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禍事
禍事
天界的銀河,自古以來就是很多人喜歡的一道風景。
銀河灣中,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大殿後面是傾瀉的繁星。繁星宛如游龍,從天來,盤旋着繞過殿頂,再到殿前的臺階,再往下流淌于許多懸浮的石塊中,仿佛渾然天成。
後院神樹前,千池幾人恰好談論到這件事。
包括千池在內的幾人都不贊成素問和風暮繼續下去。
廖吾也是思考了很多,最後才說:“風暮應當對素素沒有非分之想,而且就算你我聯起手來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話糙理不糙,風暮的修為極高,普天之下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如果将千池身上的鏈枷封印解開,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奚落道:“風暮本性不壞,自打把血珂封印後,就一直老實地待在魔界,從未作惡。”
千池道:“我自知風暮對素素沒有非分之想,但他亦正亦邪,素問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也曾不止一次勸過她,但她不肯聽啊,倘若她真的鐵了心要跟着風暮,那我只能另想辦法了。”
獨宿勸道:“你可千萬別硬來啊。”
“當然。”
過了片刻,千池忽而問廖吾:“對了,有沒有延長凡人壽命的辦法?”
那日從藏書館取的書中并沒有記載延長凡人壽命的辦法。在蕭亭來之前,他折返藏書館數次都沒有找到方法來延長離頁的壽命。
廖吾皺眉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桌上的奚落和獨宿互看了一眼,覺得奇怪。
千池答應過判官不能聲張,千年前向天帝許願的時候廖吾也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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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說離頁壽命只有四年,這樣他們一猜就是他看了生死簿,也不能說想要離頁長命百歲,這樣就把天帝的謊話戳破了,所以只能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千池沉默了一下,說:“最近一個學生問的,我查了許多資料也沒有找到,所以來問問你。”
廖吾神色有異,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片刻後回答道:“普天之下沒有延長凡人壽命的辦法,生死有命啊。”
千池:“……”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離頁……
正想着,桌上就多了一只皺巴巴的紙鳶。
離頁的紙鳶不知怎麽落到桌子上的時候,變得破破爛爛的。
千池展開看到了離頁寫的內容,估摸了一下時間,人界已經有五天了。
于是便起身告辭,“家裏有事,先走一步。”
接着轉頭對廖吾道:“謝謝你的茶。”
獨宿和奚落站起來,瞥了眼紙鳶心領神會,便不作挽留,道:“慢走。”
千池朝他們點了一下頭。幾人将千池送出銀河。
“留步吧,下凡如果有空的話多來如境都坐坐,素問那幾個孩子很久沒見你們了。”
獨宿嬉笑道:“有空一定得去坐坐,我還想和素問比武呢。”
千池忍着痛,勉強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身後的廖吾看着他的背影,緩緩道:“一千年了,真快啊。”
獨宿耳朵尖,想到什麽立刻問:“天帝說的劫難你知道是什麽嗎?”
廖吾搖搖頭:“不知道。”
獨宿嘆了口氣,對奚落說:“人界就由千池一人守着,太不公平了。”
奚落腰背挺得直,淡淡嘆息道:“是啊,太不公平了。”
之前為了不被獨宿他們看出來,故意壓制着。千池離開銀河灣解開法術,身體裏的劇痛持續了許久,差不多已經到了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額頭出了很多汗珠。
趕路趕得急,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腳步一頓,低頭去看,發現是一顆材質上乘的珠子。
彎腰撿起時,拿到眼前匆忙瞥了眼,隐約看到裏面好像是一顆可以存儲膠片的珠子。
膠片中有很多畫面。這裏是衆仙家來往淩霄殿的必經之路,說不定是某個仙者丢的。
但都這時候了還沒有人來找,想必是對方不要的。
身體上的疼痛不允許他來記得及細看。
千池覺得有意思就把它別到腰間,想把它帶回了如境都。
雲溪城最近很太平,自從千池将禁地封印把藏在神像中的殘霧打散後,就再也沒有人失蹤了,城中也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閑來無事,柳雲溪和柳清就在水榭中對坐着下五子棋。
連下了五局,柳清一局都沒有贏過。
第六局下到一半眼看着柳雲溪就要贏了,頓時哭嚎起來,嚷道:“啊,我不下了,都是你贏,一點樂子都沒有。”
柳雲溪笑了一聲,看了柳清一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動作輕柔取了只黑子出來,穩穩地落到了棋盤上的某處,剛好五個黑子一條線。
柳清立即喪道:“我輸了。”
柳雲溪雙手撐着膝蓋,擡眸瞥了眼柳清,說:“其實你本來可以贏的,可是你沒有那個耐心也沒有把心思花在下棋上,有時候拼一把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柳清說:“收獲不一樣的死法嗎?”
