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和解
和解
天空中盤旋了許多濃黑色的霧氣，霧氣急速變化，逐漸在廟宇上空呈現出一個漩渦。飓風帶來了閃電，雷聲接踵而至。
屋內，神像底座的霧氣迅速盤旋而起，逐漸升高，當霧氣消弭時，一個亮着無數雙白色眼睛的灰色袍子出現在三人震驚的眼底。
“唰！”
千池手中長劍铿锵出鞘，一腳重踏在地一躍而起，絢麗的劍光直逼灰袍眼底，轟隆一聲巨響劈穿了灰袍的身形衣角，周圍磚石簌簌如雨而下。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離頁只見千池半懸空，劍尖戳進了灰袍的白眼。
空氣裏彌漫着劍拔弩張，離頁深深蹙眉看着眼前的景象，因為有弟子在的原因，他不能用靈力更不能動武。
灰袍中了千池一劍仍有力氣反擊。它張開的寬大袖袍中延伸出一條手臂，伸出的瞬間像章魚的足一樣四散開朝八方蔓延，層層包裹住千池的手臂。
意識到它要做什麽時，千池蹙眉冷靜自如地将長劍旋轉，頓時劍光灼眼，爆發出瑰麗的光芒斬斷了黑袍往他身上攀爬的“手臂。”
說時遲那時快，千池不等灰袍反應過來，便又是一劍，揮劍的時候劍身上倒映着他淩人的面龐。
劍從空中劈下，将灰袍從中間斬成了兩段，兩塊碩大的布料落在了地上，他垂眸掃了一眼，緩緩落了地。
天空中的烏雲并沒有散去，他落地後，離頁和弟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離頁看着地上的袍子，道：“它為什麽要躲在你的神像裏？”
千池簡短地陳述事實：“附身。”
離頁微微睜大了眼。
既然是個廟，傳聞中千池頗受民衆待見，每天來祭拜千池的人一定很多，它躲在這裏行動方便，而且一般人不會想到邪祟之物膽子竟然如此之大敢藏匿于掌門廟中。
那些人都是晚上被控制去的墓地，從它現身的那一刻起天空便驚雷滾滾一片黑——它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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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須臾間，離頁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就在此刻，原本掉落在地上的灰色袍子，以眨眼的速度填充，分裂、飛躍、沖破廟宇的屋檐飛向天空。
兩個灰袍把屋頂破了個大洞，三人齊齊擡眸向上看。
只見，兩只灰色的袍子下面一共伸出了四條黑霧做成的腿，袍子在狂風中被吹得變化形狀，圓鼓鼓的布料被吹塌下去一角，掀開的巨大的帽兜下，是一個閃着白光的黑霧頭顱，驚雷在廟宇上空的烏雲中閃動。
它飛行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要接近雲層了。
它想跑。
“你們趕快回去，告訴附近的民衆迅速離開這裏，我去殺了它！”
離頁只聽到千池匆匆對他們說的這句話，再一看，千池已經提劍順着那個大洞飛出去了。
“師弟我們快走吧！”弟子對他道。
離頁看見千池已經和那兩只灰色的袍子打起來了，兩只灰色的袍子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兩把長劍，千池劍氣如虹咆哮着沖向四面八方，铿锵的兵刃相接的聲音響徹九霄。
他覺得以千池一派掌門的能力，對付他們綽綽有餘，就轉頭和弟子二話不說狂奔出廟宇，去疏散附近群衆。
離掌門廟不遠的街道上已經有人因為灰袍沖破屋頂的動靜而駐足觀看。
高空飓風掀起千池的衣服，他與其中一只隔劍彼此對峙。
