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沖撞
沖撞
離頁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兩座大山中的幽谷就是禁地聽花谷。
彼時,他進退兩難。
看在命運的份上,他決定闖一闖,找到就溜之大吉。他向前邁開了腿,中間的吊橋之下是萬丈深淵,之上是缥缈的白霧。
當他走到吊橋上時,藏青色的衣袍在山間的微風中搖曳,墨一樣的長發從後被風吹起,離頁擡頭撥開擋住視線的長發,繼續前進。
很快,他到達了聽花谷。
一片粉嫩的世界出現在他眼裏。
只見,遼闊的谷中,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桃花林,仿佛延綿數裏,每一棵樹上的花枝都開得極其好看極其粉嫩。棵與棵之間,間隔着有限的距離,既不會影響旁邊樹木的長勢也不會顯得松散淩亂。
它們矗立在那裏,互相擁擠着,擋住了他的視線。
往上看,高聳入雲端的青山之上,綠葉舞動如流雲滾滾,視線回轉,谷中路邊的風燈相繼從裏一路亮了起來,照亮了整個花谷,在離頁愣怔的時候,萬千片桃花相繼滾落,在暗淡的光線裏,下了一場夢幻的桃花雨。
那簡直是無法形容的盛況,像是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
這裏當真是禁地嗎?看起來一點也不危險。
離頁這樣想着,擡腳接着往裏,他能感受到體內命軸閃爍的頻率越發劇烈,那一塊碎片就在這裏。
然而,他找遍平坦的花谷卻一無所獲,以至于他只能去兩邊的山中碰碰運氣。
環視四周後,他被一棵樹下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一個人環着胳膊側身倚靠着一棵桃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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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如境都的紫色制服,但卻與百裏落及其那名弟子所穿得都不同,他的花紋更少顏色比他們淡很多,比較特殊,似乎比起其他人要精致柔美許多,又或許是身形比較修長勻稱的緣故。
風燈中柔和的暖色調的光芒映在他臉上,修長的睫毛,投下一道黑影,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面部輪廓看着更顯得美麗。
他不知睡了幾個時辰,紫色外衣上落了許多桃花,還有一只紫色蝴蝶停在他肩膀上,扇動着翅膀。
最重要的是,他旁邊的石頭上放着一張遮擋住上半張臉的蝴蝶面具。
如境都掌門,千池。
離頁心中一萬句卧槽跑過,轉身拔腿就走。一只紫色的蝴蝶忽然飛到了他眼前。
離頁盯着眼前的飛舞的紫蝶,蹙眉不打算搭理它。當他徑直朝前邁開一步,蝴蝶卻圍着他轉起圈來,似乎是想阻攔他。
在他眼前飛了五圈後,離頁終于忍無可忍動手了。
他抓了一把空氣,蝴蝶依舊圍着他轉,離頁的視線随着它而移動。
他有些惱火,盯着它的身影,沉聲道:“走開!”
蝴蝶依然圍繞着他。
“你是誰?”
千池醒了。
剎那間,離頁向前的腳步猛地一停,感到周圍寒意泛起,結了冰一樣。
他自知躲不過,于是慢慢轉過了身。
仿佛是一場跨世紀的盛大重逢,電影的慢鏡頭在此刻上演,離頁于紛紛揚揚的桃花雨中回頭,一瞬間,他徹底看清了千池的長相——不再閉着眼臉也不是被風燈照得半明半暗。
黑色披散在背的長發随風而起,一臉明豔的臉,叫人心折。他也看見,千池緩緩放大的眼睛,和詫異難以置信的神情。
離頁的心髒倏地快跳一拍,緊接着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刺痛。
他蹙了一下眉,捂着胸口,等刺痛過去再擡眸時,千池沐浴桃花雨而來,一把将他擁入了懷裏。
胸膛貼着胸膛,離頁茫然地盯着虛空中的某一個點。
“寶貝!”千年故人今得以相見,一千年的思念在此刻具象化,并達到了頂峰,千池近乎貪婪地嗅着他頸間的氣味,兩行熱淚奪眶而出,他抱緊了離頁,哽咽道,“策玄寶貝—”
離頁現在終于知道他像誰了,他口中的策玄是百裏落的故人是掌門的……男朋友。
靠!
他一把推開他,卻沒推動,接着臉被人雙手捧住,視野裏劃過一張淚眼婆娑的臉時鋪天蓋地的吻就落了下來。溫熱的舌在口中翻來覆去,他愣住了,腦中好像有無數朵花開了一樣混亂。
春天已經遠去了,這是花離枝季節。可惡,這個不要臉臭男人!!
下一秒,他用力到指尖發白的程度一把推開他,擡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啪!”
野獸的肆虐在此刻靜止,離頁一個巴掌把他打醒,短短須臾間,卻像是一場事關重逢美夢的破碎。
離頁幾乎咬着後槽牙,對偏頭的千池說:“你瘋了嗎?!”
千池緩緩轉回頭,看着他面色急速變化,從方才他臆想中重逢的喜悅中抽離。眼神漸漸充滿憤怒,“你不是他!”
下一刻,從他手中迸發出了一道足以灼傷人視網膜的伶俐紅光,以雷霆萬鈞之勢急沖向離頁。離頁絲毫不懼,當即,偏身躲開。
地上出現了一條焦黑色的長線,千池以閃電之勢出現在離頁眼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提了起來。
千池美麗的臉在此刻,由于過度的憤怒而變得恐怖,黑發的長發在風裏飛揚,離頁蹙眉抓着他手腕聽到他說話,每一個都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帶着極深的恨意:“要不是聽落師弟說你的眼睛很像他,我根本就不會讓你進來,聽花谷是禁地還要硬闖,簡直是找死!”