柳雲溪:“……”
柳清可能雞湯聽多了,對這樣類似于畫餅的行為特別反感。
他揮了揮手,說:“我不下了,我出去玩兒了。”
柳清站起來兩步就下了臺階,柳雲溪卻在身後“哎哎”叫了他兩聲,說:“你整天沒事幹就往外跑,我要的姑娘呢,你倒是花點心思在這兒上面啊?”
柳雲溪說的姑娘,是柳清的未來媳婦。柳清年紀也不小了,該操心這些事了。
但是柳清不願意,他覺得還是一個人比較快活,沒人管,自己掙的錢還可以自己花,多好。
柳雲溪卻經常在他耳邊念叨他要孤獨終老了。
柳清對于這件事從剛開始的無感到後來的煩躁再到現在的妥協,鬼知道他內心經歷了什麽。
半晌柳清回道:“我出去不就是物色合适的人選嗎?走了。”
“別找比你大的!聽到沒有!”
“知道了!”柳清扯着嗓子喊。
話雖那麽說,但柳清可不會乖乖聽話。
他去吃了頓飯就去了一趟掌門廟。掌門廟裏的神像換了新,往來的香客絡繹不絕。柳清取了三炷香出來點燃,十分虔誠地對着千池的神像拜了拜
。
擡起頭注視着神像的時候,心說:“其實你還是挺好相處的,并沒有傳言那麽高傲自大嘛,以前當我不敬,從今日起,嗯,我柳清就勉強做你的信徒吧,希望你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同時讓我發大財。”
柳清許完願擡腳上前把三炷香插/進了香案中,轉身出了廟。
他買了一袋糖雪球,邊走邊吃。
走到一半突發奇想地想去之前埋葬着被活生生吸食掉血肉的地方瞧瞧。
反正那批“黑霧”早就不見了。
于是膽子賊大的柳清特意挑了個半夜十二點的時間,瞞着柳雲溪打着強光手電帶着桃木劍去墓地歷險。
守墓員好奇大半夜的竟然還有人來陪他。看到柳清就特別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
柳清随口瞎扯說是來祭拜張笑果的,守墓員就把他放了進去,他并不知道這裏面沒有張笑果。
晚上的墓地陰氣太重,柳清因為柳家祖輩的原因有一些抗陰氣的體質。
但無奈沒有認真地修過法術內力,走到一半就覺得手腳冰涼,背後好像還有人在吹風。
他沒覺得異常,反倒覺得很正常。畢竟是墓地嘛。
他繼續往前,腳步聲在寂靜的墓地裏越發響亮。
柳清走過一排排的墓碑,用強光手電照亮墓碑上的名字瞅了兩眼,看年歲,埋葬的有小孩有青年。
“太不幸了。”柳清一個人自言自語,“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他心裏感慨的同時,無意間地擡頭就看到隔着幾排墓碑中間,背對着月光站着一個人。
“你誰啊?”柳清問。
“大半夜地來祭拜人,有病啊?”柳清分不清這句話到底是在罵誰。
那人沒搭理他。披頭散發的反倒“咯咯”笑了起來,聲音特別刺耳,但音量不大。
接着柳清用手電照了一下那人。
結果就看到那個人睜開了綠色的眼睛,腦袋三百六五十度旋轉了一周。
“我靠!”
柳清這才反應過來他看到的不是人。
他拔腿就跑,守墓員餘光感到一道影子飛出去的時候瞥了眼窗外,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但很快他就知道剛剛跑出去的是什麽了。
柳清又跑了回來,叫道:“趕緊跑啊,墓園鬧鬼了!”