半空靠近烏雲的一片漆黑中，黑霧頭顱中閃過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白光，它似乎在笑，嗤笑。
千池緊蹙眉，沉聲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透露着極大的憤怒：“你主子是誰？！說！”
突然，一道驚雷劈下，千池感覺從後方有一股直沖着他來的詭異力道，這股力道掀起了他的額發。
他在風中微偏過頭，霸道至極的靈力迫使劍身爆發出赤金光芒，映出他秀美而冷酷的面容。
他縱身而至，身影如鬼魅，一劍當頭斬向那只偷襲他的灰袍！
——劍氣在飄向它的時候，變成了一張裹滿火光的大網，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它攔腰斬斷！
竟然如此？！
千池深深蹙着眉，頓時狠下心，周身爆發的殺伐戾氣如暴雨決堤，兩只灰袍同時發出無聲的怒吼，煙霧身軀劇烈扭動，猛地沖向他……
“那是如境都的弟子嗎？”人群中有人問，在他們的印象裏，千池就是廟裏的那副樣子，所以當他以現代裝扮出現時，他們根本認不出來，“好厲害啊！”
他們口中的弟子與兩只灰袍交手，千萬緋光霎時崛起，爆發的力量轟然劈塌了大片的地面，廟宇磚石如雨，煙塵漫天！
地面随之劇烈震動，有人跌坐在地。
離頁終于和弟子從遠方而來，狂奔着呼籲他們速速離開此地。
公路上出現了一條裂縫，離頁腳步一頓，幾塊碎石掉落進裂縫裏，他在風中回過頭，只見，同一時間，幾道灰色的衣袍身影從四面八方飛躍而起，共同聚集在千池周圍。
之前的兩名弟子追着它們的身影飛了上去，半路攔截住它們，頓時交錯的铿锵劍聲響起，千池在空中朝他們說了什麽，由于風聲離頁沒聽清，片刻，只見他們扭頭朝地面飛來。
“師弟！”兩人落到他身前，其中一人朝他說道，“我們快去疏散群衆，掌門會收拾它們！”
“好。”離頁說道。
三人分頭行動，他狂奔過去拽起一名婦孺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拖拽起來，一起向前向空曠地帶奔跑。
恰在此時，尖銳刺耳的避難警報聲響了起來，一瞬間所有人都慌了。那名婦孺掙開離頁的手，像風火輪似的一溜煙地向某個方向跑去，跟随着所有人，他們似乎都知道要去哪兒避難。
離頁看着一群人都朝同一個方向跑了，皺了皺眉回過頭去，然而就在他轉頭瞬間，幾只灰袍從高空中瞥見了他，短短一個瞬間，它們似乎從離頁身上得到了某種信息，默契十足一齊朝地上的他迸射出幾道足以灼傷視網膜的恐怖電光！
速度極其快，幾乎是眨眼間的速度！
“師弟！！”
速度太快，在那一剎那離頁無法做出反應，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緩慢。
他驟縮的瞳孔裏和耳畔分別倒映着烏黑的天空中千池和灰袍們争鬥的壯觀場景，和電光張牙舞爪漸漸逼近自己的恐怖景象，聽到緩緩逼近自己的師兄們的腳步聲和喊叫。
千鈞一發之際，他看見千池用手中爆發着巨大靈力的劍生生刺入雲霄，另一只手當頭一掌迸發出炙熱火焰，火光獵獵燃燒着灰色的袍子，漂亮的劍光在驅散烏雲。
蒼穹被熾熱的火光燃燒，無數塊帶着火光的碎片從高空墜落，一片震撼的場景中，他看見千池朝他這邊瞥了一眼。
一個黑影從眼前晃過，掀起的劍光獵獵刮着他的衣角。
離頁被人攔腰抱起離地高飛，後面，那幾道恐怖駭人的電光全部落在了地上，地面立刻被灼穿出一個個焦黑的大洞。
離頁往下看，地面的一切随着他們的升高越來越遠小，而被層層疊疊擁擠的高樓遮擋，城市外圍的群山在他的視線裏緩緩呈現出來。
迎面而來的風裏，他聽見千池在耳邊問他：“有傷到哪兒嗎？？”
離頁在高空中越來越大的風聲中回答，“沒有。”
話音落下，離頁被千池抱着越飛越高，逐漸接近雙子塔的頂端，當離蒼穹越來越近的時候，再往地面上看，地面已是一片火光——掉落的燃燒着的布料，點燃了城市中為數不多的樹木，大地在燃燒。
