜歡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去關注他，想知道他的一舉一動，想離他更近一點。
上學期遇到師婕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子的，我知道面對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但是當巫渺這樣做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有點不痛快。
我不痛快，就想讓他也不痛快。
于是我不鹹不淡地說：“哦，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可惜人已經走了，你再控制不住也沒用。”
巫渺沒說話，但是臉色又難看了些。
我看着他，心裏更不自在了，竟然還有點自責，我是不是不該這麽說話，一直被人戳傷疤，脾氣再好的人也會難過吧。
我有點糾結，但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有錯就認，所以我只是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跟他道歉。
巫渺睜大了眼，像是很驚訝我為什麽會這樣，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個腦子有點問題的人，“為什麽突然……”
我說完那句話就有點後悔了，看他這反應就更後悔，一邊唾棄自己怎麽變成了這個婆婆媽媽的樣子，一邊在心裏罵他平時不是腦子挺好使的麽，現在突然就癡呆了？
我推開他，把電腦打開準備打會兒游戲，音效聽在耳朵裏就讓人特別熱血沸騰，等加載的時候我看了巫渺一眼。
他好像是在旁邊又站了一會兒，不過這時候已經回自己那邊了，又戴上了眼鏡，似乎是在看書。
啧。
我從抽屜裏拿出耳機，插好線之後戴在頭上，到游戲裏大殺四方去了。
才不是怕打擾他。
是戴上耳機能讓我更專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