“神經。”
“哎呀!是真的!TM得不信你自己出來看!”
守墓員對他翻了個白眼,但猶豫了片刻還是出去看了一眼。
只見……之前下葬的人全從墳墓中爬了出來。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的墓碑都重重倒在了地上,月光下可以看到四起的灰塵,接着它們伸出一只白骨手臂,攀附着邊緣,掙紮着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它們有的披頭散發,都穿着鮮豔壽衣,眼睛的幽幽綠光,将整個墓地瞬間變成了某個露天演唱會現場。
“我草!啊————”
守墓員尖叫着。
“你快來啊!我們都快死了!!!”柳清不知撥通了誰的號碼,朝那邊氣急敗壞地罵道。
柳清把話說完,一轉頭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守墓員,以及同時擡腳朝大門方向而來的“僵屍大軍。”
它們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樣。
柳清挂掉電話,彎腰把守墓員拖拽回了房間裏。自己拿起桃木劍打算和它們鬥一鬥。
就在此時,突然吹起了一陣陰風。
花與鳴現身,他先看了眼柳清,冷靜地問:“你大半夜來這兒幹嗎?小朋友就該去睡覺。”
“我來歷險嘛。”柳清瞥他一眼,轉頭盯着即将到來的“僵屍大軍”說,誰知道會碰到這些,下次再也不來了!艹!
花與鳴嘆口氣對他說:“那你這趟險歷的很值當嘛,一邊兒去。”
“那這兒交給你了,我先溜了。”柳清覺得還是先保命要緊。說完并好心地将桃木劍交給他。
遞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花與鳴不能碰這些東西。
“你加油啊!我走了!”柳清收回劍轉身就跑。
花與鳴餘光瞥到柳清走了,接着死死盯着趕來的“人”。
“一千年沒有動身了,今天剛好活動活動。”
花與鳴不緊不慢地踏進墓園。
他站在某處,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就變成了血紅色,紅衣黑發飄蕩在夜色裏,整個人顯得兇狠無比。
這是他當年剛變成厲鬼時的樣子。後來是千池替他壓制戾氣,以防止他真的斷了自己輪回的路。
“嘭嘭嘭!”
一連串的暴擊讓傀儡無處遁形,花與鳴很輕易地擊碎了傀儡的胸膛,當胸一腳踹飛了它們,碎裂的骨頭一節節在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重重摔到地上碎成白/粉。
呵!
剩下的傀儡們齊齊往後退了一大步發出一聲輕呵,面面相觑了片刻,花與鳴唇角一勾,道:“你們一起來吧,小崽子。”
呵!
傀儡們好像不服氣,張開嘴巴,吐出一團白色的霧氣,頃刻,白氣變得厚重将花與鳴的視線遮擋住,傀儡們就趁這時沐浴霧氣而上。
卻撲了個空!
一雙猩紅的眼睛在霧氣中消失,現身于它們後背,朝它們揮揮手,“嘿,我親愛的朋友們!”
傀儡們齊齊回身,就見花與鳴瞬間變了臉,擡手幾道足以殺死它們的驚世電光在出掌心的那一刻向分叉的鹿角直挺挺地就朝它們襲來。
明明臉上連肉都沒有卻呈現出一種生而為人的驚恐,幾只傀儡的身體頃刻之間被射穿,幾只僥幸躲開,一起朝花與鳴狂奔而去,笨重的身體踏地的聲音堪稱震耳欲聾,它們高跳起騰空的瞬間手中化出長劍!
區區鬼祟怎麽可能有劍!
花與鳴瞳孔驟縮,片刻,“锵!”
他及時化劍将幾只傀儡劈下來的劍硬生生扛住了!
轟!
爆發的氣浪掀飛了周圍的棺蓋,地面震顫,花與鳴咬牙道:“還挺能耐哈!”
下一秒,他用力将幾把劍推出去,一腳踩上其中一只的頭顱,騰然于虛空中,一劍刺進傀儡的頭顱中。
頓時,頭骨碎裂開,劍又插入它的身體中,猝然一擰,整個身體便爆開了。他身形瞬止于半空,在骨灰乍起的瞬間,二指并攏劃過劍身,手中劍爆發出無數層亮眼的寒光,映亮了他狠戾的臉:“對這個世界說再見吧!”