只聽，遠方天際傳來一聲巨響，一道亮光現身，烏雲頃刻之間消散，日光照亮了天際。就在這時，他被千池抱着落在了雙子塔的頂端。
腰間的雙手驟然離開，他在頂端的風中與千池對視。衣袍飛舞，高樓下，爆炸聲與打鬥聲、嚎叫聲，警報聲混合的聲響就在耳畔。
離頁突然看見千池眼中彌漫起了一種他難以形容的情緒，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情緒。
他皺了皺眉，如果硬要形容，那便是，恍惚中有種難以自拔的痛苦。
少頃，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似水的溫柔。
離頁怔住了。
下一秒，一只手輕劃過他的臉頰，千池沉聲道：“你在這兒待着，我一會來接你。”
說着便轉過去縱身一躍孤身投入了火海之中。
在他跳入的瞬間，離頁感覺地上的火勢陡然增大，他猛地向前邁步，炙熱的火焰烤着他向下觀望的臉頰。
只見，飓風吹起千池的襯衣，他執劍的高大身影漸漸與地面上的火光融合，衣角邊緣被火焰吞噬。
這個人這麽不要命嗎？！
離頁緊蹙眉，心裏這麽想着。
他直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擡眸看着天空中燃燒而死去的灰色袍子們。大大小小的布料從空中掉落，落在對面樓屋頂，落在樹上。
物體爆破的聲音，讓他意識到他該做些什麽。
離頁擡起右手，風雲于掌心聚集，直對的蒼穹中驚雷而至。
随即，遠方天際被驚雷照亮，狂風驟雨當頭而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地面上的火光徒然減弱，地面上的弟子們茫然對視，“怎麽回事兒？哪兒來的雨？”“別看我，不是我弄出來的。”“那是誰？”
質疑的只言片語，通通進入千池的耳邊，他在雨中漸漸熄滅的火光中擡起頭看向雙子塔的頂端，那裏有一個渺小的身影。
離頁早就收回了手，居高臨下地靜靜看着他。
在那一刻，仿佛時間為之靜止。那雙久別的眼睛就那樣凝望着他。
下一刻，千池竟然彎起眼睫，朝着那個渺小的身影笑了起來，打從認識離頁到現在，他從未對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隔了那麽遠，離頁似乎能看見千池眼睛裏緩緩泛起的笑意，似乎有無限的溫柔。
周圍是盛大的雨聲，弟子們冒雨收拾殘局的窸窸窣窣的聲響，警報聲戛然而止。
他們久久對視，頃刻，千池一躍而起，淋着滂沱大雨，向離頁飛去。
衣袍在風中飛舞，片刻他在雙子塔頂端落下，對離頁道：“謝謝。”
離頁有些納悶：“謝什麽？”
千池：“雨。”
這個人沒有他想象得那麽沒有禮貌，離頁禮尚往來：“謝謝你剛才救我，現在說應該也不晚吧。”
千池笑了一聲，“不晚。”
離頁問：“你把它們全殺了，怎麽找它們的主子？”
千池收回劍，對上他星辰般明亮清冷的眼睛，“我試過了，它們一點也不怕死，就算留着它們也不會說的，反正是個禍害殺了最好。”
“這次它居然沒有帶鬼魁？”離頁問。
“我也正奇怪呢，”千池轉身朝天臺邊緣走去，垂眸看着已無火光的城市，“先讓弟子加強戒備，留與雲溪城一段時間吧，灰袍背後的人早晚會出現在這江湖之中。”
離頁看了他一眼。
風雨中，他全身濕透，目光緊鎖于城市外圍的群山之中，這個人還挺負責的。
離頁默默把雨停了，沒多久，烏雲消散，西方天際，雨後的白霧漫起，泥土的氣息傳來，方才逃往避難所的人們傾巢而出，在雨後清新的世界裏歡呼，仿佛一場電影的勝利結尾。
很快，夕陽的餘晖刺破了那層薄霧，他們立與雙子塔的頂端看了一場日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