說完他加重了力道,離頁瞬間感覺呼吸困難,頭向後仰去,臉色煞白。
但千鈞一發之際,離頁用力将雙腿盤上千池的胳膊和頭,費力一擰,掙開了他的牽制!千池頭朝地翻過來,和離頁幾乎是同時穩穩落地。
兩人幾乎是匆匆一眼,便從對方憤怒的眼中讀到了要打架的意思,頃刻之間糾纏在一起。
離頁當空一腳重重踢得千池向後猛撤了一大步,并急速狂奔而去,暴雨般的拳頭打在千池的太陽穴——被擋住了,打在下巴,拳頭被他握住了,胸膛,腰間都被他用太極之法擋下。
兩臂相抵,離頁勾着千池的一條腿不讓他動彈,同樣,他的一條腿也被千池勾着,兩人毫不相讓,地上漸漸出現一團雜亂無章的土。
兩人彼此鋒利憤怒的眉眼倒映在彼此眼中,離頁沉聲道:“我不是他就這麽對我嗎?!”
千池怒極反笑目光惡劣,騰出的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臉,“看,你果然不是他,他可從不輕易動氣哦。”
這個人,這個人簡直就是神經病!離頁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被氣得豎起來了!
他當胸一腳将千池踹出去數米!千池拍拍胸膛衣料上的腳印,邪惡地笑道:“離頁是吧,我記住你了。”
接着,他原地消失,與離頁再次糾纏在一起。
離頁不能用法術就只能和他貼身肉搏,千池的力氣比他大很多,好幾次他的手腕都被他鉗住無法動彈。
桃花林裏是兩道糾纏不清的身影,離頁招招狠厲,千池越發覺得他不是他。
而離頁的臉色漸漸變得不好看,費力掙脫出來抓着他肩膀車輪翻過。
千池頭一偏“啪”的一聲抓住離頁的手,藏青色的衣袍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離頁摔到了地上。
灰塵四起,桃花跟着掉落,千池的手沒松,兩人一上一下地隔空對視,千池看見離頁眼裏閃爍着兇厲的寒光,心中不得地感嘆,他真的不是他。
而離頁似乎看見千池眉心好像有什麽東西,眼睛一眨。
電光石火間,一只腳踹了過來,千池頃刻之間松開離頁的手臂,離頁借機站起的瞬間,就見千池手中迸發出一股紅色的靈力,靈力在躍出掌心的剎那,像鹿角一樣分叉開來,以電光般的速度帶着足以射穿心髒的力道,直奔離頁而來。
四面八方都是強大的電光,離頁只能用靈力法術保命。
千鈞一發之際。
——轟!
紅藍兩種星蘊交彙在一起,形成了一條筆直的線,迸發的力量使周遭的桃花枝晃動不已,落英缤紛。兩人幾乎是勢均力敵。
“你竟然會法術?”千池驚道。
離頁回神,蹙眉說:“很驚訝嗎?”
千池反應了一下,嗤笑一聲:“帶你來的人沒告訴你,這裏是禁地嗎?”
離頁力量不減,仍然和他對抗着,“說了。”
千池不動聲色地加重力道,藍色星蘊瞬間減少了很多,而離頁面不改色地強撐着。
千池歪了一下腦袋,笑得有幾分邪性,嗓音帶着沙啞,語氣漫不經心地戲谑道:“說了你還來,真是太不聽話了。”
下一刻,他稍微加了些法力,離頁瞬間被打飛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衣服沾了些土,他躺在地上感覺胸口像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喘不上氣。
離頁過了足足二十秒才勉強緩過來,半撐着身體,就見千池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道,“你的法術誰教你的?”
離頁沉默一下,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家中長輩。”
千池朝他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又問:“家中長輩?他師承何門?叫什麽名字?”
離頁對上他的眼睛。
他開始懷疑他了。
離頁面色不改,心裏煩躁的同時默念對不起了娘親,面上冷靜道:“我打從出生就沒見我父母,我為自保跟着親戚學習過各類法術,都只是皮毛。”
千池打斷他:“皮毛?我看你剛剛施展的法術,可不只是點皮毛,倒像是從小學起,才會有這樣的力量,而且不是我如境都之法也不是芳華城的。”
離頁:“……”
他不能說實話。所以就幹站着。
半晌,離頁一本正經地胡扯起來,“法術自古就有,無非防禦和攻擊兩種,內容大同小異,而且年代久了,那些得道的總會把一些基本的法術給後代防身用,我家裏剛好有他們的後代。”
千池根本不相信,冷笑了一聲:“你倒是能言善辯。”
離頁冷着一張臉不說話。一時無話,千池朝離頁走了幾步,又道:“你來如境都當真是為了修仙?”
離頁:“當然。”
他雙眸目光落在千池身上,而千池也同樣盯着他。
兩人離得近,離頁這才看到千池眉間有一紅色火焰形狀的印記。
顏色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下意識地阖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見到了千池身上纏繞着的東西。
只見,他周身滿是濃黑色的霧氣,身體被兩條金色的枷鏈交錯纏着。那金色枷鏈上印着梵文,從頭頂繞到腰身再到腳踝,仿佛像是上天施加的詛咒。
左手無名指上綁着一根斷了的紅線,線絲浮于空中,像蛇扭動着。
而那騰騰黑霧便是業障,也是……魔氣。
離頁從沒見過魔氣業障如此深重之人,深重到需要用梵文封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