一字字尾音高聲回蕩在雲霄之下,花與鳴舉劍揮下,在衆傀儡驚恐的眼底,巨大的劍氣猶如萬頃雷電當頭而至根本躲閃不及,将它們剎那間劈成了粉。
整個墓園被迫巨震,只見,漫起的骨灰将花與鳴包裹住,一雙猩紅的眼睛變化位置,從濃厚的骨灰中落下,走出骨灰,花與鳴的身影逐漸清晰,他歪了一下頭,擡手将一只完整無損的傀儡抓了過來,用劍抵着它的脖子,湊近它耳邊,沉聲問:“你主子是誰?說。”
這些白骨身上沒有黑霧,沒有被鬼影附身,更沒有多大的戰鬥力,但所行都像是一個“軍團。”
豈料,他剛說完,白骨骷髅就自缢了。
花與鳴目瞪口呆,立刻警戒向四周看去。
然而,周圍除了樹和狼藉的地面以及依然挺立的墓碑之外什麽也沒有,夜幕下更是靜悄悄的。
花與鳴蹙着眉,垂眸盯着白骨脫落的壽衣看了會兒,決定去一趟如境都。
他扔了手中的白骨,收了劍,擡腳出了墓園。
可他前腳剛走,方才碎成粉的白骨就從地上慢慢飄起來,逐漸恢複了原樣,整齊劃一地“咔咔”兩聲,扭動了一下脖子,片刻所有“人”擡起了腳。
千池不知道的是,離開的這段日子裏,如境都發生了很多事。
羅氏二人,來如境都潛伏了那麽久,終于在千池走後露出了馬腳。
雨剛停,他們倆向剛回來的北宮雪請假,偷偷摸摸地先去了山門口的結界、聽花谷最後去了劍閣。
早上大家都在學堂裏上課,負責盯着羅氏二人的弟子,有的在上課,有的早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只聽“轟”的一聲,大地跟着劇震了一下,學堂中的物體也跟着晃動。
離頁急速擡眸掃了眼劇烈晃蕩的燈。素問抓着桌角勉強沒摔倒。
“怎麽回事?地震了嗎?!”學堂中衆學子驚恐道。
等震動逐漸停止後,衆人面面相觑。素問和離頁感到不妙,對視一眼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離頁第一個出來,站在學堂門口,只見,一道極其刺眼的光柱,自劍閣而出,頃刻掀飛了屋頂的瓦礫,直沖九天雲霄!
幾乎是眨眼間,劍閣屋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将光柱吞噬,不見盡頭。蒼穹之上,同時也傳來一聲聲的轟隆。
漩渦外圍的黑霧層層疊疊,摸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厚,仿佛是自空氣籠罩而來,伴随着令人頭皮發麻的邪惡笑聲。緊接着将日光淹沒,天地一片漆黑,仿若世界末日!
素問見狀,立即睜大了眼睛,回頭對來看戲的學生們吼道:“待在裏面別出來!”
有的學生都快吓死了,當即頭也不回地狂奔回學堂,躲到了桌子底下,不敢出來!
而有的還興致勃勃地問:“那是什麽?”
素問恨不得給他們一巴掌,回頭朝他們厲聲道:“趕緊回去,想死嗎?!”
這些學生才知怕,麻溜地跑回了學堂。
離頁蹙着眉,原地消失,片刻就到了劍閣前。
劍閣的光柱吸引來了很多人,北宮雪和百裏落從上課的教室出來,看到此景,神色皆是一變。
應照時在房中打坐,聽到動靜到門口一看,就愣住了。
幾個人幾乎是前後腳到達的劍閣。
彼時劍閣前,一片狼藉。好幾名弟子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其中包括了劍閣的守衛以及負責跟蹤羅氏二人的弟子。
羅氏二人,彼時已經卷進了黑霧中。随着黑霧的流動而旋轉着發出一聲聲的慘叫。
黑霧中的笑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憤怒的喊叫。
它的喊叫裹挾着狂風的呼嘯聲,尖銳刺耳的同時,也讓人抓心撓肺。
緊接着羅氏二人身上出現血跡。如境都的老生們提劍而來,聲勢浩大。
可奈何風有些大剛到這裏站穩,便被風吹得衣服四方斜飛,眼睛只能眯起來視物。
下一秒,幾道耀眼的紅光,刺中黑霧。
黑霧似是知痛一般,将羅氏二人從漩渦中狠狠扔了出來。
北宮雪眼疾手快地一手一個接住,交給了身後的老生,并交代一句:“送他們去醫治!快!”
幾名弟子領命帶着他們走了。
離頁看着黑霧迅速旋轉,濃厚的霧氣騰騰,逐漸凝聚到一起。隐藏于黑霧之下的“人”緩緩露出了真身!
它長着一雙白色的眼睛,有個動物的齒牙,通身黑皮,穿着古時的铠甲,手裏拿着一根細長冰錐,立于屋頂,俯瞰衆人!
離頁蹙眉,垂在一側的手中默默化了長劍。
百裏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怔驚訝了很久,開口依舊保持着不敢相信,“……血珂!”
在場的所有人驚道:“什麽!”
無數雙眼睛落到百裏落身上,而百裏落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血柯。
弟子們議論紛紛。
“它不是被百裏風吟封印了嗎?!怎麽出來了!”
弟子們議論的,其實也是離頁他們幾個想問的。但眼下這種情況,不是問問題的時候。
日光全被遮掩,白晝猶如黑夜。
血珂不屑地冷笑一聲,接着用無比難聽的鴨嗓問:“百裏落,好久不見吶,你想不想我?”
鴨嗓實在是太難聽,離頁他們不免皺着眉,生生忍着。
百裏落已成仙,耐力比他們強,此時冷靜道:“你應該長眠于同山,怎麽出來的?”
血珂傲慢道:“自然是有高人相助,百裏風吟呢?讓他出來,我要好好和他算算千年前的舊賬!”
素問道:“他早就死了,你要找他算賬,不如到陰曹地府。”
血珂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仰頭大笑。笑夠了才道:“他真的死了嗎?”
應照時:“他死沒死,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血珂的白色眼睛眨了一下,垂眸看向應照時,半晌道:“不如你陪我去。”
應照時:“做你的夢吧!”
血珂失去了交談的興致,話鋒一轉,問:“我沒空陪你們閑聊,真的福玉在哪兒?交出來!”
是的。沒錯,在離頁讓千池提防着那兩個人的時候,千池就和百裏落商議将真的福玉換個地方擱置。
假的當然還在劍閣。
羅氏二人偷到的自然是假的。剛剛那幾道紅光是素問設置的追蹤術,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不管羅氏二人是不知不覺地偷走跑路,還是将它轉交其他人,無論這個人在哪兒,都可以追蹤到。
這樣就可以連根拔起,徹底除去霍亂。
如境都守着這塊福玉已經很多年來,何況血珂要用它永遠留在人間,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們怎麽可能把福玉給它。
所以離頁,百裏落他們,包括衆弟子,同仇敵忾,“不可能!”
血珂邪魅一笑,“那就別怪我硬搶了!”
它話音剛落,周遭的黑霧瞬間就多了起來。
還有一些仿佛從空氣滲透出來的,披着灰色的袍子。巨大的灰袍之下,空無一物,只有一雙白眼。
灰袍帶來了繁多的鐵面具鬼魁。
以及從地中而出的,半幹半腐的鬼影。
那一瞬間,如境都猶如被千萬惡鬼包圍,山頂的鬼氣濃重不堪,連柳家古宅中的人見到了,心中都不得安生。
老生們,有的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類場景,吓得劍都掉了好幾次。
離頁幾人覺得如境都有大麻煩了。
剛打傘走到山腰的花與鳴擡眸見到這沖天的鬼氣,心中一驚,加快了上山的腳步!
霎時,兩方兵戎相見。铿锵的劍聲響徹雲霄,百裏落飛身上前,臨空,朝血珂一擊!
兩方之間似乎隔着一道屏障,百裏落的屏障爆發出難以形容的絢麗光彩。
血珂黑霧護身肆無忌憚地朝百裏落笑,百裏落面無表情接着又一擊,只聽一聲碎裂聲,黑霧做成的屏障瞬間被打散,血珂和百裏落纏打在一起。
兩人飛身交打飛過屋檐朝蒼穹而去。
場下,離頁一邊奮戰,一邊朝弟子們大喊:“把鬼魁的面具砍掉!”
聞言,應照時看着騰空的鬼魁,舉起長劍,狠狠砍下了它的面具。
鬼魁的身體瞬間出現了幾道紅色的裂痕,下一秒面具碎片“咣當”掉地,霧氣四散,鬼魁消失。
接着左邊又來了一只鬼影。他和鬼影擊打中,抽空問離頁:“離頁,這東西怎麽弄?!”
離頁一腳将剛向他撲過來的鬼影,踢出去數米,抽空道:“他們怕日光!”
“太陽都被霧氣遮住了!”應照時左右逢源,揮劍将鬼魁吐出的數根長線盡數斬下。
離頁接着偏頭躲過鬼魁的紅線,随後瞬移到它面前,一指藍光過後,它的面具就破了。
“那就把霧氣驅散!”
“素問!”應照時喝道。
另一邊,北宮雪和素問奮力抵抗鬼影。
鬼影的攻擊力是這些鬼祟中最強的。
“知道!”素問解決掉一個灰袍。劍閣前所有人都拼死抵抗着。
北宮雪一劍刺穿了鬼影的頭顱。鬼影原地定了幾秒,片刻歪頭,朝北宮雪露出一個惡笑,殷紅的嘴唇以非人的姿态向耳根撕裂。
北宮雪瞳孔一縮,頃刻将劍拔出,随後一腳将它踢了出去。接着揮劍利落地将撲過來的鬼魁殺掉。
惡鬼太多了。離頁的肩膀被鬼影的利爪抓了幾道血痕,北宮雪的臉也被抓傷了。
就連功力最高的應照時也難免有些吃力。
彼時素問顧不了那麽多,徒手化了只蝴蝶,告訴遠在天界的千池,“爹,如境都有難了,快回來吧!”
蝴蝶飛過戰場,穿過濃濃黑霧,帶着希望飛向天際。
素問瞥到蝴蝶平安飛走,同時也看到了圍繞着太陽的黑霧。
接着目光兇狠地落到不忍直視的征戰現場,片刻搖身一變,化了真身。
一聲清嘯,離頁衆人聞聲看去,只見劍閣前多了一只龐大的金色鳳凰。
鳳凰象征着祥瑞。它仰天長嘯,嗓音穿過長空和重重黑霧,金色的鳥羽帶着熊熊烈火,迅速朝天際飛去。
它遮天蔽日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也吸引了血珂的注意。
意識到她是要驅散黑霧時,血珂想立即和百裏落結束戰鬥。
一旦素問把霧氣打散,到時候死的就不只是鬼影它們了,連它也會命喪黃泉!
可百裏落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實力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二師兄了。
“血珂,你還是回到地獄比較好。”
“我好不容易從地獄逃出來,怎麽可能會回去!”
下一秒,血珂将手裏的冰錐抛起,冰錐分化了數百支出來,在黑色的世界裏閃着寒光,片刻盡數向百裏落傾斜而下。
百裏落身前似乎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冰錐還沒到百裏落眼前就通通被捏化成了粉末。
粉末撲簌簌落下,血珂瞳孔驟縮!
與此同時,金鳳從地面而來,巨大的身影流動着火光,羽翅劃過黑霧時,甚至摩擦起了火星。
這黑霧像個大陣,層疊複雜。它橫斜着徘徊于外圍,始終進不去。
離頁铿锵劍鳴如雷貫耳,把圍過來的幾只鬼影連環逼退數米,卻不料,鬼影急速又沖了上來,他飛快地蹙眉旋風般轉身死死扛住它們的利爪。
他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手中的辭境劍絢爛至極的劍光在劍閣中呈環形炸開,混戰中鬼魁朝他四面八方吐出紅線,迎面斜上方數不清的紅線映在他驟縮的瞳孔中!
一道高達數米的血弧陡然爆起!
他驟然原地消失,無數條紅線擊穿了三只鬼影的身體,并帶着腐肉和蛆蟲一起穿出!
腐爛的肉和蛆蟲掉到了地上,混合着血水一起,散發着陣陣惡臭。
靠!
真惡心。
“啊!”
一只鬼影揮劍砍傷了他的胳膊,一道血線飛過,他蹙眉的同時旋身砍掉了鬼影的頭顱!
接着二話不說,一劍貫穿了另一只鬼影的眉心,劍拔弩張似乎在此刻轟然上演,一切都來不及阻止,離頁順勢而為,挑開它天靈蓋,劍光在黑色的蒼穹下閃過,碎裂的骨頭撞到了石柱上。
離頁一腳重踏在地,以他為中心燃起了烈烈狂風,靈力随之暴漲。飓風中,他紮起的頭發披散下來緩緩落在背上,高強的靈力呈環形蕩開并迅速擴散開來,蔓延到整個劍閣,咆哮着沖上整個天空!
所有人詫異地看向他。
他奧特曼的屬性除過應照時其他人都知道,離頁突然讓靈力暴漲如果不能在一定的時間裏解決它們,大家都自顧不暇的時候失去靈力的庇佑那他恐怕兇多吉少。
他們朝他大喊:“離頁!停下!”
然而,一切都來不來了。
周圍的衆鬼,血柯乃至群山,都被離頁高跳起斬下的那一劍沖擊為灰燼被狂風帶走飄散,地面上徒留下一道深達數米之深的裂縫!
強大的劍氣讓血柯忌憚,它恐懼的餘光裏,是穩穩落地的離頁,下一秒,它眯了一下眼。
千萬鬼哭在離頁落地的那一刻同時響起,眨眼間,在離頁四周聚集了數只鬼影和灰袍。
離頁握緊了手中的劍,胳膊上的血順着指尖流落在地,他蹙着眉,劍發出了尖銳的呼嘯聲。
那是辭鏡劍自帶的buff,頃刻之間為它的主人披上了一件若隐若現燦爛的金色铠甲,離頁看着周圍的一衆鬼祟皺了一下眉,片刻沐浴金光而出,一劍暴擊向鬼影。
——锵!
磅礴的劍氣将幾只鬼魁掀飛,磚石掉進了地上的裂縫中。
這次沒有黑霧的遮擋沒有被鬼影的指甲紮破皮膚中毒,離頁與他們戰鬥了很久,但很快奧特曼的屬性就顯示出來了。
他殺死了圍過來的最後一只鬼影卻被鬼魁逼到了角落裏。
離頁,應照時等人的體力消耗巨大,離頁的靈力即将耗盡。
他一只胳膊血流不止,應照時和北宮雪自顧不暇,看到了情況,但抽不開身救他。
幾只鬼魅緩緩爬向離頁,好像料到他跑不掉似的,已經是它們的囊中之物了。
離頁一手提着劍,一邊往後退。
其中一個鬼魁,發出“嗚嗚”的笑聲。
離頁心下一緊,轉了一下劍,打算拼了。
下一秒,幾個鬼魁同時向他騰撲了過來。它們張牙舞爪,猶如惡鬼,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樣。
千鈞一發之際,無數支裹挾着烈火的箭,破風般從他的頭頂掠過,劍矢穩穩紮到了鬼魁的面具上,面具出現龜裂紋,霎那間碎裂。
劍閣前的所有鬼魁幾乎都是被這種帶着火光的箭殺掉的。
離頁愣愣地看着它們黑霧般的身體消失。須臾,腦子開始轉動,他只見過千池用過這種箭。
他愣怔了幾秒,下意識地回頭,一場混亂中的世紀回眸在此刻轟然上演,他看見仍舊戴着面具的千池露出的下半張臉,色白如紙,擡着手向着虛空彎曲着手指,保持着抓的姿态。
兵戎相交的聲響在耳邊呼嘯,一片黑烏烏的世界裏,紫色的衣袍竟如此顯眼。
看到鬼魅消散,千池才緩緩地将目光移到離頁身上。
離頁的胳膊還在流血,千池自然也是看到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就頹然一膝跪地,接着将強忍了許久許久的血,吐了出來。